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龙牙山后山。
这里也布下了毒障,但对于武功到达一定境界的人,却影响不大。
朱肖肖只身一人来到后山, 于后山四角亭处见到带着黑色兜帽的神秘人。
对方披着黑色斗篷, 隐没在夜色下,看不清真容。
“你倒是敢一个人来。”
朱肖肖冷嗤:“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这里是龙牙山, 你以为你能进来, 还能轻易离开?”
神秘人哑声笑起来,就连声音变化后发出来的。
“你想找我,不过是为了血蚕罢了,只可惜的是,血蚕不在我这里。”
朱肖肖脸色立即变了。
“我不信。”
“我没必要骗你, 毕竟我是来和你讲条件的。”神秘人开口道:“没有了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 若是被外界知道,你和百足教就会立即陷入众矢之的, 想必处境不会很好......就和现在的我一样,被人惦记的滋味, 确实不太舒服。”
朱肖肖嗤了一声。
“那还是不一样,就算没有这些傀儡当筹码, 那些人想动我, 杀了他们便是,但是你嘛, 瞧你这缩头缩尾的样子, 这么不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恐怕连做些什么都受桎梏吧?不然你又怎么会主动现身在我面前?”
“还有, 我母亲的死, 你是罪魁祸首, 你竟然还想和我讲条件?”
神秘人并未动怒,反而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平缓:“你母亲的死,和我并没有关系,我只是想要血蚕罢了。”
“是臧锐洪他们三人贪心不足,怕遭到你母亲报复,才想要斩草除根......你真正的仇人,是他们才对,而且真正说起来,你和我还有血缘关系......你母亲难道没有过告诉你,谁是你爹吗?”
朱肖肖的脸色这下彻底变了:“你说什么?”
“我的确是你的生身父亲。”
神秘人轻叹一声:“单是凭这一点,我就不会动你母亲的性命,甚至在你母亲受蛊虫反噬的时候,我还帮她续了命,不然你以为,你母亲受到蛊虫反噬,如何还能活那么长时间,直至生下你?”
朱肖肖脸色变来变去,死死盯着眼前的神秘人,半晌才咬牙嘲讽道:“那我是否还要谢谢你?”
“谢谢你没直接杀了我娘,谢谢你还能让我娘将我生下来?”
“而且就算我娘的死,你不是罪魁祸首,你也从来没想过要杀她,但臧锐洪他们三个导致我娘受蛊虫反噬,最终毒发身亡,你为什么不替我娘报仇,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三人!”
神秘人沉默不语。
朱肖肖简直快要恶心吐了,结合现在神秘人被逼现身,就知道当时他不杀臧锐洪三人是什么原因——
“你是怕杀了他们三个,可能会引起关注,进而暴露你的身份吧!”
他以前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人,但他娘生下他后,从未留过关于他生身父亲的一言半语,朱肖肖就知道对方绝不是能让她母亲惦记的人,不管当年他们两人是如何走到一起的,现在看来,也绝不是出于爱情。
至少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
“你还有脸说出我们两个的关系?”
朱肖肖哈了一声,像是觉得十分可笑:“怎么,要用亲情和我套近乎拉关系吗?”
“我说过,我来找你是为了讲条件,而不是打亲情牌。”
哪怕是猝不及防说出两人的父子关系,或者是遭受冷嘲热讽,神秘人的语调也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从始至终,他都是一副稳操胜券,甚至是高高在上的态度。
“表明关系,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可以去除没必要的仇恨......更何况你将我的存在暴露出来,我也只是来找你谈条件,不是吗?”神秘人叹息一声,似乎还觉得自己已经做出了让步。
朱肖肖......
他简直快要气笑了。
不想再谈下去,转身就要离开。
但身后却又传来声音——
“没有血蚕,你会死的。”
朱肖肖脚步一顿。
若说先前的对话,是来软的,那现在神秘人所说的,便隐隐有威胁的意思——
“炼心决的第七层,你迟迟突破不了,不是吗?没有血蚕,你只能停留在第六层,而你母亲当初受蛊毒反噬生下你,其实在你体内应当残留了不少毒素,如果你一直停留在第六层无法突破,早晚有一天,你也会步你母亲的后尘,你随时都在面临生命危险,不想活下去吗?”
朱肖肖转过身:“可你身上不是没有血蚕?”
神秘人似乎笑了下:“我身上的确没有血蚕,但我知道血蚕在哪。”
“血蚕在哪里?”
