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在等到自己要加的戏之前,白高兴率先等到了一纸合同。
“这是另外的价钱。”长桌上,孙导严肃地将纸张推向黎谱,“大白的戏份重要程度只高不低,对角色的塑造简直可以视作升华。之前因为其他鹦鹉无法演出效果,我们编剧只能忍痛这部分删除,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了大白,《长歌决》的出彩程度将会更上一层楼!”
他咳嗽了一声,“不过,另加的戏份对一只鹦鹉来说可能会比较辛苦,这是我诚心开出的报酬。”
白高兴低头一看,白纸黑字,写着除上一份合同之外,另外给他加薪一二三四……好多个零!
哇——你快答应他啊!
白高兴看向黎谱,眼中闪动着¥形状的光芒。
只见黎谱拿起合同,快速浏览了一遍,将其轻轻放下,摇了摇头道:“不好意思,孙导。”
“这些戏份对于大白来说太多了,我不认为它能很好地达到你的要求。”
简直可以说难度极高,要想教会大白,恐怕要花很长一段时间。
黎谱摸了摸手边鹦鹉的脑袋。
收到导演的信息之后,他考虑了一晚,最终决定推拒。
不管怎样……完全加入到这场拍摄,对一只鹦鹉实在有些太辛苦了。
这一边,孙导看着黎谱毫无波澜也没有破绽的表情,内心焦急万分。他还没想过会被拒绝的可能,会是哪方面不行?肯定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
孙导皱眉抿唇,“难道你觉得我会像对待其他演员一样,对一只鹦鹉严格要求,不停教导,直到它能完美表现出来,否则就要一直拍摄到最满意的那一版?”
黎谱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孙导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觉得呢?
“当然不会!”孙导直接起立,试图反驳,“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呃,自己的鹦鹉那样对待大白,不会让它渴着饿着,天天开心地呆在片场。”
纵使这么说,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抱歉。”
谈崩了啊。
机会就在眼前却把握不住,孙导遗憾至极地叹了口气,他大概要好几个晚上睡不好觉了。
可就在黎谱起身准备离开时,鹦鹉却赐予了他新的希望。
这只白色的大鹦鹉没有像平时那样飞到黎谱肩膀上,而是缓缓走到合同上面,一屁股坐了下来。
白高兴来了个母鸡蹲。
不好意思,他实在觉得演戏太好玩了QAQ不可以剥夺这个乐趣!
白高兴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期待,孙导已经兴奋地喊出声来:“你看!大白也说想演!”
真的吗?
秉着怀疑的态度,黎谱伸出手试着拽了拽合同,白高兴立刻整个趴下,紧紧压住不动。
黎谱:“……”
白高兴:QAQ
“好吧。”沉默片刻后,黎谱妥协,“如果拍摄过程中实在不合适,我希望现在给大白加的戏份全部删减。”
“当然。”孙导痛快答应,“最差的就是沿用现在这版,这点我也写上了!你看。”
最终,身为主人的黎谱签了字,旁边还留了一个朱红的爪印。
导演美滋滋地哼着歌走了,徒留黎谱站在原地,点了下白高兴的脑壳:“今天不能吃零食。”
噫,公报私仇!
……
再之后,黎谱带他来到了换服装的地方。
看来黎谱今天有戏份?白高兴激动地打量周围,随即又有点失落。
看来他是没法见证黎谱拍戏的样子了……更痛心的是,要是他等会也去拍,他们就要分隔场地,没法看到他演戏的风姿了!
