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齐南伯府派来认亲的管家,态度实在高高在上,乔楠特别看不顺眼对方,所以,即便知道将来多半要去伯府走一遭,现在却也没打算给好脸。
他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这辈子如非必要,他是绝对不会再委屈自己。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齐南伯府这个样子,还是晾着再说吧。
另一边。
俞州还不知道他的便宜亲爹已经派人找上门来了,他现在和贺元柏几人也挺郁闷的,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无语才对。
原因很简单,之前在赶考路上,和他们起矛盾的那几个南山书院学子,到达荆州省城后,也选择了单独租住宅院不说,还又凑巧的租到了他们隔壁!
说是凑巧,但看对面几人满脸愤恨和挑衅的表情,俞州几人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巧合。
南山书院这几个人,多半是跟牙行打听了他们租住消息,专门来给他们当邻居的。
而对客户资料保密这种事情,就算是有法律约束的现代,都不起什么大作用,更别说律法更不健全的古代了。
只要银子足够,牙行那边卖消息都爽快得很。
“几位兄台,真是好巧,咱们又见面了,以后多多指教啊。”
南山书院几个学子还装模作样的过来打了个招呼,身边还带着之前路上碰见的那群姑娘哥儿,眼神和语气都充满挑衅味道。
显然是打算把俞州几人膈应到底,以报之前路上的痒痒粉之仇。
俞州几人也确实很快就被再膈应到了。
许是看出来他们几个都是比较洁身自好,对外面的姑娘哥儿避之不及,南山书院几个学子就专门在这地方找茬。
为了泄愤报复,这几个学子住进宅院后,每天就盯着俞州几人的作息时间,故意对着干。
俞州几人看书的时候,他们就开始寻欢作乐;
俞州几人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是寻欢作乐;
俞州几人出门的时候,他们就抓紧时间休息看书;
总之,他们就是要吵得俞州几人没办法好好复习背书,想让几人被膈应的同时,更没办法好好参加科举。
至于他们自己玩乐太过,会不会耽误考试……几人都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因为考试成绩主要靠的还是平时积累,临时抱佛脚更大的作用还是安慰。
其实,每年大多数学子,提前到达考试地方后,多数时间都是到处参加文会诗会,结交朋友展露名气,考前并不会看太多的书。
像俞州几人一直呆在宅子里看书,没有去参加文会诗会,纯粹是他们担心以自己的能力,若到时候表现太好,被人嫉妒下黑手,为了安全考虑才会低调行事。
但南山书院几个学子不知道啊,见俞州几人考前还这么努力的背书,便以为几人就是平日没学好,又或者心态不足太紧张。
所以,对自己考试很有信心的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来故意膈应影响人……
而他们的行为也很成功,俞州几人确实有点被影响到了。
每次看书思路被打断,睡觉睡得正香被吵醒,真是让人不能忍。
又听见隔壁传来的丝竹声乐,岑明辉把将手上的书给砸到桌上,生气怒骂,“这群人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心胸狭窄是我之平生仅见!”贺元柏也愤愤拍桌。
闻俊良更是黑着脸咒骂起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相鼠有齿,人而无止!相鼠有体,人而无礼!隔壁竖子,胡不遄死!”①
新加入的甲课室那位同窗,也揉着太阳穴头疼不已。
真的是太气人了。
不过在赶考路途中的小小冲突而已,这冲突还是南山书院这几个学子,自己先挑衅起的头,现在这般作态,简直用心胸狭窄来形容都是夸奖。
什么仇什么怨,这些人竟生出断人前程如此过分的念头。
“这地方是不能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能背书是小,影响了考试状态才是糟糕。”
俞州深吸口气,也没想到他们竟能碰上这么几个心胸狭窄的贱人。
连向来信心爆棚的他,都不敢在科举前夕怠慢,努力的调整考试状态,这群人倒好,也不知到底是有多大的信心,才敢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争一时之气。
为了拥有良好的精神状态参加考试,他们绝对不能再和这群人住隔壁。
贺元柏几人自是知道这个理,但就这般避让,实在叫人心情郁闷。
岑明辉生气道,“俞兄有理,这地方确实不能再住了,可咱们决不能这般轻易退让,这些人如此过分,咱们必须回敬!”
