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不好好学习的弊端在林是非面前已被彰显无数次。
岳或无能狂怒, 在心里生气地大骂,林是非是狗!
这个狗东西!又这样!
不过他虽然听不懂林是非又在用鸟语表达什么,但由于有苏尔谰的话在先, 岳或竟然好像……似乎有点明白林是非的意思。
黑夜里的耳朵热度还没消褪片刻, 便又卷土重来,烫得岳或在心里边骂林是非,心跳边乱得不像话。
他忙微屏呼吸,悄悄地自我恢复,怕人窥探到他的心情。
一时之间, 卧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上一下、此起彼伏的平稳呼吸。
安静中, 岳或睁着有些懵懂却又莫名兴奋的眸子, 心间电光流转地想知道林是非到底说了什么。
他大着胆子小声问:“林是非……你是不是在说,荤话。”
闻言, 林是非微怔,有些许反应未及, 星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心思, 为什么会猜到自己在说不正经的话?
他掌着岳或两团软肉的手做出往上轻提的动作,让岳或整个身体顿时离他更近。
岳或猝不及防身体向上, 唇瓣差点磕到林是非的嘴巴,惊得他忙下意识伸手扒住林是非的肩膀脖颈稍抬。
两人呼吸这才堪堪交错, 没真亲上。
“你……你又干嘛啊?”岳或打他一巴掌让他别乱动, 继续说道, “我问你话呢。”
“你到底是不是在说……那种话?是不是在口头占我便宜?”
林是非从来没有、也从来不会对岳或说谎。
他眼眸牢牢地盯着岳或的眼睛, 良久后应:“嗯。对。”
承认后还觉不够,他又更详细地解释:“我在对星星说……很下流的话。”
“特别、下流。”
岳或脸彻底热了。
苏尔谰说像林是非这种控制欲与占有欲都很强的心理疾病患者, 大概率都会伴随同等强度的自然生理……性欲。
他还让岳或做好心理准备。
还警告他在林是非成年的时候离他远点儿。
岳或现在对林是非心思不单纯, 以后想跟他谈恋爱, 当然不止是在精神上谈。
他们会接吻——独属于爱人间的亲吻。
不只是好朋友间的吻。
除此之外,他们还会做爱人才会做的事。
肉体间的亲近交流。
此时听见林是非这么说,哪怕知道林是非目前只是拿他当好朋友,岳或胸腔后的鲜红心脏仍然悸动不已。
因为……林是非好像对他也有不单纯的欲望。
虽然并不是喜欢。
虽然现在岳或并不敢明说,怕得到厌恶。
但是岳或想,如果说他对林是非的情感是“喜欢”,他喜欢林是非,从精神到肉体都是。
那林是非对他的情感大概就是“得到”,他想要掌控占有自己,进而得到……
思及到此,岳或在黑夜里的眼眸都亮了。
他们现在很年轻,后面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互陪伴。
虽然他目前得不到林是非的喜欢,但等成年他可以先得到林是非的人。
等人都得到了,岳或当然会努力让林是非喜欢他。
他现在就会努力让林是非慢慢喜欢他。
“星星是生气了吗?”迟迟等不到岳或再出声,林是非抿唇音色很低,似是在反省,“我不是口头占你便宜,我是想……”
单纯地真正和你在一起,和你做,要你,抱你。
当然不只能是口头便宜。
但说不正经的话星星就已经不开心了,像这种真话……应该还是少说为妙。
林是非反省完毕,知道自己错了,下次要再隐晦点说,低声喊:“Darling……”
“我生什么气。”跟着思索完毕的岳或语气上扬打断他,热情得像个小太阳。
他扒住林是非肩膀的手改为捧住他的脸,开口要求:“林是非,你不要欺负我学习不好就不说人话。”
“我听不懂,你用中文再告诉我一遍,我听听。”
“……”话落,林是非方才还在反思的眼神瞬间变沉,随后又不可避免地染上一抹火热。
他顿时目光灼灼地紧盯岳或的脸,像是想在那张他平日里异常熟悉的面容上观察到反感的情绪,但是没有。
完全没有。
岳或仍然和平常一样,眼神清亮,对好朋友对他说出的下流话、甚至可能表露出的下流心思毫无抵触之意。
林是非手肘用力坐起身,后背倚着床头,岳或不得不随着他的动作跟着起身。
随即,他本还是趴在人身上的姿势,眨眼变成面对面地跨坐在林是非腿上。
他还被林是非完整地拥进怀里。
岳或就是心里想的很开,什么可以先得到他的人,把自己厉害的不行,此时真看清他和林是非的姿势却瞬间懵逼,脑子一嗡脸颊一热就连忙想要下去。
“啪。”
林是非轻拍了下岳或后腰下的软肉,沉声:“别、动。”
“不许远离我。”
岳或果然顿时不再动。
他些许紧张得手指轻蜷,捏皱林是非肩膀处的睡衣布料,小声解释:“不是远离你,是……太近了。”
“以后会更近。”林是非毫无心理负担地平静回答。
岳或比不过:“……噢。”
林是非道:“星星想听我再说一遍刚才的话?”
