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了几秒。
李蕴一头雾水地偏过头, 看着孟高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直到外面的防盗门被关上,他蓦地反应过来。
“他是不是昨天那个人?”
“嗯。”李明让自然知道孟高这副反应的原因, 但他没有多说, 一手端着洗脸盆、一手推着李蕴的背往房间里走。
李蕴还在扭着脑袋问:“你们认识啊?”
把房间的门关上,李明让端着洗脸盆走到飘窗前, 一边拿起盆里的毛巾挂到斜牵在飘窗一角的细线上一边解释:“我之前跟你说我做兼职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很好的大哥, 给我介绍工作, 也很照顾我, 就是他了。”
李蕴一屁股坐到床上,掰正风扇对着吹。
他刚洗完澡, 身上挂着水珠, 风一吹, 顿感凉飕飕的,就像在吹空调一样。
李蕴身体后仰, 双手往后撑在两侧,两条长腿往前伸直,正好抵住墙角, 在一阵阵的凉风中,他舒服得眯起眼睛, 说话声也轻飘飘的:“原来是他啊,那他真的不错。”
李明让放好东西, 又把自己和李蕴的脏衣服往盆里装。
在李家时,他还算讲究,洗脸、洗脚、洗衣服都用不同的盆子, 可在这里连手脚都伸展不开,便只拿了两个盆子出来, 分别洗脸和洗脚。
他把自己的衣服随意揉进洗脚盆里,李蕴的衣裤则稍微折叠后放进洗脸盆里。
忽然,一阵凉风传来。
李明让扭头一看,只见李蕴把风扇掰向了他这边。
“一个风扇不够,得再买一个才行。”仅是洗个澡的功夫,李蕴已经接受了房间里没有空调的事实,但该嫌弃的还是得嫌弃,“而且你这个风扇太小了,再买一个大的。”
“好。”李明让端起两个盆子,“你什么时候回去?”
李蕴的眼皮往下一沉,蛮不高兴:“我才在你这里洗了个澡就想赶我回去了?有你这么追人的吗?”
李明让表示无辜:“我就是问问。”
李蕴两眼一瞪:“问也不能问。”
“……”
行吧。
李明让出去洗衣服了。
他把自己的衣服直接扔进洗衣机里,然后端着洗脸盆去厨房的水池里洗李蕴的衣服——对的,洗衣服也只能用那个唯一的水池。
厨房里有人在煮泡面,是之前回来时遇到的那个年轻男人。
李明让知道出租屋里住了两个男的,一个是单男,一个和女朋友一起,但他不知道哪个房间住了哪个男的。
不过年轻男人煮了两碗泡面。
李明让的目光扫过灶台,很快落到水池里,他把洗衣粉往旁一放,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衣服。
年轻男人的头往李明让的方向偏了好几次,似乎觉得不久前的事有些尴尬,想和李明让瞎聊几句缓解气氛,可惜李明让头也不抬,没有表情的样子看着难以接近。
等李明让晾好衣服回去,是半个小时后了,他推开虚掩的门,只见原本坐着的李蕴躺到了床上。
走近一看。
睡着了。
李蕴睡觉的时候很不安分,像个没安全感的孩子,一定要抱着什么东西,李明让不在的时候,他抱着枕头和被子,李明让在的时候,他就抱着李明让,手脚并用,缠得很紧。
有一点相同的是,李蕴不会固定地睡在自己的一半位置上,比如现在,脑袋在床头左边、脚在床尾右边,睡成了一个扭曲的对角线。
李明让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拿来椅子放到床头,把小风扇摆上去,对着李蕴的上半身吹。
-
李明让熬了一宿,回来后又忙这忙那,支撑到了极限,眼睛一闭,沉重的困意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将他淹没了。
不知为何,这一觉睡得很沉。
像是来到这个出租屋后第一次睡的好觉。
等到意识逐渐苏醒,李明让感觉自己应该睡了很久,他睁开眼睛,房间里仿佛被人罩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光线被侵蚀,可见度极低。
一抹低饱和度的亮色在模糊的背景中极为显眼。
李明让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低头看到了靠在自己怀里的一颗黑色脑袋。
怀里的人用后脑勺对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正在划动手机屏幕。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小风扇发出的噪音在不停地响。
风扇到底比不上空调,两人挨得又紧,哪怕没摸,也感受到了脖子上和手臂上都渗出了一层细汗。
李明让将手一抬。
啪嗒一声。
摁亮了床头的壁灯开关。
看手机的李蕴这才转头,他半边脸颊一直枕在李明让的手臂上,枕出了一团红印,头发乱糟糟地顶在脑袋上,和平日里梳大背头的模样像是两个人。
“你醒啦?”李蕴说,“都快晚上了。”
李明让扭头看了眼窗外,窗帘只拉了一半,剩下一半露出来的天空几乎黑透了,从他们这层能看到对面五六层的客厅,都亮着暖黄的光,有大人孩子走动,上班族下班了,孩子也放学了。