神秘人并未作答,而是看着朱肖肖,慢慢抬起双手,将自己头上的兜帽摘了下去。
夜色下,周围一片漆黑,可皎洁的月光洒下来,还是能看清近处的一切。
于是当黑色的兜帽摘下来后,朱肖肖看清了神秘人的脸——这张脸,他近距离面对面过,甚至他身上还未完全愈合的伤,都来自眼前这个人......朱肖肖瞬间吸了口气。
朱肖肖:【统子,快来看,老牛吃嫩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真实写照。】
系统:【。】
神秘人竟然是天苍派的掌门,越之轩的师父,林宪青。
朱肖肖脸上难言震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半晌说不出话来,像是怎么都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况,回不过神。
倒是林宪青主动开了口:“血蚕在越之轩的身体里。”
朱肖肖缓缓回过神,哑声道:“你为何......”
“他是越泽渊的后代,拥有至刚至阳的内力,能将血蚕的效用发挥到最大,甚至......如果运用得当,可以成为药人,到时候,从他体内提炼出来的血,不仅能救你的命,帮你突破炼心决第七层,甚至能助你超越武圣!”
林宪青一直平淡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起来,呼吸也变得粗重,眼底闪过一抹异彩:“武宗之上是武圣,而武圣之上又是什么?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一直想要突破到达那个境界......”
“只可惜的是,至今我也才是半步武圣,越到后面,境界提升越慢,所以我......”
朱肖肖神色复杂:“所以你将心思放到了其他不入流的手段上。”
林宪青并不认同:“什么是入流,什么是不入流?只要有用即可,就如当年我用血蚕进阶到半步武圣,却发现单用血蚕已经对我无用,这才想到将血蚕融入我那徒弟的身体内。”
“至圣心法至刚至阳,血蚕又是世间罕见的至阳之物,这两者相加,绝对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而事实证明,我的试验是对的......你手中的蛊毒轻易奈何不了他,对不对?难道你以为这单纯是他内功有别于人的效果?”
朱肖肖:“所以你养徒弟,是为了把他......制成药人?”
“如果没有我,他可能很早就死了,而且成了药人,也不是丢掉性命。”林宪青眼里没有狠毒,也没有算计,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一样,甚至他觉得将越之轩制成药人,留下越之轩的性命,已经是他手下留情的结果了。
朱肖肖又是好半晌都没说话。
林宪青也不急,施施然等着朱肖肖的反应。
“你是我儿子,虽然我一直没有去认你,但却也有在关注你......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而我不止可以帮你保住性命,还能让你在中原武林有一席之地,且不必像现在这样受到排挤。”
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朱肖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野心,而林宪青可以允诺的,不止是从越之轩体内提炼出来的,比血蚕功效更显著的精血,甚至还有这中原武林的一席之地,哪怕想要更多,也未必不能达到。
毕竟以林宪青在这武林中的地位,为朱肖肖和百足教暗中保驾护航,那绝不算是一件难事。
半晌,朱肖肖开口道:“你要我做什么?”
林宪青笑了:“其实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
“两件事,其一,现在由你而起的事,解决了就行,我不想暴露于人前,这对你我之后的合作,并不有利,不是吗?其二,将我那徒弟制成药人,虽然他对大部分蛊毒免疫,但我相信你有办法,是不是?”
朱肖肖盯着林宪青,嗤笑一声:“这两件事算简单?”
“你要他们不再找你,就要推翻之前有神秘人的言论,而唯二确切知道你存在的,就是臧锐洪和吕长宜这两人,吕长宜先不说,臧锐洪和我同是一等品阶,他尤在我之上,我要如何顺利杀了他灭口?”
“还有将越之轩制成药人,他什么品级,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且药人就是傀儡,你也说他对大部分蛊毒免疫,若我要将他真的控制住,那必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什么事都让我做了,你却坐享其成吗,画张大饼给我吗?”
“我可以帮你,这样我们就算是一起的了。”
林宪青开口道:“只是我的存在不能暴露出来。”
“哦,就是让外界以为,人是我杀的,是吗?”朱肖肖嗤了一声:“中原武林备受推崇的天苍派掌门,如此伪善,道貌盎然,竟然都没人发现过?难怪你一直在天苍山上待着很少出来。”
林宪青只是淡淡道:“所以你最终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
............
最近江湖武林的氛围有一些微妙。
那日在武林盟门口发生的事,迅速传了开来,虽说这件事中,臧锐洪和吕长宜都受诟病,但处境最为艰难的,还是要属臧锐洪,这位昔日的武林盟主,不仅被赶出了武林盟,甚至到哪里都备受排挤,要承受异样的目光。
若非还需要臧锐洪寻找那所谓的神秘人,恐怕臧锐洪的处境会比现在还不如。
但现在这样,就已经让臧锐洪备受煎熬,尤其他和吕长宜的处境一对比,更是让他心底的恨意逐渐攀升。
现如今,臧锐洪已经和吕长宜撕破脸,却地位一落千丈不说,还要受人支使和瞧不起,且不能有丝毫怨言......要知道,他当这十几年的武林盟主,一向是他对别人发号施令,可现在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而更让臧锐洪惊惶恐惧的是——在寻找神秘人的过程中,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这样下去不行。
再继续下去,他的命早晚保不住。
于是再和吕长宜的又一次冲突中,臧锐洪重伤了吕长宜,然后逃了。
可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找人,便传出臧锐洪死在了龙牙山的消息。
他是被朱肖肖斩杀在龙牙山,且尸体丢在了龙牙山的后山上,最后送回来的,只有臧锐洪放在身上的武林盟令牌。
同时传回来的,还有百足教教主的威胁之语。
——半月时间有限,若再不尽心办事,下次送回来的,可就不知道是谁的遗物了。
这话一出,本就憋着火的江湖人更是不满且愤怒。
他们凭什么要承受这种侮辱?!这嚣张的态度,简直是踩到了他们头上!
