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错, 虽然有点微风,但正午的阳光在头顶晕射出的光芒很温暖。
岳或外套穿了件深秋的驼色风衣,里面是素色衬衫内搭, 很显颀长的身形。
内搭并不算贴身, 宽松型。
他不喜欢较贴的衣服,总觉得很束缚他,所以哪怕是衬衫这类衣服也喜欢柔软的、能施展开手脚的,偏休闲。
岳或领口的纽扣本来是敞开一颗没有全系,但早上起床林是非看见就给他扣上了, 还说以后再穿衬衫露锁骨就“揍”他。
还不等抗议, 林是非又自行约束自己, 认真道:“我以后也会很乖地‘遮衣避体’把扣子扣好,星星要和我互相监督。”
岳或就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是非总这样, 总是对岳或管这管那的,掌控欲很强。
恨不得每天24小时都让岳或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哪里都不能去, 但在此基础上他会将同等的权利毫无保留地予以岳或,让他管自己。
可这并不是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凰话的理由!
“啪。”
“林是非你再说。”岳或着急忙慌地抬手去捂林是非那张可恶的嘴, 音色迅速又压抑。
眼睛更是有些慌乱地瞄向四周,待确定道路上没什么人, 手上力度才微松, 耳根却红得似能滴血:“你说什么鬼东西呢……而且那词是这样用的吗?”
凶巴巴地像是能咬人。
林是非眼眸微弯, 抓住岳或的指节轻吻, 再占领指缝的领地扣住。
“我就那样说怎么了?”他扬眉低声,“星星是我爱人, 我按着你……的时候, 说的哪句话不比这句过分?”
“Darling, ”林是非舌尖抵了下上颚,平缓提醒,“你明明就很兴奋啊,咬住我都不放。”
“你特么的……闭嘴吧。”岳或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挡颈侧,抑制着声色骂,“我下午还要考试呢,你再说就影响我了,劝你适可而止。”
“就你话多,”他报复般地抬脚狠狠踩了林是非一下,“不跟你说话了。”
“不要。不说了,不要不理我嘛,”林是非积极认错,“老公,我错了。”
岳或把手揣进口袋,红着耳朵冷酷无情:“哼。”
水彩考试在下午两点,现在还差几分钟到十二点,林是非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位子,直接过去就行。
位置就在前方两百米左右的地方。
真要谈起季节,此时用初冬形容更贴切。
这边地段的道路两边的绿化树是香樟树,树叶没有随着深秋的袭过而变得光秃,它总是在反复凋谢、生长,几乎不受季节影响,仍然绿意盎然。
头顶的阳光被枝叶切割成数道灼目的光斑洒下,在微风掠过时影影绰绰。
有几点不规则的碎光落在岳或的脸颊,将那片洁腻的皮肤照得有些许透明。
林是非没忍住伸手去碰,指尖温柔得犹如晨露染花。
好想和星星结婚,好想把他锁在家里只能一个人看……可是他还没有到法定年龄,可是他不可以那样做。
他的星星是自由的,他要尊重爱护星星的一切。
“怎么了?”岳或侧眸,抓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再揣入风衣口袋。
“Darling。”
“嗯?”
“我还想说最后一句话。”
“……”
刚才他口出凰言,被岳或制止才老实,如今竟然还想要说?
