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合欢宗的比下限, 那大概是没下限了，再说，就要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眼见曹讷几乎又要控制不住自己, 柴宣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然后丢给曹讷一个眼神，意思是别忘了正事。
曹讷深吸一口气：“现在道也道谢了, 可以说点别的了吧, 我们是来说正事的......”
朱肖肖：“又没说不让你说别的，但之前两次不都是你先挑起的话题吗？再说了，道谢不是正事？怎么你们万剑宗和无相宗的人命这么不值钱，连谢谢救命之恩都不算正事了吗？那要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
站在后面的夏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就是, 口头道谢还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万剑宗和无相宗的弟子：“......”
一旁的徐修然连忙喝口茶, 好掩盖住脸上的神色，心想回去他就跟父母说, 这万剑宗的弟子还是不当了，真丢人又没意思, 还不如......嗯，还不如去合欢宗当弟子呢, 还有这么多漂亮小姐姐。
这会儿他真心实意考虑起了之前朱肖肖的提议。
曹讷脸憋得通红, 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不留面子过，但对方说的又都是真话, 没什么可反驳的......只能再次深吸一口气, 直接说起了正事：“关于之前我们被困的地方，以及那个......恶鬼, 佛子有什么要说的吗？”
元溟：“没有。”
曹讷：“......”
徐修然赶忙又喝了口茶, 噗, 想笑。
“咳咳，我来说吧。”
为了防止曹讷暴走，柴宣立即讪笑着开口道：“佛子可能没有注意到......”
“注意到了。”元溟又开口道。
曹讷蹭一下站起来，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一样：“佛子是在耍我们不成？一会儿说没有，一会儿又说注意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佛子没有想和我们谈的意思，那干脆直说不就行了？！”
比起曹讷的愤怒和指责，元溟却表情未变，甚至有些不解般平淡开口道：“我说我没有什么要说的，和我注意到事情有变，有冲突吗？曹首席何必如此动怒，另外，贫僧并未说过有事要与各位相谈。”
意思就是你们要找过来的，可并非是他要求的。
曹讷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之前被那恶鬼吸去的好像不止三成功力，因为现在胸口气闷得仿佛要吐血一样。
朱肖肖暗自咂舌，以前怎么没发觉这和尚也是口齿伶俐的。
感觉这短短几句话，比他和曹讷对话的时候，杀伤力还要更大一些。
柴宣本来也想责问来着，结果这么一听，倒庆幸自己没气急开口，曹讷这是脑子糊涂了，根本没转过弯来，再者就是......他们都是同一辈的佼佼者，曹讷心高气傲，早就对名声盛过他的元溟有些不服，之前那种窘态被元溟所见，对方又在几息之间制服了那恶鬼，恐怕这心底更是百般滋味，怎么可能会甘心。
不过再怎么不甘心，不服气，现在也是正事要紧。
“是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柴宣笑笑，又话锋一转：“不过佛子既然已经注意到事情有变，恶鬼实力大涨，我们自当齐心协力，共同商讨下怎么办才是，不然的话......若是放任事态继续下去，鬼窟消不了，恶鬼灭不尽，早晚有一天，谁能保证这世间不会沦为人间炼狱啊。”
元溟深如寒潭的眼眸，此时仿佛粹了冰：“那依柴公子以及各位的意思，是要如何？”
朱肖肖握了握元溟的手，仿佛漫不经心问道：“是要像一年前那样吗？”
曹讷理所当然道：“众所周知，对付鬼窟的恶鬼，佛修是最有办法的，也是最能克制恶鬼的存在，所以单我万剑宗而言，愿意支持佛子再次号召聚集起各个佛寺，共同商讨此次对付恶鬼突变的事情。”
“我无相宗也愿意支持佛子。”柴宣也紧随其后说道。
元溟垂着眼睛，一手转着佛珠，并未直接开口，倒是朱肖肖露出一抹讥笑，哪怕双目无神，但这副似笑非笑的嘲讽表情，除了是对他们外，又还能是对谁。
曹讷本就敏感着，见状立即阴翳问道：“苏公子笑什么？难道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苏公子觉得这次的事不值得重视起来？我倒是忘了，上次的事，你们合欢宗就没有参与，想必也不会忧心这次忧患之事。”
朱肖肖单手支着下颌，懒洋洋道：“你也说了是上次和这次，而且时间差度甚至没有两年......