于是越之轩安抚了众人,亲自去了趟龙牙山。
............
上次分别后,朱肖肖单独去见了神秘人,只是在回来之后,却什么话也没说,越之轩也不好问,且那之后,他们两个一直便没再见面,这还是越之轩又一次找上门来,他想问朱肖肖是怎么回事。
虽然神秘人主动现身,可血蚕貌似还没找到,难道不需要借用臧锐洪等人,逼迫神秘人交出血蚕吗?
“就算那些人能发现神秘人的真实身份,对方也交不出血蚕。”
朱肖肖坐在温泉池边,看着出现的越之轩,眼底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亮:“神秘人说,血蚕不在他身上,所以就算他的身份暴露,也是交不出血蚕的。”
越之轩皱眉:“那血蚕在哪?当时你们就聊了这些?”
哗啦一声,朱肖肖从温泉池边起身,赤着脚走向越之轩:“你曾见过我的身体,我身上浮起的纹路,便是体内残留毒素的表现,没有血蚕,这些毒素不能彻底清除,我也无法突破炼心决第七层,最后可能连命都没了......”
“所以,不要怪我好吗?”
“我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越之轩听得有些迷茫:“什么——”
下一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眼前人的手贴在他的心脏部位,瞬间便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朱肖肖的脸色也苍白了一瞬,有血液从手掌和胸膛的部位流淌下来,越之轩低头看去,只见他心脏处和朱肖肖的手心,都渗出了鲜血:“你......”
“血蚕在你身体里。”
越之轩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又抬起头看过来。
他的身体软到在地,已提不起丝毫力气:“为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你......”
声音再次停顿,只因越之轩在朱肖肖身后,看到了走出来的林宪青。
“师、父......”
然而林宪青看了越之轩一眼,却将目光放在了朱肖肖身上:“如此一来,就能将他控制住了?你做了什么?”
朱肖肖只低头看着越之轩,并未看向林宪青,他对上越之轩的目光,低声道:“我给他下了我的本命蛊,有本命蛊在,他会受我指挥,成了真正的傀儡。”
林宪青却听得蹙起了眉:“听你指挥?”
“怎么?难道不许我先捞点好处吗?”
朱肖肖嗤了一声:“虽然真正杀了臧锐洪的人是你,可现在对外的凶手却是我,我们两个合作,是我冒的风险大,而且万一事后你反悔怎么办?我当然要给自己留点筹码,你放心,只要我不死,我的本命蛊不会死,他也不会死。”
换言之,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有本命蛊在身上的越之轩也会死。
林宪青脸色难看了一瞬,但却很快恢复平静,深深看了朱肖肖一眼:“我们不愧是父子关系。”
“别了,我可不想和你扯上这种关系,止步于合作就够了。”
“也好。”
越之轩捂着胸口吸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仿佛整个认知都崩塌了一样,艰难消化着所听到的信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不听指挥了一样,脑子也逐渐开始变得混沌......
朱肖肖蹲下来,将越之轩抱进怀里,伸手抚了抚他的脸,低声道:“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你原谅我。”
“我只是想活着......”
还有更多的声音响在耳边,可越之轩却逐渐陷入了黑暗中,耳边响着的声音也渐渐离他远去。
............
天苍派的大弟子去了龙牙山,却消失不见,没了踪影,连个消息也没传回来,越发让等待的江湖人焦灼不满,他们斥责朱肖肖不讲信用,更不讲道义,群情逐渐激愤。
见状,吕长宜又借机煽动了这些江湖人的不满情绪,想将矛头指向朱肖肖那边。
毕竟当矛头在朱肖肖那边时,才显得他之前的过错更算不得什么,加上他对于找寻神秘人的事情,一直没什么线索,这样耽误下去,等半个月过去,万一朱肖肖那边真的杀了那些傀儡,他岂不是也被牵连着成为罪人?