白高兴等待着开拍自己的新戏,但等过了一会儿再次见到导演后,才从他口中得知黄莎青这三天天有另外的行程。
“我跟黄老师说暂时不能杀青了之后,她那个表情啊……啧啧啧。”
聊完好笑的事情,孙导说起正事,“这两天是用不着大白了。”
他顿了顿,“训导员会继续教它后面的,具体的补拍得等黄老师回来。不过这些都比较简单,是一些喂食抚摸的动作,其他的……等我跟编剧再讨论一下。”
这个停顿意味深长,让白高兴觉得他有大招憋在后面。
孙导大手一挥:“行,抓紧化妆,今天争取把你上朝这部分的戏都搞定。”
白高兴还是站在拍摄用金笼架上,被助理林时暂时放在旁边的小凳子上,黎谱则跟专门的工作人员去换衣上妆。
等黎谱出来,又是第一天见面时的装扮。
乌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绀紫的官服纹绣了一些古雅美丽的花纹,配上高挑的身形和恰到好处的身材,斜睨过来时容易让人心头一紧。
白高兴觉得有点好看,低头看了眼链子够长,扇了扇翅膀就要往他身上飞。旁边的服装人员看到鹦鹉那尖尖的爪子,惊得大喊:“哎——哎!这衣服别站!会刮坏的!”
黎谱表情一怔,但还是下意识伸手去接,白高兴拉着链子在笼顶盘旋几圈,还是落在了旁边的小椅子上。
“吓死我了。”服装人员拍了拍胸脯,等回过神后才不可思议地问:“它还真听得懂?”
昨天长宁宫那场戏,很多人都凑热闹去看了。
一是为了见证卡了孙导已久的戏份到底是什么,二是想看看所谓“影帝的鹦鹉”有多聪明。
场内的消息很快传到场外,他们也很快听说了譬如“大白会模仿黄姐声音”、“大白听懂导演的话”之类的形容,当时只以为谣言口口相传越传越夸张,现在看来,确实是真的!?
呼啦一下,剧组服化道的人都凑了过来,试图围观传说中的鹦鹉。
白高兴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扭捏了一下,接着就发挥社交恐怖:“大噶好!”
“哦——!”众人惊呼。
很快,白高兴被小助理林时帮忙提着,来到了黎谱的拍摄地点。
朝堂这边的布景更加宏伟,参演的角色更多,拍摄规模也更大。白高兴一抬头,已经看见朝堂外有十几个摄像机架在不同机位,更不用猜里面架了多少台。
他想起孙导说黎谱的戏份是与百官辩论——怪不得男人在家时每天都一头扎进剧本,恐怕这一幕,大部分都是他的台词吧……?
只是可惜,没法亲眼看一看黎谱演戏时是什么样子。
没有小动物的戏份,小动物不得入内,时隔许久,白高兴第一次有点想变回人。
“大白,等下黎老师就出来了哦。”仿佛看出了他的望穿秋水,林时低头安慰,“再等一等就好啦!”
结果他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一群穿着其他颜色朝服的人鱼贯而出,然后才是身着绀紫的黎谱,他们并没有就此解散,而是直接停留在石阶之前,互相讽刺了起来。
面对怒发冲冠的群臣,一脸无谓浅笑的黎谱显得格外游刃有余,他的眼眸黑沉,却又带着一丝深邃的光,给人的感觉是“他绝壁要搞大事”。
“你、你、你——!”群臣中为首,年纪最长的朝臣哆哆嗦嗦指着他,眼中满是痛恶,“你这种人!早晚——!”
话未说完,已是气极,足以推测他们在宫殿里吵得多么激烈。
因为离得远,声音很小,但幸运的是以他们站的位置,还是能听见一些。
但台词马上被身后的一片吸气和感慨声掩盖了,然后是林时的感叹:“完了,黎哥连演反派Boss都这么有魅力……到时候我可能要站在反派这边了。”
反派Boss!
妈耶,原来黎谱演的是坏人!
刺激!
白高兴盯着台阶上的男人,试图从那浑身的反派气息里找到令他害怕的地方,然而,对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么抓睛,根本无法让人讨厌——
那他就是坏鸟!
