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没亮灯,很暗,只有从对面公寓楼里波及到这边的一点光,犹如施舍。
而房间是亮堂的,岳或无法看清林是非的表情。
只知道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岳或擦着头发走过去,刷地拉开只开了一半的门,道:“林是非。”
被这一喊林是非才仿佛回神似的,即刻应:“嗯。”
“我叫你怎么不吭声?”岳或拿湿毛巾不轻不重地抽了下林是非肩膀。
后者任打,立马道歉:“我错了,刚才在想事情。不是故意不回答。”
林是非拽住第二下往自己身上招呼的毛巾,单手给岳或擦头发,轻声解释:“我也不会不理星星的。”
毛巾边缘擦过脸颊,岳或不自觉地眼眸微眯,舒服地像个被顺了毛的大猫,哼道:“你在跟谁打电话吗?”
“没有。”林是非已经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按了挂断。
通话结束之前,对面的心理医生还没来得及感叹林是非转变迅速的语气态度,都不用自己在心力交瘁的开导了,便听见林是非用毫无波澜地语气说:“刚才只是在听歌。”
对面:“……”
蓝色毛巾顶在岳或头顶,几乎将他的脸颊全部遮挡,林是非的眼睛细细描摹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说道:“星星,我帮你吹头发好不好。”
岳或被他揉脑袋揉得有点犯困,打了个呵欠:“可以。”
他头发的发质很软,今天又才剪过,比较短,很容易吹干。
林是非的手指轻插在岳或发间,指节上都留下了些许洗发露的味道。
而且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总是若隐若现地传入鼻腔,岳或坐在床沿倚着床柱,脑袋微微朝站在床边的林是非倾斜,额头几乎要抵住他的胸膛似的。
平常从来没有学过习,今天动脑子了,岳或觉得学习真不是人干的事儿,累得昏昏欲睡。
他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几次都碰到了林是非胸膛前的睡衣布料。
“星星。”在只有一挡风的吹风声里,林是非轻轻按住岳或的脑袋,让他往前。
岳或额头当即抵在林是非的胸膛前,他也懒得起来了,懒懒地应:“嗯。”
林是非垂首,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岳或的发:“你好香啊。”
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还奇奇怪怪。
岳或微微睁眼,抬手就在林是非腰间拧了一把,让他好好说话,嘟囔:“神经病,你用的和我是一样的沐浴露洗发露,你不也香?”
同样也香的林是非闻言轻笑出声,应了声:“对。”
岳或的手还在林是非腰间没放下来,抓住他睡衣借力,防止自己额头的重量全部压在林是非身上。
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点笑音他又捏了捏林是非的腰,指腹下的侧肌和方才一样,有些敏感地下意识绷紧,但身体没动。
岳或咕哝:“可算笑了。”
手指间的短发已经变得干燥柔软,林是非恰巧关掉吹风,这句话便分毫不落地钻入耳朵。
林是非怔愣,半晌才轻推岳或的肩膀让他抬头,有些惊讶地问:“星星是在哄我开心吗?”
“你看你刚刚在阳台,一副那么不开心的样子,我还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呢,”岳或抬着眼睑直视林是非的眼睛,拿指尖戳他小腹,埋怨,“你都不知道你刚才看我的眼神是什么样子。”
被注意到了小情绪,林是非心底的喜欢被填得满满的,他极度愉悦,虚心请教道:“什么样子?”
就……好像要把岳或吞进肚子里似的。
又或者,想把他关在一栋房子里不让他出去。
但这话岳或不能说出口,怎么会有一个人想把另一个人关起来呢,肯定是他看错了。
可林是非确实在不开心,岳或生性敏感,从小就在爸爸妈妈的各种情绪里游弋猜测,害怕自己做错一件事会挨骂。
所以他总能轻易地洞察身边人的情绪,特别是他想要在乎的人。
“什么样子啊。星星?”林是非指背轻碰岳或的脸颊,上下摩挲,“告诉我一下。”
“就……”岳或抓住林是非不老实的手,也不知道这人怎么老爱对自己做这些小动作,好像怪癖,幸亏他不反感,还觉得痒痒的挺舒服,不然非挠他不可。
岳或随后胡诌:“就觉得你要在晚上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我干掉,然后再毁尸灭迹。”
闻言林是非又怔愣住了,心道他刚才的眼神这么残暴这么可怕?
