07
给“喜欢的人”送早餐，好像是“追求”时的必要手段。
方虞也决定践行一下这个方法，毕竟对她来说，早起是最没有挑战的事情。
第二天，她自己在巷子口吃完早餐，让老板帮忙打包了几种早餐。
“你谁啊？站我老大家门口？”还是那个有点公鸭嗓的声音。
方虞扭头，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认出来。
林一鸟看着面前的这张脸，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哎呀，是你，三百块。”
“你果然找到我老大家了啊？”
“你怎么说话这么不靠谱呢？欠我的三百块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啊。”
“你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吧？我找了你两天都没找到。”
方虞笑笑，只挑了自己想说的回答，“那三百块我目前没有，等以后再还你。有早餐你吃吗？”
说着，把手里的其中一份小笼包递过去。
林一鸟看方虞手上一大堆吃的，甜的咸的、各式各样的都有，给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方虞把所有早餐举到林一鸟的面前，“想吃也行，你先告诉我，他喜欢吃哪种口味的。”
林一鸟往前一步，凑上来打趣说，“他？他是谁？嘉树吗？”
方虞在林一鸟面前比较放松，看他是个傻大个，也就流露出几分促狭的本性。
“不好好回答，三百块就剩二百八了。”
“操。”
“二百五。”方虞不在意林一鸟的气急败坏，慢悠悠说。
“我看我自己确实是个二百五，怎么滴，你上次给我的五百块价格，还想着买断我老大的消息啊？”
方虞歪头笑了一下，干脆利落地承认，“对啊，不可以吗？”
末了，她还学林一鸟刚才的语气，“怎么滴？”
林一鸟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在这南方小海岛上确实很难听到这样的口音，他一本正经地老实招待，“我混血。东北混海州岛。”
方虞：“……”
林一鸟看方虞手里的早餐，“老大喜欢吃咸口的，不大喜欢吃甜的。”
说着就想伸手去拿小笼包，被方虞拍了一下。
“这一堆咸口的只有小笼包，你吃那个糕。”
林一鸟：“……”
林一鸟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斜眼看方虞往楼梯上爬的身影。
他跟在后面嘟囔，“你给我老大买早点，纯属于是向瞎子抛媚眼。他这个人从来不早起的，也从来不吃早餐。”
方虞低头，认真往上爬。
裴游原家的台阶比她门口的高。
他腿长迈起来估计不费力，嘉树和自己还要吭哧吭哧。
墙壁里有爬山虎，一小半绿油油，大部分已经逐渐变黄了。
生机逐渐消退，让她想到了裴游原本身。
方虞转身看向林一鸟，停下来，说，“他为什么不早起？不上早读吗？”
林一鸟咀嚼着糕点，免费的就是最香的。
“老大睡得晚，要补眠啊。你肯定不是我们二高的，二高的学生都知道老大八点前是不会去学校的，你不知道吗？”
方虞“哦”了一声，对她自己到底是哪个学校的话题避而不谈。
她想了想，说，“他真的从来不吃早餐吗？”
林一鸟肯定地点了点头。“我认识老大三四年了，从来没有。”
方虞脸上面无表情，她唇抿了一下，声音淡淡，说，“他说他不吃，你们就听他的？他不吃，就买给他吃。一天不吃，就天天买，顿顿买，就吃了。”
方虞说完，没再吭声。
转身接着往上爬。
林一鸟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好像因为老大是老大，所以他说什么他们都听。
他说他不吃早餐，学校有女生去班里给他送，他也从未接过。
所以他们这群兄弟竟也从来没有想过买。
明明知道不好好吃饭对他身体更不好。
其实这会儿还特别早，方虞到门口，没有敲门，只把早餐放在门前。
“哎，你就走了？”林一鸟不理解。
这女孩子太漂亮的话是不是脑子容易缺根筋啊？按照一般的套路，早餐都买了，不得见一面表表忠心才行吗？
“嗯。你要进去吗？提醒他吃就好。”方虞想在六点二十前赶到教室。
“他要是不吃呢？”林一鸟看方虞快步下楼梯，大声问。
方虞挥了挥手，淡定地说，“不吃的话，明天我会再买。”
—
林一鸟看着方虞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裴游原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他黑眼圈很明显，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一看就是休息得不好。
“老大，你昨晚不是没去工作吗？做贼去啦？”
裴游原穿着睡裤，往自己身上套了一个短袖，然后伸腿踢了一脚林一鸟的屁股。
林一鸟被踢也不生气，嘿嘿笑。
“这么早来我家干嘛？”裴游原起床气很重，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很冷。
林一鸟早就习以为常。
他说，“我想着你昨晚没忙，今天能早点去学校呢。语文老师在班里骂你好几次了，让我给你传话，作文作业再不写，你就等着吧。”
裴游原听了，脸上没什么表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
“早餐啊。”
“你不知道我不吃早餐吗？”裴游原眉头紧紧拧起来。
有吃早餐的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儿。
“扔了。”裴游原丢下两个字，想继续回房间补眠。
“这不是我买的，不能扔。这是‘三百块’姑娘给你买的呢。”林一鸟跟在裴游原后面。
“嗯？”裴游原扭头，“谁？”
“我给你发过她照片啊。她还欠了我三百块钱。”林一鸟解释道，“小笼包、花生汤。还热乎着呢，老大要不你喝一口再睡。”
