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完, 楚骁沉默下来,朱肖肖也沉默了下来,半晌他从门框上微微直起身:“你......”
楚骁耳朵动了动, 手里抓着一件衣服, 慢慢倒腾到行李箱中——
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
“既然是我主动终止合约,我可以帮你和楚鹏说一声, 让你回楚家......”
咔哒——
楚骁合上行李箱, 声音有些僵硬地打断朱肖肖:“不用了,我不回楚家。”
朱肖肖皱眉:“那你要去哪?我可以......”
“我会自己找地方去住。”
楚骁抿着唇:“我不回楚家,那里已经没我的位置了......祁俞宁,终止合约后,你没必要再管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可是听到祁俞宁让他回楚家, 楚骁心底就一股烦躁和难堪。
当初祁俞宁和楚鹏协定好, 把他从楚家带到了这里,现在祁俞宁又要把他丢回去?凭什么......楚家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要靠祁俞宁才能在楚家立足,楚骁更不想这样......他已经够丢人的了。
“不用你操心我, 我会自己照顾自己。”
楚骁顿了顿:“反正我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了, 你何必假惺惺再把我送回楚家。”
朱肖肖脸色变了变:“假惺惺?”
“你就这样想我的?”
他简直要气笑:“楚骁, 昨晚你做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算账, 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要走了, 就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了?还是你以为我们终止合约后,我就拿捏不住你了?”
“我没有......”
楚骁看了朱肖肖一眼:“你放心, 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昨晚......昨晚是我不对, 那些话,我是胡乱说的,你不用当真,我真的不会说出去......”
“是我没有自知之明了。”
朱肖肖怔住,有些意外地看了楚骁一眼,脸上神情慢慢变得有些复杂,张了张嘴,最后只嗯了一声,其余什么话都没有说......一直到楚骁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又去了画室,装了几个相框出来,然后大包小包的站在门口......
像只落魄要离家的小狗子。
本来收拾出一个行李,看着还好,结果去了趟画室后,东西就多了,携带也不方便,虽然看着表情还是很硬气,但左胳膊右胳膊都腾不出来,站在门边上,连门把手都转不开......楚骁有些沉默。
“咳......”
朱肖肖清了清嗓子:“要不要我......”
“不用。”
不等朱肖肖说完话,楚骁就断然拒绝:“我自己可以。”
说完,他小心放下一个相框,才腾出手将门打开,最后拿着行李即将离开的时候,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但是没有回头,也没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这才左右手拿着行李,拎着相框离开了。
咔......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朱肖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那间腾出来的画室看了眼,其实里面的东西并未都带走,大概只有楚骁画完的画作被带走了,也不知道画的都是什么。
又转身走到客厅的大落地窗前,往下望去——
没一会儿,就见楼栋下面有人走出来,熟悉的大包小包,因为左右手都夹着相框,行李箱不好拿,到了楼栋下面,就一脚一脚踢着行李,光看背影就透出一股子气闷烦躁感。
朱肖肖伸手按在落地窗前,直到楚骁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
静默半晌,想到了什么,朱肖肖走到卧室的衣帽间,拉开饰品抽屉,这里有很多手表和袖口,还有胸针等饰品,都是为了搭配衣服用的,但很少有那种项链戒指什么的,但是在最里面的位置——朱肖肖拿出一个红丝绒小礼盒。
打开来,里面是一对梅花样式的耳钉,鲜亮的正红色,梅花造型很有设计感,而且五朵花瓣用的都是红宝石,连中间的花蕊都细致切割成了菱形,很亮很闪——
这一对耳钉,完全不符合他的风格。
但这是朱肖肖给自己买的礼物。
比起背地里穿那些衣服,做那些装扮,带着这种抓人眼球的耳钉,出现在人前,更让他踌躇和迟疑,所以买来耳钉到现在,也没能下定决心去打耳洞。
在外人面前,祁俞宁这个身份,代表了祁家,是严谨和认真的代名词,有能力,做事一丝不苟,事事周到,从未出过一点差错,从来都是别人口中的孩子,但从小到大,祁俞宁都没什么朋友。
因为同辈人提起他,那些好的形容词全部不见,尽皆换成了无趣,没意思,真无聊等评价。
“他怎么天天穿一种风格的衣服啊。”
“对啊,除了黑就是白,哈哈,一个人可以演黑白无常了。”
“祁俞宁这个人吧,哪里都好,就是好没意思的,玩不到一起去,我跟他说点什么新潮的东西,他都不懂。”
“不想和祁俞宁一起玩,和他待着好累啊。”
“祁俞宁就是装,整天装成那样,看着就让人厌烦。”
............