岳或不敢抬眼:“嗯。”
林是非问:“为什么?”
他很在意星星会对他一再纵容的心态。
到底是苏尔谰说的岳或非常依赖他,因为他的“爱”被填补了缺失掉的自我信任的情感,而无比浓烈地回应林是非的在乎,所以才任他予取予求;
还是岳或确实已经在内心里开始对林是非产生超越朋友以上的感情,所以才会表达出只有喜欢才会有的“邀请”。
“就……”岳或镇定,“我们是好朋友啊……不是你说的吗。”
他故作平静道:“所以我想知道你都说了些什么。”
话落,林是非就在心里狂骂自己。
好朋友好朋友,他当时到底为什么要说什么好朋友?!真是活该被憋死!
林是非隐忍地眼眸微阖,快被自己气死了,但他是真的没胆量把所有话都说明白。
十岁接触苏尔谰时,林是非接受了四年的心理治疗才敢再回国重新接触岳或。
如今他已经和岳或在一起三年,七年时间压抑自我,毫不夸张地说,林是非现在最擅长的就是忍耐与等待。
但这么长时间的自我控制与自我压抑有个很大的坏处,他不能失控。
一旦失控,那七年间被压下的所有欲念都会在顷刻犹如海啸反弹而起,直接淹没林是非。
而被淹没的林是非的所思所想——是淹没岳或。
他要他们共沉沦。
但现在努力积极向上的林是非只想让岳或好。
他们要共同向阳而生。
那么久都等了,没道理这时候不可以。
当然可以等,慢慢来。
林是非抿唇道:“我不能对星星再说一遍。”
根本没想过会被拒绝的岳或有点懵,问:“为什么?”
“太黄了,”林是非一本正经,道,“会被锁。”
岳或:“……”
明明根本就不知道林是非说了什么东西,但此时听见他这么回答,岳或却只觉得比亲耳听见那些下流话还刺激,脑子里顿时脑补出了各种十八禁在床上才会用到的话。
而且林是非最后说的“一整晚”他可听懂了。
所以结合上下语句,林是非是要欺负他一整晚?
岳或热着耳朵,垂首把脸埋进林是非的肩窝,不吭声了。
但他第三次在心里下定了浓厚的决心。
学英语!必须学!
以后他也要用鸟语对林是非说……骚话。
夜晚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便只能细听对方的呼吸与心跳。
岳或明显地感受到林是非清浅的呼吸落在他头顶,平稳的呼吸让他额前的发丝轻微起伏。
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着,等恢复冷静得差不多,岳或手掌微撑林是非的肩膀便想下去。
他小声道:“别抱了……你松手。”
林是非却收紧放在他腰间的手,胳膊都成环状:“再让我抱一会儿吧,Darling。”
“求求星星了。”
岳或使出的力气顿时重新全卸回去:“好叭。”
又过了片刻,岳或喊:“……宝贝。”
林是非力度稍紧,应:“怎么了。”
岳或手指故意找事做似的玩林是非的睡衣,他们穿的是同一个系列,只不过颜色不同:“你怎么不问……我都跟我妈说了些什么啊。”
“我当然想问。”林是非当即接道,“但我怕问了会惹星星难过。”
“我不想让星星因为别人不开心,哪怕那个人是你母亲。”
怪不得都那么久了,一个晚上都恨不得要过去,林是非却闭口不提这件事。
原来是害怕岳或说起沈婉会产生难受的负面情绪。
闻言岳或莞尔浅笑:“我没有难过。挺轻松的。”
“真的。”
他是真的觉得在常年的积累下而一直堵在他心口的不安、不被认同,与各种“不”的负面情感,都在今晚消散了大半。
林是非说的是对的,只要记住他不是在对自己“所爱”的妈妈说狠话,而是在对伤害过自己的人说狠话。
就不会有心理负担。
并且会身心舒畅。
而得到一通“狠话”的沈婉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她现在仍然站在客厅,茫然地握着手机,眼神来回地盯着此时客厅里几个同样在看她的人。
陈谭渊坐在轮椅上,见她有些魂不守舍,蹙眉道:“年年都跟沈阿姨说了什么?他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跟我,说了什么?”沈婉低喃般地重复这句话。
