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像上次黎谱出差订了确定时间的机票,这次仅仅是朋友之间聚会,不能确定他多久回来——万一酒吧关门了呢,万一中途被粉丝认出跑路了呢,万一……

所以白高兴谨慎再谨慎,没有去开书房里的电脑。

反正手机也能用。

白高兴把桌子上的抽纸推过来,抵在沉重结实的金属制果盘上;然后用嘴仔细叼住手机壳那薄而柔韧的一层,尽量不给它洞穿,再把手机整个叼起,让它倚在抽纸上。

玻璃茶几的表面很滑,手机刚一倚上就斜斜地滑了下来,白高兴沉思一会儿,看了看四周,把一个比较沉的小碟子拖了过来。

用东西抵着,加上数据线的拉扯,手机总算以稍微倾斜的角度立在了那里。

接着,白高兴解锁手机,打开萤火直播。

与星火需要攒星火点相似,萤火直播则是“萤火虫”,作品的播放量对应相应的萤火虫,只要在当天所发作品中达到及格线,平台就会帮作者推送。

不过目前也不重要了,反正他应该达不到那个程度。

白高兴点进后台,惊奇地发现粉丝已经从十个变成了五十个。

还挺可以的啊……这个转化率。

紧接着开始考虑拍什么。

白高兴背着翅膀在茶几边缘踱来踱去,冥思苦想,头顶呆毛乱晃。

他在这方面毕竟不是专业的,没什么灵感,只记得还是人的时候拍的短视频都是知识点讲解——比如四六级作文考点要点;比如迅速熟悉一种语言的方式;比如沙雕小短视频:小语种就业的可能性……

总不能,做了鸟,还要拿着本子和笔,一本正经地在镜头前说这些让人容易打瞌睡的话?

想想还挺……好吧,他自己都觉得假。

白高兴发了半天呆,发现最好的道具其实是人手,对着一只白胖的鹦鹉又撸又摸,展现出鹦鹉又乖巧手感又好的样子,很吸睛。

可惜现在的他是没法做到了。

不过,他可以自摸。

白高兴深沉地想,然后点了下录制键,抬起爪子摸自己的头。

如果是人的话,这个动作真的算高难度,但对现在的他来说根本不成问题——甚至还能蜷起爪子揪揪呆毛,顺着摸,逆着摸,想怎么摸怎么摸。

白高兴眯着眼做出印象中鹦鹉很享受的样子,惊然发现这个表情由自己做出来,虽然可爱,但是羞耻。

白高兴鸟脸一热,爪子微微颤抖。

别说了,镜头里这个萌物绝对不是他!

忍着羞耻做完一套动作,白高兴又选了首可爱的流行背景音乐,点击——存入草稿箱。

先不发送。

白高兴又继续想第二个和第三个,最终决定一个唱歌,一个背诗,结尾再来点闲聊,显得他很聪明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声音要稳在鹦鹉特有的质感上,别一不留神跑去说正常人的腔调,被人说这肯定是配音。

他怕黎谱给他背锅。

白高兴把这三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爆棚的羞耻心逐渐平和,心态也从“卧槽这是谁啊”转变成“这鸟还挺可爱的”。

还行。

白高兴也刷过不少萌宠视频,感觉上差不多就这个味儿了,然后逐一点了发表。

发表完,他就开始到推荐里刷小视频。

打发时间,同时考察市场。

就算现在是自己拍着玩的,他也想尽量拍得好一点。

结果事与愿违,白高兴逐渐沉迷进搞笑视频中,不停地点赞收藏一条龙,等回过神来,猛然发现右下角的“消息”上出现了一个数字。

发生什么事了??

白高兴忐忑地点开消息,入目全是那三个视频的点赞和评论。

@蛋糕小蓝莓等59人喜欢了你的视频。

@沙雕少女:啊啊啊啊啊太可爱了叭!!!