“不准,”岳或瞪他,“把嘴巴闭上。”
“不要嘛,”林是非脑袋靠近,长发蹭向岳或颈侧,“再说最后一句——求你了老公,让我说吧。”
“……”
颈侧肌理被柔软的发触碰有些痒,但岳或并没有避开,反而脖颈微仰,把颈间未被衬衫衣领收拢完全的肌肤露出,目光深沉地和林是非对视,很想看看他的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林是非眼眸里的笑意只剩下很浅的尾韵,认真转而攀染,盯视的每秒里都挟有深情。
餐厅近在咫尺,过去街对面就是,周遭的行人也多了些,过会儿肯定不好说悄悄话。
这么耗下去不行。
最终还是岳或先败下阵,忍着莫名的羞赧别开视线,嘟囔着催促:“你快说。”
在树影的斑驳中,林是非眼底剩下的那点笑也被收敛,只余满目执拗。
他伸手整理岳或的衣领,指节不小心擦过人的下颌,动作无比轻柔又异常亲昵:“如果星星不喜欢我、不要我——无论是之前还是以后。”
“我会对你做的可都不止侵犯,我是会把你关起来,强制你爱我……哪怕只有肉体。”
他的语气很轻,犹如在说爱人间的情话,但每句话的字眼却都让人想要战栗,遍体生寒。
可岳或却毫无畏惧,甚至眉眼还染着娇惯的态度,神态自若地听他继续说。
“Darling,”林是非抬眸看他,忍不住重申,“我说过,没有你喜欢我、管着我,我会犯错会干坏事,会挑战法律。”
他闷声:“我不是骗你……我控制不住。”
他从小的自我认知就处于极端状态,心理医生八年的干涉虽有用但不多。
想要什么东西,要么自然而然得到,要么就以自己的手段得到,反正绝对不会放手。
死都不会。
“我知道。”岳或伸手捧在他的脸侧,让他脑袋微低,唇亲在他眉心处,“所以我这不是在管你嘛。有我在,你就只能是国家的三好青年。”
“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再多管你几次。”
岳或本来想说“不听话就不要你”,毕竟大人教训熊孩子的时候都爱这样说,在网上看多了也会顺口,可话到嘴边便被他连忙咬舌尖吞了下去。
林是非听不得这样的话,这样的“宣判”对他来说太重了。
有次岳或只是说了句“我讨厌死你了”林是非便哭得泣不成声,还说自己心脏碎掉了,导致岳或至今都记忆犹新再没说过。
况且……“不要你”这样的字眼连他自己都受不了,小时候老听沈婉说这些,真的很疼,也是真的很令人恐惧。
“不用多管几次,”林是非说道,“星星说的每句话,我都会听的,都会做到。”
闻言岳或忽而呵笑:“在床上的时候也听?”
林是非立马变脸,道:“这个不听。”
“……”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岳或抬起巴掌便抽在林是非的肩背处,骂:“狗东西。”
林是非莞尔浅笑,开心了。
“去吃饭,吃完你靠着我休息会儿,”他道,“下午好好考试。”
“好。”
—
岳或提前二十分钟去考场的时候,林是非便选了家学校对正对面的咖啡厅。
靠着人行道的玻璃雅座,能随时看清校门的情况,也能坐着处理点东西。
自从上次林是非向岳或点明岳释肯定婚内出轨这件事,他便真的行动了起来。
身为很有名气的艺术家,平常生活总是会比普通人更让大家关注上心些,无聊闲暇的时候谁都爱看点八卦打发时间。
让林是非觉得有些可笑、甚至不可思议的是,在和沈婉离婚的当天,岳释就和如今的现任妻子许静叶领证登记结婚了。
真正的无缝衔接。
好像多等段时间都是对他和许静叶感情的亵渎。
结婚前,许静叶确实已经怀有身孕四个月,当年的民政局与相关医院都有记录证明。
这些东西并不是林是非刻意找的——毕竟也不怎么道德,虽然他并没有这个东西,对岳释这样的人就更不用有——而是早在八年前这些事就被曝过。
只不过岳释花钱压下去了。
艺术界的名人,不可能没有人脉,他要是真想压,几分薄面别人当然会给。
而岳释所待的又是可以用才华“恃才傲物”“清白无污”的艺术圈子。
有的人无法容忍污点。
像岳释这样的人更是。
和沈婉结婚多年,明明他们的感情已经坏得救无可救,但他在外的形象,仍然是爱妻子的好丈夫。
而沈婉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真的从未在大众面前抨击过岳释并不是个好人。
他对妻子不好,时常发脾气摔东西;对孩子不好,时常高高在上地对他进行打压跟嘲讽。
更可笑的是,沈婉当年还知道岳释有许静叶这个外遇,但仍然没有做出什么具体措施——不过也大概是她真的被伤透心,所以彻底摆烂觉得没有同归于尽的必要吧。