白高兴代入一下,与有荣焉。
他的目光继续追随那道绀色身影,猛然反应过来戏中的黎谱感觉上与平日完全不同,简直像换了个人,不见一点自身的影子。
忽然间,猜测透过了朦胧不清的那层膜,白高兴恍然明白了最初与黎谱相处时,为什么对方的总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怪不得需要这么长时间的休息……
白高兴不太赞同地眨了眨眼,入戏太深,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几个小时之后,今天份的上朝戏拍完了。
白高兴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找着黎谱的身影,冷不丁听见林时的喊声:“黎老师!”
绀紫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面前。
“嗯。”黎谱声音冷淡,听起来似乎并不愉快。
白高兴缓缓仰头,看见男人眼底还残余着一丝阴翳,眉梢眼角似是凝结着冰。
他连笼子带鸟被交到了男人手里,对方盯着他看了片刻,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眼底的冷色才缓和下来。
嗯……这样的黎谱,也很帅!
贴贴。
……
之后的两天,白高兴顺利地在训导员手里混饭,在对方惊异的眼神里把该做的动作都过了一遍。
已经懒得大装了,只有小装。
尤其是在对方把另外两个训导员也叫过来参观之后。
托进度飞速的福,他不仅不用加班,还能跟着林时或训导员在空闲时绕着剧组转一转。
差不多跟剧组的人都混了个脸熟,但偶尔还能看见有不认识的人出现,据说那是来探班的。
“孙导对剧组工作把控很严格的,基本不允许媒体或者粉丝团来,最多是演员熟识的朋友。”
从别人的闲聊中偶然听到过这么一句,白高兴愣了愣,立刻想起了黎谱。
他的话……似乎没很多朋友?
然后又立刻想起对方令人忧心的状态。
随着拍摄进展,黎谱的情况似乎也愈发压抑,白高兴看过几眼剧本,但都是一些路人配角,还真不清楚黎谱到底演的谁。
但是,他听过黎谱与导演讲戏。
“是啊,这个角色很难驾驭,原著里就很难读懂他,想要将朝堂翻搅得天昏地暗,态度上又像是早已心存死志……或许他最后失败,不是单纯的技不如人、狂妄自大,还有可能是看到女主本身的光辉,发觉自己心结已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那是孙导对角色的阐述,但白高兴只感觉到危险。
心存死志什么的……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咔嚓一声门响,黎谱回来了。
男人一路走到沙发坐下,双手交叉抵着额头,整个人显得沉重又疲惫。
白高兴站在地上看了他一会儿,用嘴扯了扯他的裤子,见没反应,开始奋力地向上爬。
黎谱感受到腿上的动静,终于抽身看了一眼,然后缓缓起身,拿来了放进冰箱里冷藏的果盘。
“饿了?”低沉的声音响起,白高兴抬起头,看见黎谱脸上还存着一抹笑意,有点勉强,但还是努力把好的一面展示给他看。
怎么可能吃得下去。他叹了口气,往男人腿上一跳,像以往在家时那样依偎着他。
小小暖暖的一团难以忽视,像是一簇火源,让本来的昏暗的房间忽然亮了一些。
黎谱怔了怔,双手将白色的大鹦鹉抱起。
他抿了抿唇,轻轻将额头贴了上去。
柔软蓬松的肚皮带着五谷和水果的清香味,高频的心跳莫名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手中的身体没有半点挣扎,像是特意在缓和他的情绪。
有这么一瞬间,黎谱完全理解到为什么很多人养宠物慰藉自己,庆幸他那时候接纳了朋友的意见。
感受着喷洒在身上的灼热呼吸,白高兴身体微颤,继而大义凛然的挺起肚皮。
来!吸!
养宠物不就是解压的么,别客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鸟房里安静至极,外面明明是大白天,这里却像是隐秘又安详的一隅。
但很快,这种安静被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打破了。
“哟。”三下敲门声后,一个金灿灿的脑袋推门进来,然后又迅速退了出去。
又几秒后,对方再次探头,在看清屋内的景象后笑眯眯地问:“打扰到你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