所以现在是转移不满和注意力的最好时机——
而也真的让吕长宜成功了,另外有天苍派掌门在,他们何必真的受百足教威胁,干脆聚集到了龙牙山下。
因为有毒障,众人进不去龙牙山内部,但这么一群人聚集过来,龙牙山内的百足教众人自然不可能无视,于是没多久,朱肖肖便带着人也出现在了山脚下。
相较于上次在武林盟的门口,这次在龙牙山下,便是真的撕破脸了。
一来他们在找神秘人,可却是朱肖肖先不讲信义,杀了臧锐洪,将他们的脸面踩在地上,二来则是越之轩的失踪,让天苍派不可能坐视不理,还有就是吕长宜别有用心的煽动......这次是他们有理,并且是真的无法再容忍下去。
吕长宜带头问责朱肖肖,说他既然不讲道义,那之前所说的一切便作废。
如果朱肖肖仍不将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放出来,则他们也是逼不得已要采取其他强硬的手段了。
朱肖肖嗤了一声:“怎么不说你们半月期限将近,却仍找不到神秘人和血蚕交还给我呢?吕长宜,该不会根本没有什么神秘人,一切都是你杜撰,然后逼得臧锐洪处境艰难,不得不离开,最后死在我手上,然后你独吞血蚕吧?”
“胡说八道!血蚕就是在神秘人手里!”
吕长宜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脸色立即有些变了:“更何况半个月还没到,我们也不是没找人,你怎知最后就找不到那个神秘人!”
朱肖肖:“那也有可能是你背地里推出来的,谁知道最后找到的神秘人是真是假,手里又有没有血蚕?”
“你——”
吕长宜气急,指着朱肖肖几乎说不出来话。
“还有,我杀臧锐洪,那是天经地义。”
朱肖肖嗤了一声,扫视在场的武林人士:“你们今天以什么名义来讨伐我?难道杀人不该偿命?我愿意什么时候杀了臧锐洪,难道还需要你们首肯不成?”
在场众人一片骚动,这时有天苍派的弟子站出来:“好,就算杀臧锐洪是天经地义,那我们大师兄呢?”
“对啊,我们大师兄在哪里?!”
“之前大师兄来龙牙山协调,却一直没有回去,至今不见踪影,你将我们大师兄怎么样了!”
朱肖肖啧了一声:“你们大师兄人不见了,就来质问我?我还说他没来过龙牙山呢。”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有证据吗?”朱肖肖看向反驳他的那位弟子。
那弟子顿时磕绊:“我......”
他们确实没有证据,可大师兄来龙牙山也是事实,总不能中途去了别的地方吧?众弟子不由得看向林宪青,指望着林宪青能主持公道:“师父......”
林宪青看了眼朱肖肖,淡淡开口道:“确实无凭无据,不可随意问人罪责。”
“可也没证据表明大师兄是去了别的地方......更何况,以大师兄的性格,他中途也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啊。”
“那也要拿出证据才可。”
林宪青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威严:“而且现在重点是,如果真找不到血蚕,那又当如何。”
说白了,他们没证据证明越之轩的失踪,是朱肖肖所为,而臧锐洪的死,也不过是他们讨伐的一个由头,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如鲠在喉般,放着不管不行,可一直如此被胁迫,他们也接受不了。
既然由林宪青直接提到了这里,其他人便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们倒要看看这魔头究竟如何作答,难不成找不到血蚕,半个月一到,真要杀了所有被控制的江湖人?这魔头就不怕他这一动手,他们更有理由铲除百足教了?
现在算是给这魔头一个台阶下,否则一旦僵持下去,也无非是闹个两败俱伤。
——反正到现在为止,神秘人找不到,血蚕不出现,他们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了。
朱肖肖眯起眼睛,像是有些不虞的样子,一时间没有开口,他的目光扫向对面的人群,在其中发现了死死盯着他的一双眼睛——是吕素兮,哪怕隔着面纱,也能看出吕素兮神色不对。
不知想到什么,朱肖肖慢慢勾起唇角,缓声开口道:“如果真的找不到血蚕,倒也不是不能用别的来交换......”
“我这个人嘛,一向很好说话,只要对方能拿出足够的,令我满意的筹码,那我便会答应那个人的请求,不过机会只有一次,要是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吕素兮眼神闪动不已,一直隐没在心底的念头,此时疯狂生长......
她想到自己的脸,想到自己的身体,就算不敢照镜子,不敢脱衣服,可身上的变化,却无法装作不知道,她身上的火烧痕迹竟然变多了!她现在好丑......凭什么她要受这种苦......
明明那天晚上,她有好几次机会,可以逃离束缚的,是......是秋锦飞不愿意过来交换她,不愿意救她......
意外发生在猝不及防之间。
只见人群一阵骚动,吕素兮竟挟持了秋锦飞。
吕长宜惊愕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兮儿!你这是干什么?!”
然而吕素兮却没看吕长宜,这些时日以来,除了一开始吕长宜为自己找人医治后,在林宪青说难解她身上的蛊毒后,便再也没找过人,仿佛认命了一样,每日都在忙别的,可她怎么能认命,又如何能认命!