毕竟她离婚后,过了两个月的颓丧生活,便满血复活到处旅游,过去的事情再也不提,让它随风而去。
半年后还认识了陈铭川。
期间岳或就被她放在寄宿学校几乎从不过问。
当年岳释的事情被曝出,还没半小时就被压得无影。再曝再压,如此反复三四次大家就都以为自己是被耍了,热度自然而然便降了下去。
岳释在圈内二十多年,名声与人设确实都很好。
要不是这次他突然在网上放岳或的照片,岳或粉丝众多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纷纷维护他;最后又引出林倚白亲自下场对线报警。
他都还不会被那么多人骂。
互联网是个无法让已经出现过的东西消失干净的地方,如今虽然只能追溯到当年新闻的蛛丝马迹,但也足够了。
林是非看着那些被归拢起来的信息,眉目冷淡神色漠然。
他倒要看看,这次还能不能有人压得下去。
确认过后,手机便被随意地放于桌面再没动过。
林是非脊背挺直地倚着雅座靠背,侧首看向校门口,在心里数着考试结束的倒计时时间。
好确保过会儿出去等,能让星星一出来就看见他。
水彩考试的每个考场内除视频监控外,还有三位监考老师。
某教室内,其中一名老师已经在其中一位同学的斜后方站了许久。
很多人在被盯着做题、画画时,都会很容易紧张,刚开始这位老师也觉得不该给学生带去无故的压力,没有在任何一位学生身边停留太长时间,只要确保他们都在遵守基本的纪律,便会继续无声地走动着监考。
但她几次三番盯向那位身穿驼色风衣的男生,都发现他的手非常稳,而且目不斜视,全然不被外界打扰。
似乎外界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每笔都像是有自己的想法,色彩渲染与走向完全不用思考似的。
却又刺激紧抓人的眼球。
要知道早在刚考试时,其他学生都动笔了,只有他还在静静地盯着眼前画架上的白画纸,没有任何动静。
水彩主题的考试大多都是考风景和人物的结合,静态又或动态的互融。
看学生对色彩的把握如何。
今年的也是如此。
主风景与人物融合。
当时老师见他不动,怕他浪费太多时长,便没忍住秉着负责的态度,轻言提醒道:“考试已经开始了,色彩画很耗时间,别光想。”
闻声岳或侧首抬眸,礼貌地和人对视,浅笑:“知道了,谢谢老师。”
而短短半小时过去,他就变成了、先前被老师提醒着画画到如今老师紧盯着他画画的学生。
大片深郁的色彩被随意地铺于纸上,几分钟后便被他手上那支笔划勒出物体的粗糙轮廓。
建筑的楼房拔地而起。
雨后的天气让柏油路面变得潮湿,在车辆呼啸而过时又变得有些泥泞。
短发的小男孩儿朝纸面外的人世露出了四分之一的面容,身上原本应该干净的、矜贵西装小马甲不知为何沾染了污渍,把他弄脏了。
道路两边无比繁华的高楼大夏让人望尘莫及,也令人觉得压抑,哪怕是天边挂着的烈日都无法让那股沉闷消散分毫。
直到代表“分崩离析”的色彩在左边的高楼上晕染点缀,它们便似在精致中走向坍塌,再无回旋余地。
而右边的建筑在日光的照射下,被树影切碎的光斑轻巧又跳跃着投射在上面,犹如精灵。
让人心生向往。
明明在刚才它们还是一样的东西,经历了小小的改变后,竟然便天翻地覆。
马甲染上污渍的小男孩儿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有没有被弄脏,他只是身体半蹲,在道路的右边珍重地捡起,不知怎么落在地上的一颗被叠好的纸星星。
一颗……被蒙了尘的星星。
左边某幢未被提字的“民政局”建筑在勇气中坍塌,碎成不值一提的过往。
右边路旁精致的小男孩儿垂首柔声询问手里的纸星星:“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多年后,无故从夜空坠落且被人间踩脏的星星回答他:“我愿意。”
林是非耐心地、浓烈地——把干净重新赠予岳或。
让他向阳而生。
不知道已经在岳或斜后方站了又看了多久的监考老师,莫名想起“向阳而生”这个成语,竟然觉得很贴合这幅画。
但在最后冠名时,岳或写的却是——
【痂】
监考老师心神微震,心道:
是了。
痂落了,也就新生了。
左边——过去在溃败坍落;右边——当下在浴火涅槃。
水彩的时间只有三小时,如果要完成全部的细节,这副画肯定完成不了。
所以【痂】里,只有小男孩儿与他手里的星星的细节被完善了,其余的都比较粗糙。
但带给人的冲击却分毫都不少,反而精细与粗略形成鲜明对比更有种令人震撼的反差感。