这次谭谌被打成这样,沈婉连确认都不确认,便仍然直接认定是岳或又不懂事。
等陈谭渊以一种更惨的惨状回来后,全家人都在逼她赶紧让岳或回来,她也是这样想的。
她想,年年绝对不可以和林是非那样危险的人在一起。
她在对岳或总是惹事的怒气与可能会被两个继子责怪的不安中,拿出母亲的高贵身份,个人情绪浓重地想要找岳或算账,质问他。
可是岳或不接她电话,沈婉就只能一直打,一直打。
她都在心里想好了,等岳或接电话她一定要狠狠地说他,回来后还要狠狠给他一巴掌。
让他记住什么是孝。
可等她打的第20通电话真的被接通,听到岳或说的第一句话时,沈婉的喉咙就突然像被什么生生扼住,发不出任何质问。
岳或的声音很平静,他先发制人地开口:“您总是这样,只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您从来不会问到底是不是我做的。”
他用的措辞是……“您”。
别说质问,沈婉还没开口就先被一个称呼打的措手不及。
她从来没有被岳或这样对待过,一时间根本无法反应,只能下意识地问:“什么?”
岳或便继续说道:“所以这次您锲而不舍地打电话过来,还是因为你们都认为是我不对,要质问对吗?”
沈婉彻底懵然了,她独自走到客厅边缘背对着陈铭川他们和自己的儿子对话,眼神出现了些许茫然。
她不理解为什么岳或会这么冷漠,轻声道:“年年……”
“还是叫我岳或吧,您认为我犯错的时候,总是会特别严厉地这么喊我。”岳或本平静的音色被放得更低,“这样我还习惯一些。”
他并不觉得失望,也没有再生出被诬陷而争辩、却无人相信的愤怒,到最后只是丧失掉所有能够正视自我的勇气,除此之外什么用都没有。
当时林是非在阳台打电话,岳或不知道他打给谁,但看着那道背影,他第一次再次产生了初生婴孩那般无畏的勇气,说:
“我今天没有打谭谌,但我知道他肯定会说又是我打的,因为他完全打不过林是非,却还能在我身上捞到好处,把我弄得满身伤,然后他进医院受伤重就会变得有理,你们都说是我错,哪怕是他先说我的妈妈是……”这些话对岳或来说真的有点脏,也有点重,毕竟主人公是他妈妈。
去年被质问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所以只能看着病床上的谭谌在背对大人的地方对他扬起胜利的笑。
岳或喉头微微哽着,又看了林是非一眼,突破心理压力对自己的母亲说:“他先说我的妈妈是破鞋,是为了豪门太太的位置而爬陈铭川的床,还有很多更脏的……我气不过才跟他动手。”
沈婉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心脏突然跳得又沉又疼。
她不自主地回头看谭谌,眼神震惊且有些不可置信。
她知道继母不好做,和陈铭川结婚,也知道他两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会对她有偏见。
但他们之间表面很和谐,都过得去,谭谌怎么可能会在私底下这么说她……
“我知道您也不信,在您面前,我跟他们比,永远是他们最好他们最重要。”岳或精准地摸清沈婉的心理,也没觉得有什么所谓,依然平静,“但没关系,我只是想说说。今天打谭谌是因为他骂我,他先嘴……贱,所以林是非才打他。”
“林是非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我不可能回去给他道歉。”
沈婉忽然很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慌。
只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岳或的态度太坚决了,就好像是在做随时离开她的准备。
沈婉想要说话:“年年……”
岳或却打断她说:“妈,以后我不会再自以为是地帮您出头了,无论他们再说你什么。”
“那是你想要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
“年年!”