吕素兮手中长鞭紧紧圈住秋锦飞的脖子,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朱肖肖,仿佛魔障了一样,嘶哑着声音问道:“我用他的命,换你治好我的脸,这个筹码如何?你满意吗?”
秋锦飞直到现在才回过神:“吕姐姐——”
“闭嘴!你闭嘴!”
吕素兮恨极了,她恨一切害她毁容,乃至夜不能寐的人:“如果不是你不愿意换我,我现在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
以往她有多备受推崇,走到哪里都有目光追随而来,现在吕素兮就有多恨,她依旧能感受到追随而来的目光,可那目光却和以往完全不一样,探究的,好奇的,可惜的,甚至带着排斥和不由得避开去的目光,都叫她整个人像是被火焰焚烧一样,痛苦到恨不得毁灭一切......
吕素兮猛然又看向朱肖肖:“你到底能不能治好我的脸,我的身体!我帮你杀了他,我会杀了他......”
“你不是一直想杀了他吗?!”
朱肖肖看了秋锦飞一眼,挑起嘴角开口道:“是啊,我的确是要杀了他呢。”
秋锦飞脸色顿时一变,霎时间手腕抬起,一黑色雕花圆盒滑落手心——这是他们秋家最顶级的暗器,杀伤力巨大,但却是一次性的,所以秋锦飞一直不敢轻易使用。
上次这黑色雕花圆盒对准的是朱肖肖,而这次,对准的却是身后的吕素兮——
只听一阵机械转动的声音响起,在吕素兮即将用长鞭绞紧他脖子的瞬间,无数细密的银针从圆盒内如雨花散开,但力度却惊人般地扑向了身后的吕素兮,在吕素兮的视线内,那银针直入她的眼睛......
“啊————”
“兮儿!!!”
吕长宜目眦欲裂,手中长鞭猛甩出去,就要结果了秋锦飞,可秋锦飞手中的暗器还没发完,一转也朝向了吕长宜......
最后秋锦飞被激荡着内里的长鞭击中心口,而吕长宜也没躲过依旧密集的银针,这些细如牛毛的银针没入他的胸膛,会随着血液流淌,直至进入他的心脏。
再看另一边,吕素兮也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
众人骇然盯着这一幕。
短短几息之内,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叫他们连反应都没能反应过来。
这时前面突兀地传来拍掌的声音,朱肖肖哈哈大笑起来:“精彩,真是精彩......自相残杀,都是报应啊。”
秋锦飞捂着胸口抬头看向朱肖肖,嘴里喷出一口血。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可是又能怎么样,真正做出选择的是他们自己......
吕素兮嗬嗬喘着气,半是哭,半是笑,已经神经质了,她捂着脸,嗓子里也进了银针,只能嘶哑干吼,却说不出话来,至于吕长宜,他是三人中唯一还有行动力的,此时却不敢轻易去动作,脸色愤恨不甘,却已然灰败下去。
这三人的惨状,加上朱肖肖的拍手称笑,立即让人看不下去了。
“你这魔头难道是当在看戏吗?!简直......简直没有人性!”
无论是秋锦飞,还是吕素兮父女,等待他们的,已经是必死的结局。
这突如其来的冲突,以及猝不及防的结果,让众人难免心绪复杂,虽说不上有多少怜悯,但怎么说也是有些唏嘘的,尤其是对面的魔头竟笑得那么开心畅怀!让他们有一种憋屈之感。
于是这个时候倒像是看不过眼一样,带着一种“他们都这样了,你还要笑”的问责感,站在道义的制高点来谴责指斥,好像他们站在了制高点的位置上,接下来向朱肖肖讲条件,就能对他们有利一样。
然而朱肖肖却扯了扯嘴角,环视一圈眼前的武林人士,最终视线转到林宪青这边,和林宪青对上了目光。
他嘴角挑得更高了些。
林宪青突然眼皮跳了一下,莫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可明明一起都在按他想的发展,怎么——
“要说比起没有人性,喜欢看戏......”
朱肖肖慢条斯理地开口,愈加诡谲的目光始终盯着林宪青,说出了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话——“我怎么能比得过天苍派的掌门呢,你说对吗?林掌门?这出你期待的好戏,感觉怎么样?还满意吗?”
周围的声音骤然一静。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竟搞不懂朱肖肖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而比起众人的困惑和惊疑不定,林宪青却面色没变,但这只是表面,几乎在朱肖肖话落的瞬间,他呼吸便是一窒,内息都乱了一瞬,甚至有些怀疑他听到的话......
朱肖肖嗤了一声:“你是不是想不通我为什么突然反水?为什么说好了答应和你合作,保密你神秘人的身份,和你共享血蚕,答应平息这件事,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将一切抖落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更是震惊难言。
神秘人......是天苍派的掌门?!这怎么可能?!