李明让抬手摸了下李蕴的脸。
没汗。
风扇在李蕴那边,李蕴也不是易出汗的体质。
李蕴一脸莫名地看着李明让把手放下,他想起件事:“对了,你那个朋友回来了,他下午敲了门,我去开的门。”
李明让压根没听到敲门的声音,之前睡眠浅,外面有点风吹草动就会把他吵醒,没想到今天睡得这么沉。
但对应的,他的精神状态终于好了很多。
“他说什么了?”李明让起床换衣服。
“什么都没说,就让你醒了找他。”李蕴靠到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明让。
李明让已经脱了t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他经常在太阳底下干活,又不防晒,皮肤被晒成了古铜色,一个冬天过去,古铜色变成了浅棕色,然后像是刷在他身上的油漆,再也淡不下去了。
李蕴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认识了一个酷爱健身的朋友,有次他和那个朋友一起去健身房,在更衣室里,朋友把上衣一脱,露出一块块仿佛和砖头一样硬的肌肉。
当时李蕴在朋友旁边换衣服,一眼扫去,就看完了。
朋友不仅肌肉结实,而且毛发旺盛,胸前和腹部都挂着一簇簇浅色的毛。
对了。
他那个朋友是欧美人。
李蕴赶紧把头转开,从那之后,再也不跟朋友去健身房了。
这会儿看着李明让,他心头的舒适度直达巅峰,李明让身前光溜溜的,年轻、健康、朝气蓬勃的感觉。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直白,李明让被看得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索性背过身去,胡乱将衣服往身上一套就完事了。
李蕴扑哧一乐,坐了过去,伸手绕过李明让的腰,撩开前面的衣摆往上摸。
他的手没有抬得太高,只在李明让的腹前摸了摸。
李明让浑身僵直地站在原地,等他摸完,才问:“你摸什么?”
“你前面没有。”李蕴并未将手收回,歪着身体把脑袋也探了过去,他睁着一双写满好奇的眼睛,“剃没剃过?”
李明让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猜到什么时,耳根瞬间红了,但他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吐出的声音有些磕巴:“我不剃那些东西。”
“我听说剃了干净。”李蕴眨眼,“我就剃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剃。”
李明让说:“我知道。”
李蕴惊讶:“你怎么知道?”
“今天洗澡的时候摸到了。”李明让顿了顿,做出总结,“扎手。”
“……”李蕴俊脸一垮,抬脚要往李明让的屁股上揣。
谁知李明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随即将他往床边一拖——
危机感来势汹汹,李蕴疯狂挣扎:“李明让!你、你放开我啊!”
声音里充斥着恐慌、害怕以及一丝丝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激动。
尤其在被李明让扒掉裤子后,李蕴简直扭成了一条在岸上垂死挣扎的鱼。
下一秒,一条裤子套了上来。
李蕴整个僵住。
时间也宛若静止。
只有李明让在动,他拽着裤腰往上一提,裤子成功穿到李蕴身上。
李蕴:“……”
他一脸懵地低头,发现李明让不知何时拿了一套新的衣裤出来,裤腰是松紧的,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又好像正好是这种风格。
“抬手。”李明让继续脱他衣服。
“唉,不是……”李蕴结结巴巴地开口,仿佛思绪断了节,跟不上李明让现在的举动,“李明让,你这……”
李明让问:“怎么?”
李蕴抬头对上李明让一本正经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他脑海里的黄色废料泛滥,只能趁着李明让出门把它们裹巴裹巴赶紧扔了。
晚上八点,天空彻底黑了。
李明让去隔壁喊了孟高,三人一起出去吃饭。
外面过道和厨房的灯都亮着,早上见过一面的年轻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男人不知道在剁什么,菜板被剁得咚咚直响,女人站在灶台前炒菜,锅里的油滋啦滋啦地响。
李蕴好奇地朝里看,看到两人凑到一块儿,女人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嘴边吹了吹,然后喂给男人。
他看得认真,连李明让走到身旁都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