岳或把电话挂断了。
这通本该是沈婉用来质问的电话,却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表达不出来。
“阿婉,你怎么了?”陈铭川看她状态不对,忙走过来轻抚她肩膀询问。
察觉到陈铭川的到来,沈婉心里乱成一团,下意识向旁边挪动避开陈铭川的触碰,随即反应过来她又觉得可笑,脚下重新挪过去。
她眼尾发红,摇头道:“我明天要去亲自找年年,这些话肯定是林家那个孩子教给他的,他怎么这么可恶!年年不会……他不会对我这样说话。铭川,我明天要去找年年,我要去找年年……我要去把他接回来……”
她翻来覆去地重复,陈铭川真察觉到她的不对了,忙答应下来:“好,好,明天去。”
*
“星星真的没有难过?”林是非重新躺下,把岳或拥进怀里打算一会儿便真的睡觉。
岳或摇头,回答:“真的不难过。”
林是非吻岳或的发顶,用诱哄的语气低声道:“星星乖。”
岳或轻笑,愉悦:“嗯。很乖呢。”
林是非用下巴蹭了蹭岳或柔软的发,他又想起在阳台和苏尔谰的交流。
他说岳或会很容易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自己哪里都不好。
但他的星星就是最好的。
“Darling。”
“嗯?”
林是非道:“Darling,你真的特别好。”
“我知道你并没有认为自己不好,但我还是想告诉星星,永远不要自我怀疑,你的一切都值得被肯定,就算是还不够那么优秀的品质,它也仍然有它存在的道理,比如——被我喜欢。”
哪怕是不够优秀的品质,它也会被林是非喜欢而存在。
哪怕岳或不乖,林是非也会喜欢。
林是非喜欢岳或,只是因为岳或是岳或。
这些话林是非并不是第一次说,但每次用双耳听的主人公都会感到悸动。
真是奇怪得要命,在无人在意的这些年里,受了委屈的岳或兴许会难过,可他不会哭。
因为他哭也没人能够看见。
不会有人安慰他,更不会有人哄他。
但每次林是非这样用平常的话语夸赞他,岳或就觉得想哭,就好像……自己真的值得。
岳或努力压下想涌上喉头的哽咽,轻声问:“我值得吗?”
林是非铿锵有力:“星星当然值得。”
“非常值得。”
—
两个人晚上睡得晚,按理说早上不会起得太早,但岳或是在别人的长辈家,这个长辈还是林是非的爷爷奶奶。
想到这个岳或就不敢放肆地睡下去,早早就醒了。
而察觉到他的动静,林是非便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看到岳或眼底清明,林是非少有地在他面前早上不是那么的头脑清醒,他拿额头轻蹭岳或的脑袋,缓慢说道:“Darling,怎么不再多睡会儿啊。”
刚醒的嗓音低沉又微哑,岳或没忍住抬手捂耳朵,大早上就在心里爆粗。
操,他现在知道林是非为什么老是说他刚睡醒说话,就像在撒娇了。
确实像啊。
而且林是非的音色还带着黏糊糊的腻歪,仿佛他们已经是结婚好几年的爱人。
“宝贝,我们起床吧。”岳或轻拽林是非的长发。
林是非刚想阖上而垂下一半的眼睛刹那再次睁开,盯进岳或的眼睛,说道:“星星,刚醒的时候不要这么喊我。”
岳或疑惑:“为什么?”
林是非毫不避讳:“本来就会自然臣博。”
“现在彻底博起了。”
岳或:“……”
岳或:“?!”
这就是苏尔谰医生说的同等强度的那什么吗?
岳或忍着不去感受,自动跳过这个话题:“起床学习吧。”
“嗯?”林是非疑惑,“星星怎么突然要学习?”
岳或道:“我在你家,不学习干嘛啊,不得给爷爷奶奶一个好印象?”
“怎么都得装装样子吧。”
他都规划好了,放假五天他要先学习四天,等最后一天再表现出终于学累了可以稍微玩一下的画面。
在大人面前努力创造懂得好好学习的乖巧人设。
闻言林是非竟然被可爱得扬唇轻笑。
他自行恢复了会儿自己的自然反应,而后才起身把岳或拉起来,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漱:“不学习,我们去玩。”
“啊?”岳或跟上他,看林是非给新牙刷挤牙膏,然后递给他。
他伸手接过,漱完口往嘴巴里塞,口齿不清地问:“去哪里玩儿啊?”
