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话语每个字都异常清晰地钻入耳廓, 岳或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脑袋还微微向旁边侧去,只有眼睛带着些许能够察觉的惊慌和羞赧, 小心地和林是非对视。
岳或结巴:“你……”
【靠靠靠我卡进来了吗?我已经被卡出去四次了, 这破直播什么时候能好(愤怒摔碗!】
【大家都停止一会儿发弹幕大概率就好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家人们我胡汉三又进来啦!】
【啊啊啊啊过年了,我到底听见了什么?或崽说什么?可以打桩的男朋友?】
【特么的我已经激动到原地升天,谢谢(狂流鼻血)】
【……】
岳或先暂时放弃和眼神过于灼热的林是非沟通,只有眼球移动转向直播间的满屏弹幕。
看着那些真的犹如过年一般的言论,摸着良心说句实话, 岳或并不是很理解。
他这样说话有什么问题吗?
林是非平常都是这样跟他说话的啊。
为什么大家反应都这么大?
而且他已经成年了, 谈恋爱很正常的……吧。
做主播接画单的这几年, 粉丝们都知道,岳或从不会在直播的时候满嘴跑火车。
他很诚实。用画画挣钱就是用画画挣钱, 不会冠冕堂皇地说只是因为热爱才画画。热爱当然拥有百分之百,可他也确实是为了能够更好地生活;以前学习不好就是学习不好, 考全校倒一就是考全校倒一, 也从不会立些什么他是个好学生的人设。
后来林是非从国外回来,岳或天天被管, 便重新开始走上好好学习的道路。
是真的学,不是装装样子。
连粉丝都有好多被他带动起了尤为深沉的学习欲望。
所以岳或从不说假话, 也没和粉丝开过玩笑。
可弹幕还在疯狂欢呼, 其中以“打桩”、“男朋友”两个词汇的出现频率最高。
岳或看着这两个词, 突然就不是那么的自信了, 他语气些微虚弱地轻声道:“就是……那种男朋友啊。”
“我没有……没说错啊。”
而后为重找自信,他侧首看向旁边的林是非, 这人竟然还在盯着他看。
岳或睫羽扑闪, 避开林是非的眼神, 半起身凑到他耳边,用无声的气息嘟囔着问:“宝贝,我们不就是会上床……会做爱的男朋友吗?”
“我们当然是。”林是非学着岳或的样子说悄悄话,但倾吐而出的声息很沉,“但是在直播间说这些……”
他的视线从岳或的眉眼,放肆地描摹到那片他已经吮咬过无数次的甜美柔唇:“星星就不害怕你的直播间会被封掉吗?”
岳或:“……”
“啊?”岳或惊,道,“会被、会被封吗?”
“应该不会吧。”林是非弯眸轻笑,不再故意逗人了,回答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还远不到银秽涩情的地步。”
说着,他的身体微倾,唇浅触到了岳或的脸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我想对星星做的事情……才会被真的抓起来呢。”
岳或即刻退开身体,明显不想再听人继续说下去。
太黄了。
可林是非却紧随其后地追上去,无声说道:“Darling,下播后必须教我……怎么向你打桩。”
“啪!”
话音方落,岳或便不自主地耳朵泛热,抬起利落的巴掌直接抽向林是非的肩膀。
力度很大,动静也很响。
岳或咬牙压抑音色道:“你闭嘴。”
【喂喂喂你们干嘛呢?画不好好画!话也不好好说了!还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神特么奇奇怪怪的声音,这不就是被打的声音吗?】
【或崽你的手呢?连手都不露了是吧?】
【OMG……小画家和室友的甜蜜感情生活,或崽你可不可以把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经过全部画下来啊!我没听清,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不是想看打桩过程!】
【前面的只是为了学习人类身体构造和生物学原理是吧(狗头)】
【啊啊啊啊啊我嗑的CP真的在一起了?真的吗真的吗?崽崽的男朋友真的是室友吗?】
【……】
直到这时,被林是非“一再提醒”的岳或才惊觉,他好像确实说的太直白了。
主要是他从12 岁就直播,如今六年过去,陪伴他许久的粉丝更像另一个次元中的家人,他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平常直播和大家聊天就是这样,大家问了什么,能回的他都会很直接很诚实地回答。
当年林是非出国,岳或难过地画下未完成的半架飞机图,大家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纷纷问他怎么了,他便三言两语地和粉丝们简单提过,他爸妈离婚了。
没有人喜欢他,更没有人在乎他。
他真正的家里人,还非常讨厌他画画,所以他从不敢和现实里的任何人提起他的热爱。
唯恐惹人生厌。
这些事情老粉都知道一些。
那他谈恋爱有男朋友,当然不会选择隐瞒。
就是这个表达方式……
都怪林是非!