从小到大,也就只有陆洲行和他能玩到一起,陆洲行是包容的,但陆洲行和谁关系也都很好,所以这也是他不敢开口言明感情的原因之一,怕会失去这个唯一的玩伴。
后来陆洲行出了国,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那些隐蔽的,想要反抗而衍生出的叛逆喜好,不能为人所知的,却又想展示给谁看,矛盾又诡异的心理,带着忐忑不安,不曾想过,就那样猝不及防地被楚骁发现了。
其实,他本来想的是,一点点透露出去,等楚骁听话了后再说——让楚骁成为他的所有物,听话,驯服,只顺从他一个人,既满足了他想展示的心理,又能避免被暴露的风险,想要一个人陪在他身边。
然而昨天晚上楚骁说的那些话,让他瞬间清醒的意识到,没有一个人会完全属于另一个人。
他将楚骁从楚家带过来的决定,一开始就是错的,鬼使神差一般,做出这种事情......
咔哒——
朱肖肖猛地关上红色丝绒盒子。
这种放纵应该收回了。
............
自从陆洲行回国后,两人之间的联系就频繁了起来,朱肖肖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收到陆洲行的邀约,若是三年前,他肯定不会拒绝任何一次和陆洲行见面的机会,但最近实在没什么心情。
可能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不管是别人主动靠近他,还是他主动想要圈住一个人,到最后身边也只会剩下他一个人,没有什么关系是牢靠的,陆洲行和他是如此,他和楚骁的关系,也是如此。
到头来,都只有他自己。
所以何必再辛苦维持某一种关系。
该走的人,总会消失不见。
不过偶尔的时候,朱肖肖会想楚骁在做什么。
对方肯定没回楚家,他有给楚骁打过去一笔钱,楚骁也没任何回信,至于楚骁母亲所在的医院,除了嘱咐专家继续为其治疗,他也没刻意去了解过什么,就这样吧,他和楚骁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
但有些事情还是推不掉的。
就比如一份生辰宴的邀约。
对方家里老人七十大寿,他和陆洲行都在被邀约的名单里,不过让朱肖肖没想到的是,在生辰宴上竟然还看见了楚鹏,算一算,自从他和楚鹏达成协议后,就没再见过面了。
只不过现在楚鹏身边站着的并不是楚骁,而是另一个少年。
“阿宁,你在看什么?”
朱肖肖转过头,对上陆洲行的视线,又往他旁边看了眼:“阿姨呢?你不去陪阿姨吗?”
陆洲行无奈笑道:“你也知道妈从国外回来,根本就不是为了我,我在她身边,只会碍她的眼,她现在和这家的夫人待在一起呢,好像两人是以前的老同学。”
朱肖肖哦了一声。
又下意识往楚鹏那边瞥去一眼,却见楚鹏旁边那个少年不见了。
“对了,阿宁,你那个小朋友......我刚才好像看见他了。”陆洲行突然开口道。
朱肖肖愣了一下:“什么?你说你看见楚骁了?可是他......”
他并没有在楚鹏身边出现过啊?
陆洲行嗯了一声:“不过他好像穿的是侍者的衣服......我不太确定,也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朱肖肖抿了抿唇,放下酒杯:“我先失陪一下。”
说完,也不等陆洲行反应,就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他记得楚鹏旁边那个男孩,好像之前一闪而过的身影,是朝这个方向离开的......
............
楚骁没想到自己出来兼个职,都能看到祁俞宁。
那个男人穿一身黑色正装,头发衣服都一丝不苟,明明长得不难看,可每次打扮都给人一种老成的感觉,和一众上了年纪的人站在一起交谈,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
但......
谁也不知道这个男人私底下是什么样子的,只有他知道,知道男人会穿什么,又会戴什么,可能这会儿西装裤里面,就有黑色的衬衫夹,箍着大腿,而绷紧那一圈,肯定会泛出红痕。
楚骁清了清嗓子,又往隐蔽的地方躲了躲。
他好久没见到祁俞宁了,想看祁俞宁,但是却不想祁俞宁看见他。
祁俞宁给他的那笔钱,他没动。
也没回楚家,自然要出来自己挣钱。
别人光鲜亮丽的交谈,他端着盘子,穿着侍者的衣服......本来觉得没什么,可一想到会被男人看见,楚骁就想要躲起来......只是楚骁的注意力都在朱肖肖身上,却没发现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