“都可以啊,星星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儿。”林是非和他一起刷牙,从镜子里看岳或,“想让星星不害……不紧张担心和长辈相处需要慢慢来。”
“我们出去玩,星星不要绷着。”
闻言岳或果然弯起眼睛,回应道:“好。”
等洗漱完,林是非把自己手上的黑色发圈给岳或,让他帮自己捆头发。
林是非道:“星星帮我把头发拢起来好不好。”
岳或也不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扎,接过发圈点头:“好。”
他左手腕骨处也有根黑色的发圈,是当初在陈家林是非给他用来圈地盘的。
在宿舍时岳或经常动手给林是非捆头发,不需借助外物,只用手就行。
水绸缎般的长发在手指间顺滑地缠绕,岳或把还散落的发丝捻起往虚握拳状的手里送,两分钟便拢好了。
林是非额前有几缕到鬓边的碎发落下,恰好搭在眉眼,又给那张精致的面容增加了抹稍显凌乱的美感。
漂亮得雌雄莫辨。
如果不看他颈间男性特征明显的喉结,肯定会有不少人认定林是非是女生。
岳或看着他,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你这样和我出去,别人可能都会觉得你是我女朋友。”
闻言林是非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愉悦轻笑,无比坦荡地说道:“那我的星星男朋友,吃完早饭就领着我出去玩吧。”
他态度那么利落,岳或反而不好意思了,差点给自己闹个大红脸。
忙道:“快走走走。”
时间还早,白绾盈和林城也收拾好,恰巧下楼用餐。
岳或拘谨地打招呼:“爷爷奶奶好。”
似是知道岳或会紧张,白绾盈又不是那种会给人压迫感的长辈,她没有刻意热情,就和面对林是非时一样:“小宝和小非起来了啊,走,去吃饭吧。”
饭桌上林是非说了他要和星星出去玩,白绾盈当即摆手,说道:“去吧去吧,我和你们爷爷也有点事情。你们要是玩儿累了不想自己回来,就给你们司机叔叔打电话让他去接。”
林是非:“好。”
这时,林城道:“小非,昨天那个欺负或崽的人,你解决的怎么样?给人留把柄了吗?”
岳或埋头吃饭,耳朵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热热的。
好像是因为称呼。
奶奶喊他“小宝”,爷爷喊他“或崽”,林是非的爸爸妈妈喊他“小朋友”“小宝贝”。
就连苏尔谰医生都叫他“小可爱”。
岳或把脸埋进碗里,心道这家人喊人怎么都这么黏糊,并由此再次确认了,怪不得林是非会总是各种黏黏糊糊的称呼他。
可是……他真的很喜欢。
林是非道:“没有,是他先私闯民宅,我提醒过他了。庄园门口的监控正好能拍到他进来的时候。”
“他报警可能都没底气。”
闻言林城笑了声:“他不报警我还报警呢。”
岳或抬头轻轻看他。
林城道:“谁让他私闯民宅都要欺负你们。反了天了。”
言罢他还担心自己太凶吓到岳或,多解释了一些:“或崽,除了商场上为利益尔虞我诈不可避免,其他时候咱们家绝对不会主动和人发生冲突,我一直都是这么教给小非他爸和小非的。所以一旦发生什么,我永远都相信自家的孩子没有错,只要不杀人放火触犯法律,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法解决事情——哪怕真是他们错了,关起门来我自己教训就是,但别人不可以。”
“以后你和小非一样,都可以自行解决,而且不要害怕,可别再让别人欺负了啊。”
白绾盈当即反应坚决且高昂地接道:“对,所以怎么受的欺负就怎么欺负回去!”