岳或圆领 T 恤下裸露在空气中、本应纤白的后颈皮肤,此时满目的绯色,和他右手尾指上的绯红色小痣相得益彰。
他让拿着画笔的右手重新出现在直播镜头里,在调色板上蘸取颜料,不再看林是非一眼,只在心里小声叨叨着吐槽:
都怪林是非。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就跟着学会了再也不会含蓄的情绪与语言表达,好像直来直去才是对的。
可此时在直播间里的粉丝又不是都能全然地接受这种表达方式,他确实……
直接的稍微有点过火。
“你们……你们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吧。”岳或努力地往回找补,音色虚弱得都不像个昨天已经成年、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的青少年男生。
说完怕粉丝们开玩笑,继续揪着这件事不放,他又连忙继续开口道:“但确实是男朋友。”
“嗯,”岳或看了一眼目前正在问到底是谁的弹幕,盖棺定论道,“就是现在的室友——而且我只有一个室友啊。”
【啊啊啊啊啊妈妈我疯了】
【啊啊啊啊我也疯了,我嗑的CP真的是真的!】
【哈哈哈哈我妈问我为什么把面膜都笑裂了,我也不想的好吗哈哈哈】
【请原地结婚领证上床生孩子,然后再把生孩子的全部过程画下来,上传到我的邮箱,谢谢亲爱的或崽,比心Biu~】
【前面的???哈哈哈哈太野了太野了】
【……】
岳或觉得他刚才就是多余担心自己太黄会吓到谁,他的粉丝可是之前就会让他画瑟瑟封面的无敌存在啊。
也是通过他画的首张、很不正经的封面,为找感觉,岳或才第一次买了红色的尼龙绳,对着镜子把自己的双手给捆起来……
当时在出租屋不小心被林是非看到那条红尼龙绳的时候,林是非还说以后要把那样的东西用在他身上呢。
后来他也是真的用了。林是非把他的小星星绑起来剃毛……一桩桩一件件,岳或至今可全都清楚明白地记着呢!
“你们怎么这么凰暴?”岳或一本正经地说道,“报警全把你们给抓起来。”
只不过音色不高,很像是在嘟囔。
【把我抓起来就能够看到你们生孩子的图片吗?我愿意,快让我进橘子】
【我愿意+1】
【我愿意+10086】
【我愿意+身份证号码】
【……】
岳或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好,明明都已经和林是非做过那么多亲密的事了。
此时眼底被持续地输入这些很不正经的话,他还是觉出了不好意思。
但是通过这些言论,他知道自己和林是非得到了大家给他们的祝福,心情很好。
弹幕上闹了不大一会儿,果然便开始转向正经频道。
【或崽,粉你好几年啦,真的算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真的是妈妈粉呜呜呜呜),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但现在你有男朋友啦,肯定很开心,已经成年的崽崽以后也要一直开心快乐啊】
【12 岁到 18 岁,两千多个日夜啊,每年我都看你一个人,真的觉得很难过,你还那么年轻那么小就总是忧忧郁郁的,希望室友会特别特别爱我们的崽崽,不要让他伤心55555555】
【呜呜呜呜别人家被粉了好多年的主播谈恋爱,说不定会遭到反对,毕竟都是自己真情实感喜欢的人,难免有点占有欲(但这是不对的!每个人都不可以干涉任何人的私人生活),可咱们家的崽谈恋爱,真的没有一个人反对,我们只希望或崽可以再也不要一个人了】
【崽崽和室友要一直、要永远都好好的!】
【……】
这些弹幕的每个字眼都被赋予倾注了无比浓烈的感情,岳或仔细地阅读每一条,眼睛无法抑制地泛起难忍的酸涩之意。
险些连画都要画不下去了。
在无人爱他的岁月里,是这些和岳或素未谋面的人长久地陪伴着他,让他能够拥有接画单挣钱,而在满是绝望的现实里好好生活的机会,如今他们还都真挚地给予他最好的祝福,岳或怎么可能会不动容。
“……谢谢大家。”岳或嗓音有些被泪意塞住的沙哑,“我们当然会好好的。”
他轻却极有力量地说:“我们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谢谢大家。”林是非的眼睛从那些弹幕上收回,他抬手用指背轻轻摩挲岳或的脸颊,低声跟着他的话音坚定开口,“只要我的乖崽喜欢,那他就会永远为热爱而画画,永远直播下去。”