虽然我们合欢宗上次没有参与进去，但也知道一年前那次灭鬼行动，各个佛寺可是出了大力，连......连元溟的师父妙玄大师，都为了除恶鬼圆寂了。
而今才过去没多久，你们竟然又要将这件事推到元溟头上，怎么，你们当中是找不到一个能扛事儿的是吗？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万剑宗和无相宗还称什么大宗，趁早解散好了。”
“放肆——”
曹讷刚喝出口，就见元溟眉眼一抬，威压瞬间袭了过来，曹讷有心反抗，却根本动弹不了，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同时心底也再次认识到了他和元溟的差距，那简直犹如鸿沟！他竟是连抵抗都抵抗不了！
柴宣再次出来打圆场和稀泥：“苏公子此言差矣，我们也不是不体谅佛子心情，只是事关重大，区区艳鬼竟能将我等困住，甚至那座塔......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佛寺灵宝吧。
恶鬼竟能和佛寺灵宝融合，并加以利用，且让自身实力大涨，这绝对不是小事了，事情拖延不得，想必佛子也能理解，且不会置之不理......更何况这等大义之举，我们一定会铭记于心，也会鼎力相助于佛子。”
“是啊，这件事真的拖不得。”
“听说佛寺灵宝还有许多没有收回，如果都能被恶鬼侵染利用，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都说修佛之人菩萨心肠，以佛子的名望，肯定不会对此事冷眼旁观。”
“这次无相宗弟子死伤许多，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被那座塔所困，脱不开身啊。”
“连我们修道之人对付这种恶鬼都困难，更何况是普通人......”
............
听到最后那句话，元溟手指动了动。
朱肖肖瞬间就感觉到了，不过没有作声。
随即，耳边就响起了元溟的声音：“各位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曹讷下意识道：“什么？”
“我已经脱离菩提寺了。”
元溟声音很是平淡，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而且也担不起佛子这个名号了，如果各位想靠我去号召聚集佛修之人，恐怕是要失望了。”
朱肖肖挑了挑唇角，忍不住补充一句：“而且还即将还俗，与我成亲......他之前亲口说的，你们都当耳旁风？”说着就有些不高兴也不爽起来：“怎么，你们是以为这和尚说和我成亲，是闹着玩的啊？”
“这......”
柴宣张了张嘴，有些哑口，他还真没当一回事，佛教圣子和合欢宗的少宗主成亲，可不就是闹着玩的吗。
但是现在看来，恐怕真不能当个笑话来看了。
曹讷冷声开口：“难道佛子要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吗？”
“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
元溟目光直视过去，仿佛能看透曹讷内心：“我不行，诸位既然心怀大义，自然可继续。”
“但没有佛修......”
元溟打断曹讷继续开口道：“一年前佛修几乎全力以赴，也没见得有什么结果，难道没有佛修带头冲锋陷阵，各位就不愿意扛起责任对付恶鬼了吗？”
柴宣干笑道：“哪的话......我们自然是愿意扛起责任......”
“哦......是吗？”
朱肖肖嗤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们就只是口号喊得响亮，却让别人冒死在前，自己贪生怕死呢。”
曹讷铁青着脸：“我们当然不是......”
“不是更好啊。”
朱肖肖歪了歪头，脸上带笑，将曹讷的话直接堵了回去：“既然不是，那几位就去做好了，我相信你们这种心怀大义的人，肯定也很善解人意，不会强抓着我家和尚不放，再说了，和尚也不是不愿意除恶鬼。
他只是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号召之人，但私下里也一直没放弃灭尽恶鬼，所以还是要多靠各位努力了，诸位放心，等你们找到除尽恶鬼的办法，号召到同样一批心怀大义之人，想必我们也不会置身事外。
只是现在真的是爱莫能助，无能为力了，所以，诸位一定要多多加油啊。”
曹讷：“......”
柴宣等人：“......”
徐修然轻咳一声，立即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哎呀呀，真是好赖话都给说尽了，啧啧啧。
............
话说到这里，哪怕还能再找出理由来，可一直追着不放，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最后曹讷和柴宣只能带着人，难看着脸色离开了画舫。
他们走后，元溟就沉默下来。
朱肖肖等了一会儿，就听见元溟低叹了一声，似乎很是沉重。
“和尚......”