“不然自家孩子多委屈,咱不能委屈。”
岳或活了 17 年,走过的路还没有林城吃过的盐多,但他之前从来没有听过任何长辈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他听到的只是“你怎么又要惹祸”“你怎么又找事”“你总是在犯错”“你看看你大哥就可以那么优秀为什么你不行”“你一点都不好”“你爸妈不要你了吧”“因为你不好所以他们才不要你”……种种种种打压与不认同的话语。
猛然听见这样被护着的家长言论,岳或都觉得像做梦。
他眼睛酸得厉害,连嘴巴里含着的一小口粥都因为嗓子突然因为激烈的情绪翻涌而干疼,才堪堪咽下去。
林是非察觉到他的状态,知道他有在开心,只是还有些不可置信。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摩挲岳或的脸颊,低喊:“Darling。”
“……嗯。”岳或应道。
他眨了眨眼,将眼睛里的酸涩眨回去,唇边卷起浅笑:“谢谢爷爷奶奶,我知道了。”
—
吃完饭林是非拉着岳或的衣摆走路。
是真的像个黏人的女朋友。
两人并肩出了庄园,已经走到别墅区外的大路上,岳或觉得好笑,侧首说:“林是非你真的好黏……”
“年年。”
岳或脸上的笑戛然而止,下意识转头看去。
马路右边停着辆黑色的保时捷,沈婉有些踉跄地推开车门下了车。她应该是昨晚就来了,又应该是一夜未睡,面容有些无法掩饰的憔悴。
她直盯着这条通往林家的别墅区道路,有陈谭渊的私闯民宅在先,她没敢过去,只让陈铭川陪她在这里等。
此时终于见到岳或,她忙快步走过来:“年年,你跟妈妈回家。”
看她过来,岳或下意识后退一步:“我不回去。”
林是非更是下意识将他拉到自己身后。
沈婉根本没有察觉到林是非的保护行为,她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岳或的动作,眼眸泛红。
如果昨晚她只是得到了岳或的言语疏离,那今天她就是彻底得到了岳或的抗拒。
想着昨晚的那些话,沈婉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但岳或确实才是她的亲生孩子,她应该……她更应该听一听他的声音。
年年很爱他这个母亲,他渴望得到自己的爱护,不可能真的会走。
他只是在闹脾气而已。
思及到此,沈婉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失态。
她优雅地挺直脊背道:“年年,妈妈要跟你谈谈。”
她已经让步了,岳或肯定会顺着台阶下。
但岳或低声却坚决道:“我不想跟你谈。”
沈婉瞬间圆眸微睁,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这时,林是非在岳或耳边不开心地轻声说道:“星星,我们走吧。你已经答应了我要跟我一起去玩,不能跟她走。不然我会很难过……会哭的。”
“我没有要离开。”岳或听出林是非的不悦,闻言又想起他上次掉眼泪的行径,真的跟水龙头开闸似的,忙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转身,“我们走。”
“年年……岳或……”沈婉看他真的不打算和自己交谈,心里没来由地慌张。
可这股慌眨眼间又变成冲天的愤怒,她恶狠狠地看着那个长头发的男生,就是他,就是林是非,就是个因为他年年才敢这么忤逆她,这么更加得不受管教。
“林是非,你爸妈平常都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能把我儿子带坏……”沈婉追上去,伸手就要去抓林是非让他离开岳或,甚至抬手要去打他。
而林是非根本就没想躲,他只是在察觉到巴掌的来临时而微微侧身,让那道看起来本要落在他脸上的巴掌,只狠狠地打在他肩膀。
“啪!”
清脆的一道响在几人的耳中响起,岳或震惊回头,林是非下意识捂住肩膀,眉尾一耷,疼得不行的样子:“啊……阿姨你怎么还打人?”
沈婉一慌:“我……”
但林是非已经看也不看她,转头红着眼睛看岳或,眼底蔓起水雾:“Darling,我好疼啊。”
沈婉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他,大声:“你装什么?年年根本不会信你!”
“我看看我看看。”岳或忙去把他肩膀衣服扒下来点,他皮肤冷白,很容易留痕迹,五道红色的指印红得分明。
林是非再轻一眨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都被水雾染湿了:“星星,Darling,阿姨真的好凶,力气也好大……我真的好疼啊。”
“你哄哄我。”
看他竟然还真掉眼泪,沈婉身为女性,眼睛顿时红得比林是非还厉害:“年年,妈妈不是故意的……”
“哄你。”岳或小声安抚林是非,把他衣服拉上去,“一会儿哄。”
随后他眉头深深蹙起,侧首看向沈婉,说:“我现在真的不想跟你谈,毕竟翻来覆去都是我错,可是我没有错。”
“你是我妈,现在又对我这样哭,我可能会心软,但这并不是我打算跟你回去让你教训,这只是我身为你的亲生儿子,对你一直都会有的天性。”
“可我不想心软,等我完全对你不在意了,我们再谈吧。”
“现在,妈,”岳或喊着这个平日里能够给孩子无限力量的称谓,说,“我希望你可以先远离我的生活。”
“我不想再难过了。”
言罢,他紧紧握住林是非的手腕,转身离开。
岳或侧首问林是非:“还疼吗?”
林是非委屈:“疼。”
岳或心疼地给他揉胳膊,边揉边小声哄,很专心,没发现林是非侧首回头。
晨阳浅浅地将两道少年的身影投射在地面,林是非平日深邃的眼睛此时一片淡漠。
他便用这股冷漠看向此时脸上已经落了两行清泪的沈婉,用口型对她无声宣布:
“星星——是我的。”
“你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