“大家可以监督我——我保证会永远爱他如命。”
粉丝们早在知道岳或有个室友之后,由于询问的人过多,岳或便简单说过他们两个从初中的时候就认识,已经与彼此相熟相知了好几个年头。
二次元有画画和粉丝,三次元就有林是非。
他过得不错。
所以现在听说两人确定关系谈恋爱,没有一个人觉得过快甚至是突兀的,他们只觉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白色画纸上的短发男生和长发男生的背影各占半边面积,他们并肩而立,有力的双手在腿侧十指相扣、紧紧相握。
短发男生的尾指上有颗很显眼的绯红色小痣。
方才还在专心祝福的粉丝们眨眼重新沸腾。
【卧槽,卧槽卧槽,上次或崽只画过一次的那个长发男生背影,好看的我至今还在惦记……啊啊啊啊这特么是室友啊?室友是长头发?!】
【啊?这怎么看出来的?】
【前面的,或崽的右手小手指上有小红痣啊!他牵手的不就是室友吗?你这个粉丝不合格,建议开除粉籍[狗头]】
【啊啊啊啊卧槽竟然是长头发,室友为什么留长头发?】
【画里室友还比或崽高几公分啊,那这不就是……以后室友会边绑头发边操或崽吗?操,突然开始流鼻血[疯狂捂住口鼻]】
【前面的???玛德我为什么也流鼻血了(惊恐)】
【……】
“啧。”林是非看见那句绑头发,心道还挺会来事儿,但他不能明目张胆地开豪车。
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先替岳或回答头发的事,说道:“留长发当然是因为我的乖崽喜欢啊。”
音色里含着很容易便能被察觉的愉悦。
岳或被他喊得心跳老是不自然加速,下意识侧眸看他:“你改你的试卷,不要说话。”
林是非轻笑,点头应:“遵命,崽崽。”
“……”
岳或直接用此时颜料是黄色的画笔,在他脸上恶狠狠地画了一道,从鼻梁斜飞入鬓,恣意张扬得要命。
林是非低笑,把已经批改完成的数学试卷亮给岳或看。
——101分。
“崽,挺会考啊。”林是非由衷地夸奖,“为了不受罚,就多了那么一分出来。”
看见那道红彤彤的分数,岳或扬眉肆意:“这叫本事。”
林是非点头,笑:“对。特别厉害。”
十几分钟后,岳或的画已经进行到一半。
那张理综也被批改好了。
“啧。”林是非莫名其妙地轻轻叹息了声,低声评价,“可惜了。”
岳或心中一紧,心道理综不会没考到180吧?
他无意识地先停下画笔,音色微紧道:“怎么了?”
这样问着他便动作很轻地把脑袋凑过去悄悄探头,只见分数栏里明晃晃地写着——181分。
岳或眉梢挑起,眼角都染上了得意的浅笑,他彻底放宽心地高兴道:“这真的叫本事。”
同时他反应过来林是非刚才的那声“可惜”是在可惜今晚欺负不了他了,所以才“啧”呢。
思及到此,岳或便报复心很强地目不斜视踩了林是非一脚。
“得瑟什么呢?”林是非不躲不闪,忽而凑近已经重新开始画画的岳或,无声提醒道,“下播后我们还要‘打桩’呢……我亲爱的星星男朋友。”
岳或:“……”
他们俩几乎就是在这旁若无人的聊天,完全不管直播间里的粉丝了。而直播间的人不知何时也早就黄成了一片,没空搭理他们。
弹幕已经从“公狗腰”讨论到“厚乳”了。
岳或偶尔瞟过去一眼,两只眼睛便像被闪瞎,整个身体更像是直接犹如酒精遇火,被点着就算了,还怎么都扑不灭,滚烫沸腾到冒烟。
他吓得匆匆加快手上画笔的速度,赶在学校自主熄灯前把携手并肩的两道少年背影完成。
然后就马不停蹄地说了再见关掉直播。
他怕他再晚会儿关,直播间就真的会因为涩情被封。
“他们怎么……”岳或脸热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这么……”
林是非自然地接道:“有什么样的小主播,就有什么样的粉丝啊。”
岳或:“……”
岳或红着耳尖不服气地瞪林是非,嘀咕道:“就你思想最过分,还敢在这儿说。”
林是非低笑,完全不反驳。
岳或想,反正这次过后,没有两个月是绝对不会再直播了。
弹幕都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简单把画笔画架收拾好,岳或才觉得好了很多。