@桔子蟹:这是自己养的吗?说话好6。

@AAA萌宠批发市场:我天,头一次听鹦鹉背水调歌头的,这年头鹦鹉背诗也内卷了吗?

@……

还,还可以?

白高兴没料到反响比预想中好这么多,感叹果然萌才是世界的真谛,然后敲字:谢谢喜欢!

并将其置顶。

三个视频一对比,唱歌的那个视频点赞最少,可能是他唱歌有点跑调的缘故?不过这个是天生的……改不了啊。

白高兴又点进那个视频听了一遍,决定把安静留给自己,魔音乱耳留给他人。

还是继续刷视频吧。

白高兴哼着调子继续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平台算法的加持下,那些视频开始被推荐给成百上千的人,并以迅猛的速度持续传播。

距离推送至首页的数据要求,愈来愈近。

……

另一边,大排档。

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足以让人头疼,烧烤的碳火星子混杂着浓烟直往天上飘。

在若干塑料桌位的角落,黎谱和王彼得面对面坐着。

“我以为……”黎谱斟酌着说,“你会选个安静的地方。”

“你说什么——?”恰逢旁边的旁边是一排喝到兴头上的小青年,划拳喝彩震耳欲聋,王彼得往前倾身,手掌拢在耳后,大声:“我听不清——!”

黎谱:“……”

等那阵声音静下来,他才又重复了一遍。

“哦,这个。”王彼得答道,“去酒吧肯定有人能认出你来,去餐厅又太正经了。大排档多好,人多眼杂,啊不是,龙蛇混杂,穿成什么样都没人注意你。”

两个同样戴着帽子和口罩的年轻男人面面相觑。

黎谱的理由自不必说,王彼得那一头纯天然的金发到哪都吸引视线,他也不是没想过染发,奈何对各种染发剂过敏,戴假发又怕闷。

黎谱知道发小什么尿性,“说实话。”

王彼得妥协:“好吧,我没在大排档吃过饭,想尝试一下。”

他拿过桌上的点菜牌子,“真羡慕你爸妈管那么宽松,你还是省心的‘好孩子’典范……这些哪个好吃?”

明星·有严格的饮食管理·黎谱:“我也不清楚。”

“早知道干脆在你家吃了。”王彼得扫了一眼菜单,喊:“老板,来个大份的小龙虾!微辣就行。”

“好嘞!”烧烤架那儿立即传来回应。

“你是不知道,这几年你回来了,我一个人在那边有多难熬……”王彼得一边开啤酒一边抱怨起自己在国外被管得有多严,怨气浓重到右拐八百米就能直接在隔壁南湖公园里扮演水鬼。

黎谱很适合当一个倾听者,所以他只是静静听着。

黎谱这个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独子,家风和煦,父母观念开明,对他从来没有不放心过。就算他在最好的年纪选择了演员的道路,二老也完全没有阻挠,只是告诉他:勇敢去闯吧,就算闯不出名声,还可以回家继承家族企业。

没想到,倒让他闯出名堂来了。

但其实,黎谱的父母对他也有所担忧。

正因为儿子太过独立,似乎没有任何需要他们的地方,才让人觉得担心。一个人终归是一个人,加上在演戏这条路上,他们的孩子似乎比别人更用心,抽身也更吃力,因此在这方面,他们认为继续留在娱乐圈不算是什么好选择。

出于各种考量,他们不会强硬地去更改儿子的想法,但是隐约暗示过几次:

儿啊,别玩了,回家结婚吧。

黎谱自然装没听懂。

在他的计划里,他还是……

“反正两年之内我坚决不回去,你说我是把卡销毁装死好呢,还是装人口失踪好呢?”王彼得有点喝醉了,询问好友的意见。

黎谱回想起自对方回国,对方妈妈就已经得知了消息,似乎没打算把人抓回去,并让他帮忙照料一下,停顿了半晌才说:“还是偶尔发个信息吧。”

王彼得沉默了,打了个酒嗝。

他捂着脸呜呜,“我有点想他俩了。”

黎谱无奈,很明显,好友和家里只是暂时闹脾气而已。

这场聚会比计划中长了一点,几年未见的童年故友总归有许多话想谈,更不用说中间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醉话。等最后把人努力塞上车时,黎谱被王彼得拽着袖子突然来了一句:“阿姨催你结婚没?”