而这还没完,面对林宪青的沉默,朱肖肖双眼泛起血红,盯着对方一字一顿道:“你当然想不通,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没有人性!你说你不是杀我娘的凶手,可如果没有你,我娘又怎么会因为血蚕丢掉性命!你竟然......你竟然还有脸承认你是我爹!你他妈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
“想起身上有一半流着你的血,我就想吐!”
“伪善,道貌盎然,说的就是你这种人!林宪青,你快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怎么能有脸觉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
粗俗的话听在耳朵里,林宪青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然而他还没开口,身后就有弟子反驳出声,说着不相信。
可除了天苍派的弟子外,其余人等却发不出声来。
因为朱肖肖扔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他们头晕目眩......等等,林宪青不仅是神秘人,竟还是这魔头的爹?
这.....这......
他们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天啊。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肖肖看向出声反驳的弟子,倒也不怒,甚至在怒气斥责过后,还能笑出声:“你不信是吗?也好,我也不是没有留证据,毕竟......真正杀死臧锐洪的人,可不是我呢。”
话落,就见龙牙山上出现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很快就到了近前,再一看,竟是乌和雅手里提着一个人。
有人率先认出了那人,顿时失声喊道:“臧盟主?!”
乌和雅提着人到了朱肖肖身边,一把将手里的臧锐洪扔到地上,哼了一声:“可不就是你们的武林盟主,没死,就是武功经脉尽废,但你们可看好了,他确实还活着,还是我们教主吊了他一口气!再敢说我们教主杀了他,呵......”
见到臧锐洪,这下林宪青的脸色是真的维持不住了,也无法再沉默下去。
“他竟然没死?”
林宪青问的是朱肖肖,他是真的惊愕和诧异,毕竟当时他的确一掌震碎了臧锐洪的心脉——
“你是震碎了他的心脉,不过嘛......”
朱肖肖看了地上萎靡不振的臧锐洪一眼:“不过在臧锐洪被带进龙牙山之前,我提前叫人给他下了假死蛊,在你确定他死的时候,其实人还没死,有这个时间差,足够我帮他吊着命了。”
说着,便伸脚踢了踢臧锐洪:“我看你是早就发现神秘人的身份了吧?所以才想着逃走?”
只可惜到最后还是被他们给抓到了。
此时的臧锐洪已经武功尽失,就连命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保得住,他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尤其在他被林宪青一掌拍向心脉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为什么在此之前没有揭露林宪青神秘人的身份!
所以已经死过一次后,臧锐洪已经没什么可顾及的了。
他双目泛红地盯着林宪青,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从地狱回来般,带着难以磨灭的恨意:“没错,我是早发现他就是神秘人了,不管身份还是身形,还有突破半步武圣的阶段,都没有人比他更符合神秘人的特征!”
“在此之前,我一直没敢说出来,可是,林宪青却不想我活着!神秘人是他,杀我的人也是他!是他,是他手里有血蚕!当年也是他指使我们三个去骗闻路嫣手中的血蚕,却自始至终都不敢露面!”
臧锐洪嗬嗬笑起来:“难怪了,他怎么可能露面,天苍派的掌门,哈哈,竟觊觎抢夺别人手中的血蚕......”
随着臧锐洪的讲述,众人脸上纷纷露出震惊难言的神色,最不能接受的,是天苍派的弟子,可他们还有什么可反驳的,被害人就在这里亲自讲述,以及经臧锐洪这一提醒,最符合神秘人身份的,可不就是他们的掌门?!
之前一叶障目,如今叶子被拂去,再清晰不过了。
............
沉默在蔓延,而从见到臧锐洪出现,林宪青开口的那一瞬间,他的气息就变了,不再是仙风道骨的天苍派掌门,此时的林宪青看上去,竟有几分危险,气势迫人。
半步武圣的震慑尤为显著,就算已经确认林宪青就是神秘人,可在场的江湖人竟不敢轻易说些什么!
可即使如此,林宪青却还是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冒犯,他看着朱肖肖,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这些年来,我还是忽略你了,你......好得很,竟能摆我这么一道。”
朱肖肖:“是你太盲目自信了,盲目自信那叫自大,懂了吗?”
林宪青竟怒极反笑:“可你牵扯出我,又有什么用,别忘了,臧锐洪是我杀的,可我那徒弟却是你亲自毁的,还有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如今根本不在你手里,你以为揭露了我的身份,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们不过都会沦为一样的境地罢了。
不,应当说朱肖肖这一做法,简直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本身将要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
可林宪青话音落下,却见朱肖肖嘴角又露出笑容......
“多些师父关心,我本人还好。”
林宪青猛地回头,只见越之轩从人群后飞身而来,竟是什么事都没有!
“这不可能——”林宪青顿时失声。
但随着越之轩而来的,还有伴随着铃声而出现的人影,那竟是之前被林宪青带走的傀儡,那些被控制的江湖人!