朱肖肖清了清嗓子：“这处的鬼窟已经解决了，我们什么时候去下一处？”
元溟闻言捏了捏朱肖肖的手：“你身体还不舒服吧。”
朱肖肖一噎，随即嘀嘀咕咕：“这怪谁啊。”
“怪我......”元溟低咳一声：“我......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去吧。”
朱肖肖朝元溟一笑：“我在这里等你。”
“好。”
话落，元溟就也走了出去。
而等元溟离开后，秋穗立即犹豫着开口：“少主，我有些话想问少主......”
“什么话？”
秋穗让夏荷去关门，然后鼓起勇气道：“少主是否还记得......记得之前和秋穗说的话？”
朱肖肖先是一怔，随即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之前你和少主说什么了？”
夏荷关上门连忙跑了回来，她上次出去买铜镜给少主，都没听到那些话。
“少主，你说你和那和尚在一起，只是为了找鬼窟，对方恶鬼方便，并不会和那和尚牵扯过多，可现在却......”秋穗皱了皱眉：“少主，你怎么就说要和那和尚成亲了呢？刚才您也看到了，那和尚就是个麻烦......”
夏荷啊了一声：“是这样吗？那少主，你应当不是真的要和那和尚成亲吧？”
朱肖肖下意识开口：“当然......”
他一贯会口花花，一开始接近和尚的目的也是如此，但现在开口，却感觉——
“吱呀——”
门被推开的声音，吓了三人一跳。
秋穗磕磕巴巴的声音响起：“少......少主......”
夏荷也张了张嘴，一脸惊讶和尴尬。
“抱歉，我只是想回来问一下，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岸上吃东西。”
元溟就站在门口，穿着白色僧袍，却反常没有执起佛珠，而是双手垂落，掩在袖子里，都握得很紧。
比起夏荷和秋穗的无措，朱肖肖更是震惊难言，甚至心慌意乱，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和尚......”
“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元溟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淡，但朱肖肖却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又生出一种想要冒汗的感觉。
“和尚，我......”
朱肖肖舔了舔唇，说起话来磕磕巴巴，那样子看上去，着实是心虚了。
“你就这么放荡吗？”
“什么？”朱肖肖愣了一下，随即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元溟静默看着朱肖肖半晌，终于再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声音彻底冷了下来：“苏施主要是想跟着我一起寻鬼窟灭恶鬼，或者是......有其他目的，大可以大大方方说出来，贫僧也不是不通人情之人，何必为难自己委身于我......还说要和我成亲......这种话也能随意说出来，苏施主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还是平日里说这种话说得太多，所以随口就来，根本对此毫不在意，毫无羞耻之心？”
“元溟！”朱肖肖胸膛起伏了下：“是，我一开始的确是抱有目的接近你，但也没做伤害你的事啊，更何况我们做那种事，都是你情我愿，我逼你了吗？何必在这里跟我摆受害者的脸色？！
还有成亲一事......一开始我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对付那艳鬼，我后面也没再提过，难道不是你——”
话说到这里，朱肖肖瞬间就渗出一身汗，心底暗暗后悔，可想收回来也来不及了。
他茫然睁着眼，努力想去看元溟的表情，可再怎么睁着，再怎么眨眼睛，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他看不到。
生平第一次感到无助。
“和尚，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但元溟已经开了口：“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声音里的冷意已经消散无踪，却变得如死水一般平静无波。
“和尚——”
“既然苏施主无意，贫僧也不愿过多纠缠，就此别过吧。”
“和尚！你等等——”
朱肖肖着急迈开步子，却冷不防撞到了椅子上，脚下瞬间踉跄了下：“和尚——”
旁边传来秋穗复杂的声音：“少主，那和尚已经离开了。”
朱肖肖顿时抿紧了唇。
“少主，要不要我......”
“......不必！”
朱肖肖深吸口气：“既然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那么说我......我也不想留他......”
“可少主......”