“岑兄说得对。”贺元柏、闻俊良和甲课室同窗齐齐赞同点头。
他们必须给那几个学子一点颜色看看,免得教训不够,对方越挫越勇再来搞幺蛾子,打扰他们考前状态。
“如此,那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吧。贺兄岑兄,闻兄徐兄,你们附耳过来,我有个主意……”
俞州坏笑着朝招手示意。
然后几人埋头一阵小声商议,定下回击计策。
—
第二天,贺元柏几人便继续留在宅子中,迷惑南山书院几个学子。
俞州则悄悄溜出门,去寻找新的住址。
等确定好新住址,他们悄悄搬走后,几人这才去城中找了几个身强体健的小混混,让小混混住在他们租的宅子里面。
然后……也学隔壁那几个学子般,等对方看书睡觉的时候,就使劲儿的敲锣打鼓!
以其治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俞州几人也不怕打扰到其他邻居,因为他们住的这条街,宅子的入住率并不高,周围临近的宅子都空着。
他们当初选这里,就是图安静。
不然周围邻居多,南山书院几个学子之前那么搞,早就犯众怒被群起攻之了。
现在,也正好他们用同样的方法回击敌人。
街头混混们本来就是一群胆大的老油条,俞州几人的银子给得足,他们也不怕南山书院的几个学子是秀才。
荆州省城乃一省之城,比不得京城随便掉块牌匾,就能砸到一个几品大员,但也算是权贵云集,混混们背后也都是有人的,区区秀才他们还真不怕。
至于人家等高中举人后找他们麻烦……他们又不傻,到时候肯定早躲起来避风头了。
这些外地秀才又不能为了找他们几个小混混出气,就一直留在荆州省城之中吧,他们心里都有数得很。
街头混混就是靠干这些歪门邪道吃饭的,拿了银子后做事特别有职业道德,为了一天12个时辰不间断的完成雇主要求,还带轮换睡觉站岗的!
终于也体会到被骚扰痛苦的几个学子:……
当初作孽的时候,还真没想到仇敌也能跟他们一样无耻。
明明俞州几人看着挺正派来着?
这几个学子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他们挑衅骚扰别人时不觉得自己有问题,但别人骚扰挑衅他们,那就是不可饶恕的大罪。
他们还不知道俞州几人已经搬走,顿时气势汹汹找上门说理。
然后……
几人在看到满脸横肉的小混混们后就萎了。
他们是对自己的学识有自信,不是对自己的拳头有自信,秀才身份更不是护身令牌。
真要跟小混混们起冲突,混混们揍了人之后跑掉,让他们没法参加考试,他们可没处说理去!
最后几个学子,只能一边在心中大骂俞州等人狡猾奸诈,一边怂怂得询问几个混混,如何才能不在他们睡觉看书的时候扰人清静了。
几个混混也很爽快表示,“你们每人给咱们200两,咱们就走人。”
毕竟俞州几人那边为了出这口恶气,一人可是出了100两高价的。
这得多亏乔楠经营有方,最近几个月蓬莱茶楼赚了不少钱,贺元柏几人都拿到了大笔分红银,那个甲课室同窗家境也不错。
所以,几人此刻花100两买个心里舒坦,都花得起。
而南山书院这几个学子……
100两他们也给得起,但200两就真不行了,他们出门带的盘缠有限。
几个学子只能又一边心中暗骂混混们狮子大张口,一边继续怂怂询问,“我们没带那么多银子出门,100两可不可以?”
混混们捞起袖子,凶神恶煞,“当然不行!”