黎谱沉默了一下,“催了。”

王彼得顿时觉得兄弟真是共患难,拍着胸脯打包票:“告诉兄弟,你喜欢什么样的?兄弟帮你找!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骚的浪的都有!”

黎谱看了一眼前排的司机,顶着那束奇异的目光,把人往里用力一推,“麻烦把他送到家,谢谢。”

目送出租车远去,黎谱才恍然想起手里还有一提沉甸甸的东西:“……”

王彼得打包的,忘了让他拿着。

算了,晚上做个宵夜吃,反正今晚没吃多少。

黎谱回去的时候,白高兴在家哼哼唧唧。

在男人走之后,他掐着时间,看手机电量充到百分之十,就赶紧拔下来继续玩了。

本以为在手机玩到1%电量的时候黎谱就能回来,没想到手机黑屏了也没见人影。

好消息:他不用担心自己偷偷给手机充电被发现了;坏消息:没有手机他可怎么活啊!

白高兴按开电视,听着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等听见有人用钥匙打开门的时候,他已经懒得起来。

黎谱很诧异自己进门后没看到像往常一样扑过来的影子,习惯性地往沙发上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看看时间,他也是第一次九点之后不在家。

是不是困了?

黎谱怀疑自己已经成功给大白培养出了生物钟,走上前查看,将手里的东西随手放在茶几上。

嗯??这个味道是……

在黎谱快要触碰到白高兴的一瞬,白高兴弹簧一样爬起,扑棱着翅膀跳到袋子旁边。

这是……小龙虾吗!

“好香,谢谢你,好香,谢谢你……”白高兴有点语无伦次,几乎不知该怎么表达感谢:关于饲主出去吃饭居然记得给自己宠物捎饭回来这件事。

下一秒,黎谱就残忍地将他拨开,提走了袋子。

“你不能吃。”

为什么啊!!?

白高兴眼神震惊又愤怒,看着黎谱去厨房拿了个碗,开始坐下剥虾皮。

红白交织的虾肉被完整地剥进碗里,鲜红的虾壳则在桌上堆积,白高兴尝试着叼住一个,但被黎谱眼疾手快地拽掉。

心好疼……

“不是给我的吗?”他蹦过去问。

“不是。”黎谱的回答高冷无比。

“不是给我的吗?”白高兴踩到他的手上,带着蓬松的身体晃了又晃。

“不是。听话,下来。”黎谱被弄得没法好好剥虾,一手油又不好驱赶,只能半抬着让白高兴自觉下去。

“不是给我的……”白高兴情绪低沉,屁股转向他,走到已经有一小堆的虾壳前。

那舔舔虾壳总行了吧?微辣他也能吃的。

白高兴妥协了,用爪子抓起一个虾脑壳,目光幽幽,偏红的酱汁从润泽的虾壳上缓缓流淌而下,引人食欲大振。他的舌尖缓缓靠近,诱人的香辣气息瞬间填满整个鼻腔——

“哗啦——”

虾壳都被扫进了垃圾桶。

不仅如此,黎谱看他爪子里还勾着一个,不由分说就伸手拽走,一点也不在意手指沾上红油。

白高兴怔怔然看着他,心碎成了一瓣又一瓣。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黎谱还特意多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笑了笑,才把剥完的小龙虾放进一个崭新的塑料袋里,起身带往冰箱那里。

怎么这样……

白高兴望眼欲穿,最后只能转回头来,小心翼翼地把一片落下的虾皮揣在怀里。

好可怜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