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燃尽,浓烟呛鼻,眼前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宋岚英摆手胡挥散眼前的浓雾,不过是徒劳,忍着咳嗽推着顾兰君进屋。
进到屋里,看他直愣愣站在原地,魂不守舍的。
问他怎么了,可他却是惊慌转头看向她,闭着嘴什么也不说,好似在确认什么。
“还继续守岁吗?”宋岚英问他。
“你要是困了,便回屋里睡,我继续守岁。”顾兰君回神,观察她的神色回复她。
“睡了半觉,此刻清醒得很,既然都守岁,我们此刻喝了这逐邪酒。”
此时二人还不知逐邪酒的威力,入口醇香润口,便以为是寻常果酒。
两人皆未放在心上,一边闲聊,一边喝茶水般一杯又一杯。
逐邪酒甜丝丝,越喝越渴。两位饮酒生手,都还没注意到她们已然喝醉。
当他们喝完手里的这一杯,齐齐摔下酒杯,倒头昏睡。
宋岚英头痛欲裂醒来,脑袋沉沉,上方的屋梁悬悬欲坠。
撑着东西坐起来,哪知手下支撑物一软,她手下一陷,失去平衡,往前一扑,腰腹被崎岖一顶,宋岚英差点吐出来。
原来身下的顾兰君,宋岚英手下按的是他的腰腹,她这一按,他自然被闹醒,下意识侧身一转,而她没了支撑,霎时倒在他身上。
此刻两人身上都不好受,一时间滚成一团。
慌张之下,两人重重碰头,如两块石头相撞,发出当的一声,两人扶额哀嚎,趴在火炕上醒神。
她们为了避免在发生相撞事故,只趴在地上,头对头商量让谁先动。
最后是顾兰君先起身,他轻松地膝行到桌边,给二人杯中倒满清水。
搀扶着身体沉重的宋岚英起来,坐在桌旁。
宋岚英拿起清水,连饮数碗后才解口中干渴,趴在桌子上醒神,嘴里喃喃:“兰君,你为何如此清醒,头不痛吗?”
“我......好似天生就是喝酒的料。”顾兰君心虚道。
“啊...... 真好,不必头痛了。”宋岚英听着,心里艳羡得紧,自己的脑袋好似抽筋得痛。
“我给你按按额角吧,会舒服很多。”顾兰君绕过四角小桌子,膝行到她身边。
宋岚英头胀痛得紧,心里狠狠道再不碰酒,听他说能舒服点,自然配合得躺在他腿上,闭上眼好好休息。
他两指施以巧劲,按压在额角上,一圈圈搓揉,宋岚英的额角终于不在抽痛。
而顾兰君因为自己撒了慌,又占醒来许久的先机亲近岚英,心里窃喜又害怕。
他终于在昨天知晓这几月来自己怪异的原因。
他不是生病了,也不是岚英靠近他时,自己碰巧心悸加速,面红耳赤,一切原因就是自己在意起了岚英。
她只要靠近自己,他便会不由自主心悸,发热。对于自己的失控有些苦恼,却又巴巴得往上凑。
方才回的那句“天生喝酒得料”的话,也是谎言,顾兰君实则醒来许久,只是他躺在她身边不曾动过,渐渐便醒了神。
周遭一片寂静时,顾兰君口里干渴,迷蒙着醒来。
转头时蹭到另一硬物,转过脑袋,迷糊中分辨起是何物。
在皎白的月光下,视线逐渐清晰,便看见蹙眉躺在身边的岚英。
光洁瓷白的肌肤,根根分明末尾上翘的睫毛,娇小挺直的鼻梁,还有樱色的双唇。
他不仅分辨得清岚英脸上的细绒毛,连她平稳细微的呼吸声也清晰可闻。
他心中吃惊,不一会红了脸,原来自己与她头抵着头,若是此刻岚英睁开眼,一定会吃一大惊。
即便知道他俩太过亲近,顾兰君仍不动分毫,贪婪的,一寸寸凝视岚英的脸庞。
心中一点点蓄积起庞大的情绪,他尚分不清是何种名目,却知道他渴望这种情感。
万籁俱寂,清冷的月光落在她们身上,而自己与岚英头抵着头,躺在火炕上,温暖,舒适,安稳。
无人打扰,世间仿佛只剩下她们二人。
顾兰君眼睛累了就闭眼眯一会,又睁眼如饥似渴看着宋岚英,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看也看不尽。
天蒙蒙亮,岚英还未醒,他却是不得不起身了,自己渴得只感觉喉咙被巨石堵住,无法顺畅呼吸。
他轻手轻脚起身,眼里一直观察着岚英,心中迭声祈祷岚英不要被闹醒。
他去庖厨内舀起满满一瓢清水,一饮而尽,通体发凉,牙关打颤,打着哆嗦走到门口。
怀里抱着装满清水的瓷瓶,深吸一口气,忍住冷颤,蹑手蹑脚跨上火炕,放下为岚英准备好清水,估量着距离,钻进毯子里,又与岚英头抵着头。
直到他看见岚英眼睫震颤,才察觉已日上三竿,岚英也应该睡醒了,这才往旁稍微挪点,闭上眼假寐。
本想等她醒来,自己再假模假样苏醒,哪知腹部被猛力一按,他没忍住翻身,差点把身上人掀翻。
顾兰君给岚英揉额角,看着她舒展眉头,又陷入熟睡中,他心里是还想按下去,可日头越来越高,到了吃午饭的时候。
小心将岚英放在火炕上,自己拖着酸痛的双腿去庖房热饭。
幸好年夜饭还有余,翻炒复热一遍即可。
顾兰君端着两碟热菜进屋,却发现火炕上空空荡荡,两张毯子叠放整齐,摆在墙边。
他心里一紧,从庖房到屋里的这条路,他不曾看到第二人。
没在预想中看见岚英,心中空落落,放下碟子旋即转身夺门而出。
哪知刚出门,胸口被重重一一撞,只听“哎呦”一声,地上坐着个人,是岚英。
岚英洗漱完,刚走到庖厨边上,便见顾兰君风风火火朝屋内走去,许是昨日两人走哪跟哪的养成的习惯,她慢慢悠悠跟在他身后。
哪知刚要踏进门槛,眼前一黑,胸口被狠狠一撞,她没防备,措不及防被撞飞,狼狈地倒在地上。
“岚英!”
宋岚英被那一下撞得胸口发闷,被来人搀扶着进屋,坐在火炕上好一会才顺气。
她拉开一直给自己顺背的手,恢复如常:“我没事了,小小碰撞。”推着不断低声道歉的顾兰君往庖厨走。
直到用过午饭,顾兰君仍不时询问有没有别的难受,宋岚英知他忧虑,一一答复身体安好。
元旦这天,艳阳高挂,风也小了许多,两人决定出城外,欣赏雪景。
此时新年第一天,郾城人都窝在家中闲聊。
她们牵着马走在路上,城门打开,仅有她们出去。
出城门后,二人跃上马,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踩出一个个马蹄坑,一时间只有沙沙的沉闷踩雪声。
远处传来狗吠,急切而癫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