这种反收买的银子竟不比雇主给的更多,传出去他们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几个学子:……
几个学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咬牙再加些,一人出了150两的血,才把这些混混给打发走。
毕竟,这些混混收了俞州他们的高价雇佣费,为了不损坏自己的“生意信誉”,多半会跟着他们跑,他们换住址根本没用,只能破财消灾。
如此结果,让南山书院几个学子都致郁了。
他们本想报复别人,不曾想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青山书院的学子果然都是一群衣冠禽兽,看着斯文老实,结果阴险狡诈程度半点不比他们差,真是混账东西!
几个学子气得要死。
……
而这边。
俞州几人在知道混混们反收了贿赂走人时,并没有生气,这本来就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此能拿银子收买办事的混混,指望人家忠心不二,那不是做梦么。
能让南山书院几个学子体会几天不得安宁的生活,还出一笔血,暂时教训人出口恶气目的已经达到。
这个仇先记下,科考在即,等考完试再收拾这些人也不迟。
为了这些人过多浪费宝贵的备考精力,实在不值得。
俞州几人不喜欢吃亏,但更知道什么叫做轻重缓急,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前程重要,他们家中夫郎还等着他们挣荣耀回去呢。
没有人再打扰后,有了清静的环境,几人精神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等他们状态调整到最佳时,恩科开考时间也终于到来。
开考当日。
几人早早就起床,带上提前准备好的考篮,来到贡院门口排队。
俞州看着四周人群攒动,拥挤不已的画面,不禁就想到了现代高考的场景,也是这般热闹和紧张。
自古普通人想要改变命运和阶级,科举和高考并不是唯一的途径,却是其中最触手可及一条路。
尤其在古代,科举考试几乎可以说,是平民子弟们唯一鲤跃龙门的机会。
此时此刻,所有学子们的心情都紧张又复杂。
嗯……除了俞州他们身边的学子们。
因为俞州几人不仅带了考篮,还一人带了一把伞,五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然后把伞撑开,以伞面作为隔离带,和周围学子之间隔出了一圈非常明显的距离。
看着非常奇怪。
有学子忍不住好奇询问,“几位兄台,你们这是何意?”
贺元柏、岑明辉、闻俊良、还有同路的甲课室同窗努力低头缩脖子,一副丢脸之极不想回答的表情。
只有俞州脸皮厚,很好意思的解释,“防火防盗防栽赃啊!”
“这位兄台,你不知道,我们几个最近运气特别不好,总是遇见各种极品,之前还遇到了几个特别心胸狭窄的贱人,结了大仇!”
“如今,贡院门口人多手杂,万一他们心肠歹毒,趁着没人注意近身,往我们身上,或者考篮里扔个不该有的东西,等到官爷检查时,我们可就完蛋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各位兄台真是抱歉抱歉,咱们寒窗苦读多年,龙门就在眼前,实在不得不防,还请大家谅解一二,小弟在此感激不尽!”
俞州满脸哀叹。
说完还拉了拉贺元柏几人的衣服,示意几人别愣着,跟他一起感谢大家。
为了能够安安全全进入考场,他也是拼了。
听说贡院门口栽赃陷害的事情不多,但也不少,他们几个最近这么倒霉,万一遇上怎么办?还是防着点好。
贺元柏几人面红耳赤,他们也不想这样,但俞兄非要这么干。
周围学子:……
询问的学子忍笑,“兄台,贡院门口青天白日的,倒也不必如此。”
俞州很严肃摇头,“要的要的,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细节决定成败!反正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他宁可被人笑,也不要出意外,毕竟他这回要是考不中,卿卿是要跟他分房睡的,那真是太可怕了。
众人还是头次见到俞州这么奇葩的学子,不由纷纷发出窃笑。
觉得俞州是不是脑子有包?
但是很快,众人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人群中有学子觉得俞州说得好像蛮有道理,他们虽然没仇人,可保不准运气不好,就在不知不觉中被阴险小人盯上了呢?
