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守卫看到温璃来了之后,恭敬地将人请了进去。
霁尘正要出去,拐角就看到了温璃,子夜般的黑眸瞬间盈上了几分温色,稳健阔步地朝她走了过去,清贵的声音掺了暖意,“嫣嫣怎么过来了?”
“殿下这是要出去?”温璃也看出霁尘有事,仰着脑袋问道。
“嗯。”霁尘没有否认,“有一点事情要处理,嫣嫣要同我一起去吗?”
温璃本来找霁尘有事,听他这么讲,便道:“我可以去吗?”
男人血色的薄唇淡出一个浅浅的弧度,“自然可以。”
说着,霁尘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浅笑地看着女孩儿,“马车应该已经过来了。”
马车围着王都绕了小半圈,停在了一处药房门口。
霁尘刚踏入便被掌柜的迎进了里屋,边走边说着:“公子,这位姑娘伤得极重,期间还自杀过两回,幸好有人看着拦下了,不然命早没了,如今可算是醒了。”
“现在还能救?”霁尘听到“自杀”一词,纯黑的深眸微漾,不过也没过多在意。
“她手脚经脉被人挑断,身上全是各种刑具加之的伤痕,还被剜过肉,现在也只能吊着一口气,活得了多久就看她的运气了。”
掌柜的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救了这么个人。
她还心灰意冷地要自杀,这真的是能活一天是一天。
温璃紧跟在他们身后,听着这些话,不禁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多问。
进屋后,床上正躺着一个人,她全身上下都被包的严严实实,连脸也是如此,根本看不出原貌,只能从身形大致判断出,这是个女孩子。
她已经醒了,目光在他们之中看了一圈,呢喃着痛苦的声音,眼泪一直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岑奇将一个沉甸甸的锦袋替给掌柜的。
掌柜的满心欢喜地收下,“公子,其实您付的钱已经很多了。”
“辛苦。”岑奇只淡淡道谢。
“这人对殿下很重要吗?”温璃偏过头,认真地询问着,眸中不含丝毫杂质,“我能看看吗?”
霁尘凝着女孩儿的眼睛,微叹了声,“她是熟人的手下,不算重要,嫣嫣想看就看吧。”
温璃坐在床边,小心地抬起她的手,轻轻剥开几层纱布,她一边把着脉,一边观察她。
知道了大概的情况,温璃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里透着绝望又似含着乞求,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便凑近去听。
还没听到,腰间就被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道环住,轻轻将她托了起来,温璃回头,疑惑地看着霁尘。
将小姑娘在地上放好,霁尘无奈道:“嫣嫣别离那么近,小心咬到你。”
小姑娘瞅着他,眼神有些无辜。
“嫣嫣可有办法救她?”霁尘垂眸问道。
温璃点了点头,“还能救。”
“那你跟掌柜的去写药方好不好?”霁尘夸奖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
“好。”
温璃他们出去了之后,霁尘抬眸扫了眼岑奇。
岑奇会意,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走到病人面前,直接喂进了她的嘴里,下巴一抬,让她咽了下去。
过了会儿,女人咳得满面通红,“你、们……”
她的嗓子能发出声音了,只是嘶哑得厉害,根本听不出原来的音色,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中剜出来的一样,刺耳得疼。
“本宫再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
霁尘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黑如点漆的深眸裹着触目惊心的味道,明明是极平静的语气,从他口中说出,总让人背脊冷汗涔涔,透心地冷。
“没、有、人。”
女人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恨意,可是她始终不曾低头。
“看来你要为他死了。”霁尘慢条斯理地捻着袖口,将褶皱抚平,“你说,若本宫将你的尸首抛到菜市场门口,你的主子会不会来领?”
“他、不、会。”
霁尘掀了掀冷眸,轻睨着床上的人,淡淡道:“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学着吃里扒外,你知道本宫的脾气。”
“生不如死。”
女人出声后,轻垂下眼帘,她早已看清,论心狠,没有人能及得上太子。
从五年前加入暗卫的时候,她就至生死于外了,这次太子偷偷来北疆王都,是主子夺权最好的时机,她不惜冒着生命危险传递消息,却还是被发现了。
“本宫原本暂时不会动你的。”霁尘视线幽幽地对上她,鸦羽般的深睫动了动,“你竟然敢挑拨,既如此……”
女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说着,霁尘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他看了岑奇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岑奇一开始送给掌柜的银子的时候,他心里就清楚,那不是一笔救治费,而是封口费。
“嫣嫣。”霁尘清润的嗓音,透着星星温度,“我们走吧。”
温璃将药方递给掌柜的,被霁尘牵着出去了。
马车上。
霁尘出声道:“嫣嫣来找我什么事?”
丝毫不提方才的事情,不过温璃也不是多事之人,他不言,她也不问。
他们之间的关系,自从确定了联姻之后,就哪里怪怪的。
“大概四年前,我在彦国也曾看到死状呈邵元颂那样的尸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像是被妖物吸干了精元。”
温璃继续讲述着,“之前我想到一种巫术,在北疆国也有,可刚刚去牢房想问那道士的时候,他却疯了,所以想来问问殿下,想着你见多识广,可知晓类似的事情?”
霁尘清贵的眉眼间难掩笑意,对自家小姑娘遇到困难来找他的举动很是心悦。
“嫣嫣对其他国家都这般了解,怎么到北疆就困住了。”霁尘神色略微促狭,“嫣嫣可知道,北疆国王室,喜欢养蛊虫。”
“蛊虫?”温璃蓦地心惊了下,将平日里的淡然散得一干二净,“可这种东西在十多年前不是就禁止了吗?”
“北疆国这么些年来实力式微,北疆王可不仅仅是怠于逸乐荒疏朝政,这私下里,为了养蛊虫,可费了不少心力,杀了不少人。”霁尘从容地说道,但温璃能从他的语中,听出他对温拓的讽刺。
他想靠着歪门邪道引得国家称霸天下,却在这么些年内,势力几近被折月架空。
而温璃瞬间明白,为什么温拓之前宁愿请道士也不愿公开详查,原来他自己就知道死因。
蛊虫一事一旦曝光,外敌肯定联名打压,一举侵犯,到时候北疆国岂非人人自危了。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温璃心中,忽然升起几分忌惮,霁尘连这种北疆王族辛秘都知晓。
霁尘的眸光深了深,修长透白的手轻轻抚摸着温璃的头发,美得惊心的容颜染着笑意,如玉如琢,“嫣嫣是我未来的妻,不要防备我,我不会伤害你,嗯?”
语气轻柔到就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温璃在他深邃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内心里,却蓦然想起方才躺在床上的女子,她其实读懂了她的口型——
别救我,离太子远点。
温璃仰头看着眼前温柔谦和,美得不似人间物的男人,心口某处,泛着极为复杂的情绪。
第一次觉着,答应联姻,是她这辈子押的最大一个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