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猎物上钩了

狂风卷起宋岚英的衣服,有几片树叶猝不及防打在她脸上,她仓惶退后两步,旋即将树叶拨开。

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风似乎刮了有一段时间,没有停歇的势头,也并无其余的异象产生,仿佛只是刮场风罢了。

又等了会,宋岚英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地询问:“可否将风停住!”

话落,风停。

顶着布条的少年搓两下手,转身朝她走来,“你没吓到吧。”

宋岚英抿了抿嘴,复杂地看着他,“魂抓到了吗?”

少年很诚实地回复:“并无,她在那屋顶上看着我们呢。”

顺着手指看向稀稀拉拉长着青草的青瓦屋脊,她沉默一会,鬼魂只是离远了一点。

“你不会拘魂。”宋岚英用确凿的语气对少年道。

布堆上下耸动,少年在里面点头。

“方才我念的口诀便是拘魂,风起幡动铃响,按理说我的锁魂烛会燃起,这便意味着魂已被收服。”

两人看向地面的铜座火烛,与往常无异,顿时一块沉默半晌。

少年把布条捋至脑后,露出整张面具,一双桃花眼带着期待看向宋岚英。

宋岚英在他的注视下,一个头两大,有些荒唐地发问:“你莫不是想让我拘魂?”

少年慌得连连摇头,捋至脑后的布条又落回眼前,他手忙脚乱地整理,颠三倒四没有自信地答道:“我错把你当成师傅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少年灰溜溜地把东西收拾好,跟着宋岚英往外走。

宋岚英心不在焉走到骡子跟前,快到窄巷入口时,她停下脚步,下定了某种决心般说:“我有个偏门能拘魂,不确定会否成功,你愿意一试吗?”

少年只要能拘魂,什么都愿意尝试,万一能把鬼魂抓了呢,这鬼魂已经跟在他身边吓唬他有半月。

得到答复后,宋岚英说:“我去准备拘魂的物件,若是成功我便会告知你,你随时准备好安魂。”

宋岚英将红箱解开放在地上,刚要打开时,她抬头看着直愣愣盯着她的少年说,“你可以先进去把它引来吗?届时我拘魂时莫要望向我这边,因为这会伤到你的眼。”

少年一听,傻乎乎用手捂住眼,煞有介事地回复她:“我不看我不看,多谢恩人提醒。”

说完,笨拙地跑进旧宅。

宋岚英松一口气,其实那句“会伤及到眼睛”是个幌子,她只是不想被他瞧见自己使“魂拘傀儡术”,玄丝极细,肉眼难辨,这倒不需要担忧。

以防万一,她还让少年站在前方吸引鬼魂的注意,同时告知鬼魂在何方位。

顾兰君苦不堪言,却还是听话的站在原地当个活靶子。

那鬼魂见他怯生生的样子,心中起了戏耍的心思,从半空中猛地朝顾兰君俯冲过去。

顾兰君吓得哇哇大叫,却没移动半分,眼睛瞪得两倍大,嘴上胡乱说着鬼魂的方位。

宋岚英也有点紧张,不过更多的兴奋,她想趁此机会留意魂魄出现时的特征,日后通过观察和训练,也能“看见”魂魄。

可惜的是,她只看到定在原地左躲右闪的顾兰君,周围并无变化。

而晃悠的顾兰君也给她带来些难度,速度稍慢便会将玄丝缠在他身上。

见不到魂就是见不到魂,这不是她努力就能掌握的技巧,宋岚英有些挫败,放弃了尝试,在顾兰君偏向右时,速战速决将六根玄丝射向空挡,右手一翻向后猛地一扯。

左手将手掌大的木偶往上空一抛,六根玄丝顺利缠在木偶上,重重地落在地上,木偶仿佛是离了水的鱼,在地上活蹦乱跳。

这便是成功将魂拘在木偶中了,宋岚英又从袖中抽出一锻红布,盖在“活过来”的木偶上。

“好了,你过来吧。”红布是为了不让少年看见木偶。

顾兰君一得信,便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扶着胸口清醒捡回一条小命。

还了一会,双手撑着膝盖,僵硬地挪过来,拿着招子在披着红布的上方上下左右各点了一下,开始念诵安魂诀。

红布逐渐平息下来,最后成了死物,一动不动。

而少年也长呼一口气,将招子收起,想必是仪式结束了。

“恩人姑娘,我终于把这恶鬼给解决了。”顾兰君一扫半月的憋屈,大吐苦水。

趁他还未注意,宋岚英将木偶带走,刚把箱门锁扣扣上。

转身至一半,便觉头顶有一块阴影。

有人站在她身后!

瓷白肌肤,剑眉星目,桃花眼大而上翘,使他看着如狡黠的小狐狸,高而尖的鼻梁,唇红齿白。

宋岚英认出这双眼,是那位少年安魂师,他是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自己红木箱又被他看去了多少。

所有人都说顾兰君有一副好颜色,因此耳朵都听出茧子的顾兰君对自己模样很是自信。

可恩人姑娘看着他却是一副提防的样子,眼神如寒冰一般。

“恩人姑娘,是我啊,你这样看着我,怪瘆人的。”为了证实,顾兰君将面具虚带在面上。

宋岚英勉强牵了下嘴角,和缓自己的冷意,“你突然出现在我身后,还卸去面具,我以为是陌生人,吓到你不好意思。”

顾兰君听罢,作势要将面具带回去。

宋岚英阻止了,随意问了句那身布片衣服有何用叉开话题。

顾兰君跟着宋岚英身后,一起穿过窄巷,口若悬河解释那衣服是驱邪庇护之用,安魂时便需要穿这件衣服,还说这衣服传承了三代,传到他这里是第四代。

宋岚英默默听着,少年话很密,不需要她来捧场。

从窄巷出来,少年问她家住何方。

宋岚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呢,你住哪?”