不止是越之轩什么事都没有,那些江湖人竟也被找到了......
越之轩飞身到朱肖肖身边,朝林宪青看去,神色还稍显复杂。
他没想到原来林宪青什么都知道,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在练至圣心法,甚至还借此想用他来炼制血蚕,这下什么也不用问了,毫无疑问——林宪青绝对就是当年害他父亲身亡的罪魁祸首。
越之轩叹息一声:“师父多年关注,甚为了解徒弟,当徒弟的,又怎么不了解师父,若说藏起这些人,那无疑就那么几个地方,去找寻这些人的最佳人选,自当是徒弟,不过还请恕徒弟来晚了......”
“跟谁说?”朱肖肖阴恻恻道。
越之轩立即看向朱肖肖,朝朱肖肖笑着拱手:“错了,是朝教主恕罪,来的晚了些。”
朱肖肖哼了一声。
除了在越之轩和这些被控制的江湖人出现时,林宪青难看至极的脸色,其余人已经被这一波三折给弄得更说不出话了,秋锦飞和吕素兮是在林宪青身份暴露出来的时候,才彻底没了气息。
而吕长宜和臧锐洪,现在则还在喘着气,两人脸上也难掩惊异,但臧锐洪惊异过后,便毫不留情的嘲笑起来。
谁能想到林宪青不止被摆了一道,简直太可笑了,是前所未有的可笑和好笑!
朱肖肖也嘲讽道:“别以为耍个铃铛,控制这些江湖人,了解过我娘的蛊术,就当自己对此有所了解,我玩蛊的手段,你连一知半解的水准都不到,真以为亲眼确认了越之轩被我控制,就绝对是真的吗?”
“老不死的,你也不是什么都懂,什么都胜券在握,少给我摆谱!现在你还当我和你一个处境吗?”
林宪青骤然狠喘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随即眼神一厉,一言不发的,竟是要去抓越之轩!
但越之轩怎么可能坐以待毙,他和林宪青对上了。
一个是不到三十的武林新秀,一个却是半步武圣,众人以为这场争斗,很快便会以林宪青获胜为结局,已经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可随即便猛地发现,越之轩竟已经和林宪青过了几百招,甚至还没落于下风!
“怎么可能......”有人喃喃出声。
就连他们对上林宪青,都可能在几百招内落败,怎么越之轩竟能抵抗如此之久?
“难道越之轩已经是武宗以上的进阶了?”
若真是如此,那该是何等恐怖的天赋?!
其他人都能看出来,与越之轩交锋的林宪青又怎么可能体会不到,他脸色更差了,在利用越之轩炼制血蚕的同时,血蚕的存在,自然也会提升越之轩的武学天赋,让他达到一个恐怖的地步,再加上越之轩还有至圣心法......
林宪青必须得承认,他是嫉妒的,甚至为此扭曲了心态,所以才要将越之轩练成药人,让越之轩能一直为他所用!可现在一切都泡汤了,他竟然都不能轻易活捉越之轩!
“你能有现在,多亏了为师,你知不知道!”林宪青阴翳着神色开口,眼见不能将人带走,再想到自己所经营的一切,自此之后都将再不复拥有,他心底压抑的怒气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天赋出众?你的确是天赋出众,可现在能和我对打不落下风,还不是因为有——”
“林宪青!”
朱肖肖在林宪青开口之前,突然大喊:“我确实下了本命蛊,你知道它现如今在哪里吗?”
什么......
林宪青反应过来,蓦地脸色一变。
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脑子就一阵剧痛,痛得他当场挨了越之轩一掌,踉跄着从半空跌落下来,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这时候,林宪青瞬间想起之前他和朱肖肖的某一段对话——
“如果不能控制住我那徒弟,就将他脑子搅碎......反正也不过是用作储血的容器罢了。”
林宪青猛然瞪大了眼睛:“不......”
先前的交锋打斗已经让他衣襟凌乱,此时双手捂着剧痛不已的头,更像是个疯子,林宪青双目血红的看向朱肖肖,只见朱肖肖也脸色苍白,显然催动本命蛊,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林宪青甚至不清楚,朱肖肖是什么时候将本命蛊放到他身上的!一想到自己现今的处境,全是拜朱肖肖所赐,这个他从来没放入眼里的儿子,竟是导致他功亏一篑的最大败笔,林宪青就生出了难以抑制的愤恨!
他要亲自杀了他!
说时迟那时快,林宪青骤然袭向了朱肖肖,拼着最后的清醒,以半步武圣的能力,彻底爆发,竟是谁也没来得及阻拦——朱肖肖瞪着眼睛,也没能躲开林宪青快速袭来的那一掌,他被击中了胸口心脉。
“噗——”
“不——”
摇晃着倒下去的瞬间,朱肖肖被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而林宪青脑子里的本命蛊,也已经完成了使命,哪怕他垂死挣扎,也抵挡不过脑子被毁的结局,甚至也被越之轩一掌拍在了心脉上,一身武功竟尽数泄尽......