裴游原眉心隆起，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落到林一鸟手中的早餐上。
他已经好几年没有这个点见过早餐了。
最近一次还是五年前，他妈还在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中浮现出了方虞的眼睛。
淡淡的，透着不起眼的无辜。
不知道是不是起床气上来，裴游原觉得心烦，他没管林一鸟直接躺回床上了。
“我要睡觉了，睡醒了会去学校。”
林一鸟听到卧室关门声，举着早餐站在门口喊，“老大，早餐还扔吗？你吃不吃？”
回答他的是一个枕头砸到玻璃门上。
林一鸟知道裴游原不耐烦了，讪讪一笑。
想了想，他还是把包子放在桌子上，把花生汤装到碗里，走了。
—
裴游原再起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明媚，家里只剩下他自己。
嘉树很乖，早晨会自己在巷子口买早饭吃，吃完等校车。
裴游原洗了把脸，任由凉水从脸颊掉落。
他缓慢眨了几次眼睛，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眼眶下的青色很明显，红血丝下去了一点，唇很白有点干。
他舔了一下起干皮的地方。
今天他还活着。
裴游原自心底嗤了一声，用毛巾盖在脸上，仰头，停了几秒，感觉脚下有团软软的东西。
他擦了把脸，低头看，蛋挞正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他回神，起身给蛋挞倒了猫粮和水。
一转身，就看到了桌子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早餐。
汤早就不热了。
包子皮很薄，就算凉了，还能看出里面的馅料。
澄亮的酱油肉色格外诱人。
裴游原低头发了一分钟的呆，才漫无表情地捏起一个包子放到嘴边。
两口解决掉一个。
他脑海中响起她在书店说的话。
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并不代表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说得那么笃定。
显得那么轻松。
他心里呵了一声，站起身。
收拾好，临要关上门的时候，裴游原视线落到剩下的几个小笼包上。
窗外的一束光倾斜进来，恰好打在上面。
顿了几秒，他重新进房间。
—
白天方虞没空想别的。
到了学校，她先完成早读任务，然后就是集中注意力听课。
只要她坐下，就会受到后排张星月投掷过来的粉笔头的骚扰。
其实那么远砸过来，并不疼。
但是令人防不胜防。
糟心得很。
方虞为了杜绝这种情况，干脆每节课都站到前面来听。
她什么都没有，耐心和毅力很足。
任课老师们对她的事知道一点，但并不详细，有点可怜这棵好苗子，也就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同意她这个请求了。
午休，方虞唰唰地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才趴在桌子上休息。
闭上眼睛，其实并不能马上入睡。
早餐，不知道他吃没吃。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方虞仍旧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
她听到教室门口有张星月和林西朵说话的声音，噪音很大，很不讲功德。
班里也有其他学生不乐意，但是没人敢上去阻止。
“这都这么久了，你们还没把裴游原的手机号打听出来啊？”
“朵姐，这不怪我们，主要是二高没几个人有裴游原的手机号。有他联系方式的，也不肯给我们。”
“废物。”
林西朵声音恼怒。
方虞趴在桌子上想，他微信号会设置成什么呢？
他应该不是那种愿意在这上面花心思的人。
她拿出手机，搜索“peiyouyuan”。
“被搜账号状态异常，无法显示。”
方虞删掉，重新搜索，“pyy123”。
显示的头像是个小女孩。
不是他。
方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在书店时的那本书。
嘉树后来吃面时说他家还有一本。
方虞突然福至心灵，她打下“congqianwosiqudejia”.
点击搜索。
跳出来一个账号。
头像是全黑的。
微信名：YUAN。
地区：冰岛。
个性签名：已经走到尽头的东西，重生也不过是再一次的消亡。
这句话是宫崎骏《千与千寻》里的。
方虞莫名笃定。
这就是他。
她已经许久没有对一件事情这么有把握过了。
她点击“添加到通讯录”。
在好友申请那里慢慢地打上两个字。
“方虞。”
点击确认。
走廊上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
“要你们什么用啊？连他的联系方式都问不到。蠢死算了。”
外面传来“咚咚”两声，林西朵用力踢了两下门口的栏杆。
“朵姐，明天周五了，裴游原还要去惊春驻唱，我觉得你这次去，还要最前面的座位，他肯定就认出你了。”有人好声好气地拍马屁。
“对啊，朵姐出马两次，肯定就把他拿下来了。”
林西朵听了这话心里很受用，“那肯定。可你们这群白痴不把联系方式要过来，我怎么和他套近乎啊。一群蠢蛋。”
林西朵的笑骂传进方虞的耳朵。
与之一起的，还有桌洞里面手机的振动声。
方虞低头，点开屏幕。
微信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她点开。
YUAN：“我通过了你的好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外面吵闹声还在继续。
方虞在心里嗤了一声。
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