而后,还不待他转头和他一起收拾东西的林是非说话,他便突然察觉自己整个人的身体猛然一轻。
岳或不自觉地低呼出声,双手赶紧搂住林是非的脖子。
察觉到自己被托膝抱住的公主抱姿势,他双眼微睁,立即不好意思地动着腾空的双腿想要下去,语速略快地说道:“林是非你突然这样抱我干嘛啊……快放我下来。”
“一起洗澡。”林是非垂眸睨向他,平缓地说道,“洗完学习床上知识。”
“……”
二十分钟后,全校进入熄灯模式,除了整晚不灭的几盏散发着昏黄灯光的路灯,整个校园都陷入黑暗当中。
极浅极淡的光线映射进公寓楼的各扇窗户,给晦暗的宿舍空间渡入一点可隐约视物的光。
又过十分钟,宿舍里的浴室门被推开,岳或这次是被林是非面对面地抱着,托着尾椎骨下两团软肉的姿势给抱出来的。
为防止自己掉下去,岳或搂着林是非的脖子,把脸深深地埋进他颈侧。
仿佛方才发生了什么极度令人害羞的事,所以他不敢抬头。
而刚一被放到床面,岳或便连忙松开林是非滚向靠墙的里侧位置,翻身将脸面朝墙壁。
他拉过被子严实地把脑袋盖住,闷闷的声音便紧跟着从底下传出来:“我现在好困啊,我们明天再看吧。”
“星星现在不困。”林是非无情地把他从被子里薅出来,而后又把他拉入怀中,自己则后背靠墙,从后牢牢地拥紧岳或,连盘绕的长腿都是在对岳或做出强势的圈地盘行为。
言罢林是非掏出手机,在二人眼前利落地在浏览器的网页输入网址翻墙:“Darling,你不是说你不知道该怎么教我吗?”
“没关系,”林是非侧眸看着岳或的脸,道,“我有很多资源,我们今天先学习一小时。”
岳或喉结无故滚动,抬手捂住半边脸颊,耳尖在晦暗的空间中都仍然能被瞧出一抹红色。
方才在浴室,林是非逼岳或让他教他该怎么打……桩。
可腿都玩过了,也专业对口地磨过人了,林是非特么会不知道该怎么打吗?
岳或就嘴硬地说不会。
不教。
林是非也没真的逼迫他,还很好说话地道:“一会儿出去我们可以看手机学习。”
被调过亮度后,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并不刺眼的光亮。
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Darling,睁眼。”林是非把他捂住眼睛的手扒拉下来,极其正色地道,“光是我提前熟悉星星不够,星星也要提前知道我明确的目的和要做的行为。”
岳或从来没看过……因为没和林是非真做过,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具体感受,平常那些亲密的事就足够让岳或不好意思了,更何况还是这种直入主题的行动。
岳或的眼睛不太敢看,但脑子又有点想看。
“Darling,从我知道我喜欢你的那天起,我就在关注这方面的事,”林是非在岳或的耳边低语,他们是最亲昵的爱人。他用几根指节轻捏住人的下巴让他看手机屏幕,上面的两道身影便清晰地映在岳或眼底,“我知道我是个很不正常的变态。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才看,我是为了好好学习以后不让星星受伤,不让星星生病,让星星舒……”
“别、你不要说了。”岳或抓住他捏自己下巴的手腕,牵在手里让他闭嘴。
他脸颊的温度迅速攀升,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手机。
视频里好像也没什么吧。
他们还有说有笑的。
直到半小时后,岳或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害怕的画面,有些慌地往身后的林是非怀里缩,结巴道:“林是非,他在、他在哭啊……”
哭得还好可怜。
林是非道:“嗯。”
岳或抬头回首看他,音色有些颤:“他都求饶了,他怎么不听啊。他怎么这样……”
“呵。”闻言林是非似是被岳或的反应可爱到,很清浅地低低笑了一声,随即他眸色沉得犹如和黑夜互融,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岳或,不知道是在评判谁,只非常粗俗地说:“Darling,你有见过……发情期间会主动停下来的公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