顾兰君指了指右边,毫无保留地回道:“我在君悦客栈订了间上房。”

宋岚英想也没想指了相反的方向,“既然不同方向,那便分道扬镳罢,后会有期。”

说完,宋岚英点点头,牵着骡子朝反方向离去。

顾兰君看着恩人姑娘决绝的背影,撇了撇嘴,心想:“恩人姑娘,真是狡猾,明明住在他对面的福至客栈。”

看着骡子背上的红木箱,顾兰君又是一笑,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宋岚英饶了一圈,从福至客栈的后门进去了,安顿好骡子,把红木箱抱回房间。

箱子内红布裹着的木偶,不知何时露出了半边身子。

宋岚英将红布尽数揭开,穿着夜行服的燕二娘完整的展露出来,她便是用的燕二娘拘魂。

宋岚英细致抚平燕二娘皱起的衣衫,又端端正正放了回去。

第二日,宋岚英如常演完剧目,正在后院收拾东西,吴掌柜与她结算今日的本金。

“宋姑娘,这两日的客观的数量在你表演时少了许多。”吴掌柜搓搓手,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

宋岚英心头一沉,自己的傀儡戏放在说书先生后面太吃亏,况且讲得还是“武林群雄冒雨灭傀儡教”,大家对傀儡相关的厌恶情绪十分高涨。

“宋姑娘,你不防换个剧目如何。”说到这,生怕伤了和气,吴掌柜急忙解释:“燕二娘这个很好,在姑娘的演绎仿佛活过来一般,只是这......”

“吴掌柜但说无妨。”观众对剧目并不在意,只是厌恶由傀儡演绎罢了。

“宋姑娘,以我陋解,你不若排一出“武林群雄冒雨灭傀儡教”,届时必定宾客盈门”吴掌柜想到巨大的收益,眼笑得挤成一条线,“宋姑娘,小老也不是小气的人,必定会相应给你涨些银钱。”

吴掌柜笑得找不见眼睛,自然也瞧不见宋岚英霎时冷下的脸。

他兀自乐呵好半晌,却无人应答,此时也感觉氛围凝起来,安静地怪异,他干巴巴停下笑声,睁开眼一看。

宋姑娘无甚表情看着他,转瞬又柔和娇弱起来。

宋岚英扯起两边唇角,学着傀儡上的的得体笑容,“吴掌柜,你有所不知,这傀儡衣衫全都是我亲手所制,而剧目的排演则是需要一月甚至半年。”

她语带惋惜道:“临时更换剧目已来不及,而我又与邻县定好了时间。”

吴掌柜一听,笑脸挂不住了,皱着眉道:“这如何是好,人都走了大半,我连本都收不回来。”

宋岚英一挑眉,看吴掌柜意思是打算毁约。

吴掌柜等了半晌,也不见回应,只得自己主动说了。

“宋姑娘,我理解你的不容易,还望你体谅我要维持这间酒楼,我们的合作便到此为止吧。”

“吴掌柜,我相当体谅你,按照书契,你算违约当赔偿我两百文钱。”宋岚英又条理清晰地背了遍书契中关于违约条款。

吴掌柜气得语无伦次,他见宋岚英长相秀气文弱,是个好欺负的,便打算卖卖惨让这丫头愧疚自请离去。

“吴掌柜倘若担心我算错,我们大可去公堂上,找官老爷算一算。”宋岚英手往前一伸,做邀请状。

吴掌柜一甩袖,鼻尖短而用力的喷一口气,返回柜台,装好一袋子钱。

回到院中,吴掌柜脸上的皱纹皆竖向地下,没好气地刮一眼笑意盈盈的宋岚英,随手把钱袋子一抛。

宋岚英稍一纵身,稳稳接住钱袋,抛了两下估量重量,“我相信吴掌柜必定是个诚信的商人,祝吴掌柜生意长隆。”

说完牵着骡子,潇洒离去。

刚踏出后门,一个人跳到她前方:“恩人姑娘,我们又见面啦!”

骡子被惊得乱了脚法,焦躁不安的后退几步。

宋岚英赶紧安抚骡子,从布兜里拿出跟苞谷喂给它。

“你找我有何事?”

顾兰君有些怕这骡子,叫它踢上一脚,自己必定吐血五里,他绕到宋岚英身边,乖巧地说:“恩人姑娘,我想邀你与我一同安魂。”

“承蒙公子欣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傀儡戏师傅。”宋岚英冷冰冰回绝。

“你亦可以表演傀儡戏,我会出钱邀你同行的,陪我安魂用不了多长时间,转两份钱不好吗”顾兰君走至宋岚英面前,殷切地劝她。

宋岚英看他倒退着走,挡在她的路,实在碍眼,还不晓得知难而退。

“公子,我们不是一路人。”

顾兰君停下脚,好整以暇看着她:“恩人姑娘,我倒不觉得,我的曾祖师爷曾经与傀儡教合作过,如今百年后,昨日你我配合天衣无缝,可不就是天生搭档。”

宋岚英松开绳子,攥住顾兰君的衣领,把他扯进幽闭的巷子里,恶狠狠看着他:“你在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