再垂眸发现岳或又打了一个呵欠,根本没有任何真心编瞎话的样子,林是非就知道岳或是骗他的。
但岳或既然说起这件事,那就证明他方才的眼神一定是不友善的。
林是非很怕吓到岳或,经此蹲下身,把自己放低,说:“星星,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的,我可以发誓。”
岳或点头:“我知道啊。”
林是非还不够放心,声音都收敛得低卑:“你不要怕我。”
“我怕你干什么,又不是闲得蛋疼。”岳或对林是非招了招手,等人凑近,吹风机顿时开了全档,往林是非长发上招呼。
他说:“头发太长了,好难自然风干。我帮你吹,别动。”
林是非蹲着,手放在岳或的大腿处借力,乖巧:“不动。”
*
杜杰这几天满面出风,高兴得像是中了一百万彩票,还是税后一百万的那种。
其他老师见到,难免会问一嘴他最近有什么开心的事,被问的杜杰顿时更加开心,说我们班上的岳或同学开始学习了,晚自习都不逃了。
别班的老师一听是这么个事儿,表面上笑着附和,心里肯定不会当回事儿。
而且一个倒数第一,还是全校里的倒数,现在开始学习大概率也没得救
他高一基础都没打好。
而被班主任逢人就夸的岳或痛苦万分,仍然在对着高一的数学卷子大眼瞪小眼,和它用意念对骂。
经过最近的折磨,他一个晚自习已经可以把一张试卷做到填空题了。
“怎么不写?”林是非看着岳或和填空第十题柏拉图,出声问道。
岳或双手托脸,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瞪着卷面上的空白处粗声粗气道:“我不会写。”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今天下午放学可以回家放小假,这是最后一节课了,上的自习。
林是非也已经等了岳或整整一节课。
刚开始他会主动手把手地教岳或写题,慢慢地便放开让他自己先思考。
不会了要随时问,不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自己不会的题目上和它大战三百回合。
可今天岳或就像专门在等放学铃声响,只和填空第十题,就来了场长达二十分钟的柏拉图恋爱。
闻言,岳或竟然还理直气壮地说道:“都最后一节课了我为什么还要学习?”
“好。再定个规矩,从现在开始,一题的思考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分钟,超过了还不问我就说明你想偷懒,不乖,”林是非的手在隐蔽的大后排轻巧地伸向岳或的侧腰,勾住他的裤腰带,凑近在人耳边呵气道,“你想不想被捏第二次……”
后面是什么不言而喻,岳或震惊地侧眸看林是非,咬牙用气音道:“林是非,你他妈怎么天天跟个流氓老色痞一样?你自己没有吗?你捏自己的。”
“我是。”林是非笑,“但我只对星星一个人色。”
岳或把他还停留在自己裤腰上的手拽开扔出去:“滚。”
“好了快放学了,那今天就先不学。”林是非脑袋微歪,要将脸放在岳或肩膀上似的,“星星。”
岳或垂眸看他:“嗯?”
林是非说:“今天你跟我一起回家吧。”
岳或:“啊?”
“我家里人都知道你的,他们都很喜欢你,但你还从来都没有去过我家。”林是非捏住岳或的衣摆,商量道,“今天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可岳或前几天和沈婉说好了这周会回去,如果今天再不回去的话她肯定会更生气。
岳或本来的打算就是周六回去看看沈婉,周日还回自己的出租屋直播,接单画画。
而且他从没有过去别人家过夜的经历,从小就是自己一个人居多。
怕去别人家惹人讨厌。
“我这周有事。”岳或低声说。
林是非垂眸:“噢。”语气里是掩藏不住的失望,岳或都于心不忍了,但下一秒林是非又抬起眸子,征求意见,“那下次周末跟我回家好吗?”
“星星,把时间留出一点给我吧,好不好?”
话落岳或就在心里道,我还不够把时间留给你的?
你一回来,我几乎所有时间都是你的!
但他点头应道:“好好。”
十分钟后,放学铃打响,岳或又是第一个冲出去。
终于不用再学习了,他可以解放两天了!
看着岳或想要飞走的身影,林是非就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他及时拽住岳或的翅膀,防止他飞的太快又丢下自己:“等等我。”
岳或被抓住了校服衣摆,只好放慢脚步,片刻后忍不住,催促:“走快点儿啊。”
“不要,”林是非道,“我要多跟你相处一会儿。”
岳或:“小学鸡。上厕所都得一起,离不开人。”
林是非笑:“也就跟你小学鸡。”
虽然今天晚上要回沈婉和陈叔叔组建的新家庭,但此时岳或心情不错,笑着打了林是非一巴掌。
只是这种愉悦只维持到了学校门口。
人来人往的学生人流中,一辆并不陌生的黑车停在路边,车窗半降,露出陈谭渊搜寻某道身影的眼睛。
岳或脚步轻顿,陈谭渊恰巧将他锁定。
他当即打开车门,朝几个人后的岳或招手:“年年。”
林是非还抓着岳或校服衣摆的一点布料,察觉此情景,眼眸微眯,问:“星星,那是你后爸的大儿子?”
岳或情绪转低:“嗯。”
陈谭渊朝两人走过来,他眼神在林是非身上流连了一圈,随后移开,似是没把小屁孩儿放在眼里。
“年年,沈阿姨怕你这次又不回去,让我过来接你一趟。”
岳或淡漠:“我已经答应我妈要回去了,不用麻烦陈先生特意来接。”
陈先生?
林是非微怔,上次隔着手机音色有些失真,他没听出来在岳或门口说话的是陈谭渊。
而且星星以前都是喊陈谭渊大哥,并不是喊陈先生。
哪怕是看在沈婉的面子上,岳或也不会不走这个兄友弟恭的过场。
所以在自己离开的一年里发生了什么?
林是非看向岳或,他的星星在不开心,眉心都蹙起来了。
“老公。”
话音刚落,陈谭渊的眼睛便瞬间移到林是非身上,明显是想到了岳或的“早恋对象”。
而岳或反应更甚,吓得紧锁的眉头都舒展了,震惊地看向林是非,用眼神询问他干什么呢。
他长发铺满整个后背,眼窝深邃,脸部线条柔和,几乎雌雄莫辨的脸可以用漂亮形容。
所以亲口喊出老公时杀伤力不是一般的大。
“老公,他是谁啊?”林是非矫揉造作地勾住岳或的小手指代表牵手,道,“你好像很不喜欢他,需要我帮你掌他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