往年也确实有在贡院门口出事的例子。
他们都已经走到龙门前来了,寒窗苦读多年,一朝飞升就在眼前,若是因一时大意遭了道,岂不是要吐血?
反正就是再检查一下身上的东西,又不费什么大功夫,顺手而为不耽误。
于是。
就有警惕心比较强的学子,抱着如此心态翻了翻自己身上衣服和考篮。
然后……
还真有几个学子因祸得福了。
学子甲愤怒:“谁在我考篮里放的小纸条?”
学子乙惊恐:“我考篮里怎么多了一只笔?”
学子丙尖叫:“我衣服咋有夹层?”
其余人:……!!!
顿时刚才还嗤笑俞州几人的学子们,纷纷脸色苍白的赶紧也检查自己的衣服和考篮,就怕自己身上也多了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让自己前程尽毁。
贺元柏几人也不面红耳赤了,再看向俞州的眼神,像是在崇拜神。
不愧俞兄,料事如神!
俞州:……
他就是小说电视剧看多了,难免脑补而已,谁能想到竟然还真有。
因为俞州的误打误撞,今年来荆州省参考的学子们因祸得福,除了那种真有歪心思的考生,其他惹上小人的学子,都幸运得逃过了一劫。
而等到进考场检查时,今年负责检查的衙役们,就忍不住嘀咕了。
暗道:今年出事的学子数量咋好像变少了,应该不是他们检查没认真吧?他们明明还是和往年一样尽职尽责的,应该没有作弊学子能够逃过他们法眼……吧?
不知内情的检查衙役们有点忐忑,然后干活就更加认真严格了。
走在前面的学子把衣服脱光就行,到了后面,衙役们就忍不住地总把眼神,往学子们后面的腚上瞟,想要查看的表情蠢蠢欲动。②
排在后面的学子:……
好在景朝对读书人比较尊重,科举检查比较人性,大家只需要脱光就行,规定了衙役们不准乱动手动脚。
所以,衙役们就是蠢蠢欲动,眼神飘忽一下而已,不敢真去碰大家的腚。
但饶是如此。
面对衙役们虎视眈眈往后面瞟的眼神,也足够排在后面的学子们,面红耳赤的在心中哀叹:
这荆州省的衙役
怕不是都有那种嗜好的吧?赶考前,有经验的师兄们咋都不提醒一下,让人有个心理准备呢,真是的。
风评被害的·荆州省衙役:……
我们真的就是想更负责点而已,一群小白脸啥表情?
不过这些,排在最前面进入考场的罪魁祸首俞州,就不知道了。
—
俞州的运气还不错。
他被分配到的号舍位置不是最好,但至少距离如厕的地方比较远,不会出现被那五谷轮回的味道影响,从而发挥失误的情况。
不过古代科举考试的条件也确实真的差,号舍之中,除了一张桌板,一个床板,就什么都没了,那桌板床板还有腐朽的缺口。
里面空间更是狭小,身材稍微壮实高些的学子,睡觉基本都得蜷着才行。
俞州很不幸,就是要蜷缩着中的一员。
他这具原身说是身体亏空病弱,但长得却一点都不矮!身高跟他在现代差不多,足有一米八几。
再加上穿越后,俞州担心自己早死,在锻炼身体上非常用心。
所以如今,他的身材着实可以说得上一句高大健壮。
因此,当俞州坐到考场号舍中时,就……格外想念家中又大又软的床铺,还有又香又软的夫郎。
想到还在府城中等自己高中消息的乔楠。
俞州深呼吸,给自己鼓励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俞州俞郎君,你夫郎在等你!”③
“咚——”
伴随着铜锣声响,恩科考试正式开始。
……
苍山府。
乔楠似乎也有所觉,望着荆州省城方向,露出浅浅笑容。
然后才低头,目光专注柔和,缓缓在宣纸上写下充满缠绵悱恻之气的大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