“温老师,考试结束学生都走光了,你怎么还在出神。”同行的监考老师见温老师手上忙活着收东西,神游却不在这儿,没忍住笑着提醒了句。
“啊?”温老师回神,跟着笑了声,也没避讳,“刚才那个学生你也看见了,天赋很高,不多见。”
“对,我刚才也在看……”
*
“考完啦。”岳或出门就见林是非仍在中午时的位置等,眼底晶亮地大跨步过去,宣布这个好消息,“终于可以不用再每天操心画画了。”
林是非被他的兴奋传染,捏他耳垂:“星星辛苦了。”
艺考成绩大多会在十二月底或者一月上旬的时候出,这时候不用管。
而且就算想管也没地方。
傍晚五点的初冬,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岳或高强度集中精力画画,中午吃的饭早被身体消化得所剩无几,感受到了饿。
“我们现在去吃饭,我订好了餐厅,”林是非道,“吃完可以在外面玩一会儿,反正不用回学校。”
“好。”岳或应道,随后脑袋靠近林是非说起悄悄话,“吃完饭我们不在外面玩。”
林是非眸色忽而渐深,虚心请教般地问:“那我们应该去哪里呢,Darling。”
“装什么大尾巴狼,”岳或扬唇笑,虽然有点害羞但用声息说话时却很大胆,“当然是回家做……嗳啊。”
林是非眸子满是深沉:“非常期待。”
吃完饭回家还没到七点,但天色已经全暗了。
两个人正常洗漱完,岳或先林是非几分钟出来,打算干点正事,而这时才刚刚过七点。
阳台的落地窗没关,窗外的霓虹夜景很惹人,能远远地看见街道上有呼啸而过的车辆,车灯倏地靠近、又飞速消失。
岳或只把房间里的几盏壁灯打开了,视野是明亮的晦暗,那道光线给周围的物体与人身上都晕了层朦胧的美感。
树影在天地的灰黑中昧着浅淡的月光,披了层圣洁的银纱。
岳或站在落地窗前,认真地低头摆弄衣服,手指却紧张地蜷缩,好几次都没扣好。
刚才他明明看说明书该怎么穿了,不难,就是……
等林是非从浴室出来,浴室门“当”地轻响,他恰巧弄好衣摆,当即略显拘谨地站在背后满是霓虹的窗边。
透过暖调的壁灯,林是非站在岳或两米开外的地方。他被擦到半干的长发还比较潮湿,没用吹风机吹,片刻后发梢凝聚出新的水珠,顺着敞开三颗睡衣扣子的锁骨心口染淌而下,将衣衫打湿,颈间的微凸喉结都还有水光的莹润。
待看清岳或后,那道凸起便剧烈地上下滚动做出吞咽动作。
卧室里开着制热空调,很暖和,没有丝毫的寒意。
岳或穿着林是非的白色衬衫——林是非要比他高几公分,衬衫自然会大些,而他又跟岳或一样不喜欢穿较贴身的衣服,除了正装都相对宽松,因此那件衬衫在岳或身上能被完美地遮住大腿稍下的风景,但却好像更让人欲ba不能地想要亲自去窥探。
黑色的衬衫夹圈着大腿,与白色的衬衫衣摆连接,跟洁腻晃眼的纤白肌理形成刺激眼球的鲜明对比。明明东西很正常,但这样被岳或穿在身上,再被林是非的眼睛从头到尾地扫荡描摹……林是非只觉自己要被逼疯了,身体四处都在血脉喷张。
血液翻滚。
“Darling,”林是非并未靠近,嗓音却已哑得不成形,“你好漂亮。”
他由衷地张口夸奖,目不转睛错眼不眨。
晦暗的视野下,岳或的手不自觉地轻拽衣摆,耳根通红,说话时却没让自己露怯。
他说:“你才是……漂亮的狐狸精。”
林是非微怔,随即轻笑。
他为自己正名道:“我又没有勾引星星。”
“那我勾引你。”岳或小声说道。
林是非不再笑了,道:“星星要怎么勾呢?”
岳或上前两步,朝林是非招手,用新称呼轻声喊他:“漂亮的狐狸精。”
“嗯,”林是非答应,愉悦欣然道,“我在呢,Darling。”
说着他走过去,站在岳或面前,想看他接下来会做什么。
然后他便感到唇上一软,鼻腔内全是岳或的味道。
方才洗澡时洗发露、沐浴露的味道,好香。
林是非的心脏悸动狂跳。
“……我是你的星星,”岳或双手攀住林是非肩膀,明明不算生疏却又莫名青涩地吻他,“星星属于你。”
林是非呼吸猛沉,视线贪婪地盯着岳或,道:“星星,怎么这么乖?”
他没忍住反客为主,重新亲上岳或的嘴巴,吮咬的时候,牙齿不小心地磕了下他的唇。
“嘶……”岳或抬手打林是非的胳膊,埋怨道,“林是非,你真的是狗吧,还咬人。”
林是非阖眸,需要极大的克制才能让自己保持所剩无几的冷静,闻言承认:“我是。”
“星星也可以做小狗,我让你咬回来。”
岳或哑口无言。
片刻后,他又笑了。
“那宝贝…… Baby,”岳或学着林是非平时的样子凑近轻吻他的耳垂,“Please insert me like a male do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