这江湖武林唯一的半步武圣,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可惜却没人开口说一句什么。
但朱肖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他的本命蛊没死,却也奄奄一息了,还有他刚才承受的那一掌......
“我是不是要死了?”朱肖肖抬头看向越之轩,嘴角咳出了血。
“教主!”
乌和雅红着眼睛扑过来,想去够朱肖肖,却被越之轩挡住,只见越之轩脸色惨白无比,嘴唇甚至也没了血色,却将朱肖肖打横抱了起来:“不,你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说着,越之轩就要抱朱肖肖往龙牙山上去——
“你要做什么!”
乌和雅叫着想要追上去,却被越之轩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与此同时,越之轩看向身后众人,沉声道:“你处理这些事,不要跟上来......我不会让他死,我不允许......”然后呢喃着,就又抱着朱肖肖头也不回的上了山。
等到越之轩人影消失,乌和雅才咬咬牙转过了身,他到底没有追上去,而是看向身后那群神色复杂各异的江湖人:“我会将这些傀儡放掉,至于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地上死的死,苟延残喘等待死亡的,还有已经痴傻等待死亡降临的半步武圣,还有什么可说的......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认知,而至此之后,恐怕也无人会再来找百足教的麻烦。
不提其他,很显然,和林宪青不相上下的越之轩,是站在朱肖肖这边的。
............
越之轩抱着朱肖肖进了他院子里的温泉池,让这药池温养着朱肖肖的身体,同时毫不犹豫将自己手腕划开,将流出的血喂到了朱肖肖嘴边。
“乖,张嘴。”
朱肖肖已经意识模糊,张不开嘴,越之轩就自己喝自己的血,然后一口口喂给朱肖肖,伤口凝住了,就再用内劲儿划开,甚至到了最后,猛吸自己手腕处的血,就为了将血液快速送到朱肖肖最里面。
渐渐的,等朱肖肖有意识睁开眼睛时,眼前的越之轩,已经脸色惨白得不成人样了,他喂的是精血,不是普通的血,这一口口的精血,几乎要将越之轩的生气耗尽。
“不......”
朱肖肖想要推却,却还没力气。
越之轩还要再喂,他另一只手紧紧揽着朱肖肖:“嘘......乖,别说话,你乖乖的......”
朱肖肖摇头:“别,我不要......”
越之轩毫无血色的嘴唇挑起,眼底带着温柔:“知道吗,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在你假意要杀我的时候,那一瞬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会为你心焦了......我心悦于你。”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值得我留恋和在意的,可原来还是有的,所以你要活着,活下来,好吗?”
朱肖肖眼眶泛红,因为逐渐吸收了带有血蚕功效的精血,他身体浮现的梅花烙印,竟渐渐汇聚在了眼尾,从淡淡的梅花颜色,变成了一尾血红的梅花印记,妖冶鬼魅,更像是勾人夺魄的鬼魂。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让你活着......”
朱肖肖有了些力气,一把扣住了越之轩的手腕,抬眸看着他:“我也想让你活着,你不懂吗?”
越之轩一愣,随即低咳着笑起来,满眼从未见过的愉悦和温柔,他看着怀里的人,垂下头轻吻朱肖肖的眼角,低声叹息道:“你真美,现在这样的你,只有我能看到。”
他没正面回答朱肖肖的问题,在亲吻过后,还是坚持将血送往朱肖肖嘴里,他这辈子从没求过什么,但佛祖啊,如果他们两个之间注定要死一个的话,那他愿意付出所有,来换眼前人活着,但也能不能给他一个活下来的机会,他还有太多的话没说,太多的事没来得及去做......
【叮——】
【男主黑化值下降,目前黑化值持续下降中......】
朱肖肖眼里已经落下泪来,磕磕绊绊道:“我也心悦你......越之轩,以后我只给你看我的脸,只有你能看我......”
“你亲手给我打造一个面具,我会戴上它......只要你亲手打造的,不然我不只给你看......”
越之轩不得已靠在温泉池边,轻声说了句好,明明已经没了力气,却还是强硬在喂血过去。
还不够,还不够修补怀里人的身体。
就差一点了。
他看着怀里人不断落泪的眼睛,到底还是不忍心,低头又亲吻了下那挂着血色梅花的眼尾,轻声且认真安慰:“你这里长出一朵小梅花,很好看,我很喜欢......面具可以打镂空梅花样式的,将这朵小梅花露出来,那一定很好看。”
朱肖肖攥紧越之轩的胳膊:“那我们说好了,你绝不能食言。”
“嗯,说好了。”
“我等着你的面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