秋穗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少主泛红的眼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元溟已经离开，朱肖肖也不想继续待在画舫，没过多久，就也跟着离开了画舫。
不过他没想到之后徐修然会找过来。
“我已经脱离万剑宗了！”
朱肖肖哦了一声：“所以？”
徐修然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所以苏公子让我跟着你可好？你是不是在找鬼窟，或者什么东西，我有线索啊，我们徐家的消息都会经过我手里，我这里的消息来源可多着呢，怎么样啊？而且苏公子你应该没忘记，之前你说过要我找你......”
朱肖肖立即温和一笑：“当然没忘记。”
“那我......”
“不过那时是那时，现在和那时可不一样了。”朱肖肖又开口道。
“啊？什么意思？”
朱肖肖喝了口茶，才继续道：“那时徐公子要离开万剑宗，加入我合欢宗，我肯定举双手双脚赞成，但现在嘛......之前在画舫上发生的事，徐公子应该也一览到底了，哎，虽然我......我和那和尚句句在理，但再怎么以理服众，曹讷和柴宣那些人却离开得心不甘情不愿啊，徐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
徐修然尴尬笑了笑：“岂止是心不甘情不愿，都快记仇了吧。”
曹讷被眼前的青年怼成个什么样子，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丢了那么大个人，还被当众说出来，提了好几次，就算曹讷再心胸宽阔，恐怕也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
“所以你也这么说了，现在你又离开万剑宗，跑过来找我，要加入我合欢宗，我这不好收啊。”
朱肖肖啧了一声：“那不是更打曹讷的脸了吗？”
“啊......”
徐修然总算回过味儿，略有些失落的低下头：“那我就......”
“不过我们合欢宗也不是个怕事儿的。”
“啊？”
朱肖肖朝徐修然的方向笑了一下：“所以徐公子，想要加入我们合欢宗，总得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
“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徐修然挠了挠头，又有些紧张地搓搓手：“难道是想让我提供什么......”
“哦，也没什么。”
朱肖肖摸了摸鼻子：“不过就是帮我监测一个人的动向罢了。”
............
天元大陆北境有一处混乱之地。
这里鬼窟数量多不胜数，恶鬼繁多，更甚至是有鬼王出没，以至于这里人烟稀少，根本没有普通人生活。
其实不止没有普通人，就连修士都少有。
毕竟与恶鬼相争，一旦被鬼气侵蚀，就会影响修为，需净化才能快速消除鬼气，否则光靠自身修炼净化，不仅会损耗修为，更对修炼没什么溢出，所以这里就连修士都很少看到，除非是想在险境中磨炼自己的。
——比如修为陷入瓶颈，久久提升不了的人，大多都会来这里，想在生死间悟道提升。
还有一些靠自身提升修为，没有依附大宗的独身散修，以及修炼一些特殊功法，能在此修行的人等。
这些人无一不对修行上心，此时正聚在一间客栈交流，说着说着，就不约而同聊起了一个人——
“最近北境这里来了个和尚，你们发现了吗？”
“这里和尚挺多的，不过你要说的是那个和尚，那我知道。”
“就是那个和尚......他一人灭杀了伏河鬼窟的鬼王，嘶，简直不得了啊，伏河鬼窟都淹死多少人了。”
“哎，你们知道那和尚的身份吗？”
“他好像独来独往，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和其他和尚待在一处......”
“那和尚可大有来头，我早就打听过了。”说话这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
旁边几人瞬间凑了过来：“快说，那和尚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厉害？”
“菩提寺那位脱离而去的佛子，听说过吗？”
“什么？他该不会是——”
“没错，他就是佛子元溟，不过这里是妙玄大师圆寂的地方，佛子出现在这里，也不足为奇吧？”
............
旁边讨论得格外热烈，朱肖肖托着下巴，轻轻叹了口气。
徐修然见状，忍不住挨近了些：“慕慕，你叹什么气啊？对了，这不是找过来了吗，你要不要见......”
“谁说我是找过来的？”
朱肖肖轻哼一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过来是有要紧事。”
“啊对对对，你是有要紧事。”
徐修然摸了摸下巴：“找和尚也的确是要紧事——”
“徐修然，你找打是不是？”
“没......”
徐修然嘿嘿两声：“我不说就是了。”
朱肖肖又换了个手托着下巴，突然指了指那群聊得热络的人：“你去那里再仔细探听一下。”
“啊？为什么？”
朱肖肖：“问问他们清不清楚那和尚落脚的地方。”
徐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