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立即沉寂了下来。
半晌朱肖肖深吸了一口气：“邵美怡是你母亲？那贺寻是你什么人？哈, 贺......”
砰——
贺喻之脸上猛地被揍了一拳，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可以啊，贺喻之, 你接近我, 连姓氏都没改，怎么, 这么‘落落大方’, 是觉得我蠢到什么都发现不了对吧？！”
朱肖肖猛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
贺喻之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看向朱肖肖的眼神很是复杂：“你刚才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现在心神很乱，既有被朱肖肖发现时不可名状的慌乱, 又有听到自己母亲还活着的震惊, 以及莫名的焦躁恐慌......他母亲不是死了吗？当年那场大火，他们一家人, 除了他被父亲扔到火场边缘，里面确确实实烧死了两个人啊......
那如果他母亲还活着......
贺喻之猛地抬头：“难道和我父亲一起死的人是齐凯？你知道......不, 你不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话, 你也不会一直去寻找齐凯的踪迹, 所以......所以当年我们家那场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肖肖皱紧眉：“你在说什么东西？什么大火？”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
贺喻之声音干涩：“那当年我妈被迫离开我和我爸, 不是你威胁的吗？”
“你说......什么？”
朱肖肖再次深吸一口气, 脸色铁青：“继宏，把那个女人给我带过来！”
贺喻之隐隐觉得事情已然超出他的认知。
突然间, 他心底的恐慌就像是潮水蔓延一样不可阻挡起来, 他死死盯着门外, 直到门外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尽管童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即使十几年未见，第一眼也足以认出来。
哪怕这个女人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光鲜又亮丽。
她脸色有些惊惶忐忑，一张脸哪怕上了年纪也同样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这么多年未见，依旧保养得很好，季星雅和她长得很像，五官精致，这副落拓的样子，反倒更能让人升起保护欲。
卫继宏将女人带进客厅，她谁也没看，竟直接想扑到朱肖肖面前：“季宁......”
“就站这里说。”卫继宏挡了一下。
邵美怡抿了抿嘴唇，伸手抚了抚耳边的头发，朝朱肖肖讨好笑了笑：“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是说......季宁，你把我找回来......”
朱肖肖嗤笑一声，不客气打断邵美怡：“我那是在找你吗？”
邵美怡脸色僵了僵。
“我该叫你邵美怡还是齐凯？”
朱肖肖冷笑不断：“邵美怡，先不说你怎么变成了齐凯，我就是想问问你，当初你跟着贺寻离开，六年后又跑回来，跟齐凯在一起，结果生下星雅后，又消失了，那你回去后到底是怎么跟贺寻还有他儿子解释的？”
“不对......当初你离开贺寻和他儿子的时候，究竟是怎么说的？”
朱肖肖没看邵美怡，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贺喻之，眼神嘲弄：“我还记得你跑回来后，跟我们的说辞是贺寻对你不好，所以你才回来的......你说你无路可走，让我们收留你，你当初是不是这样说的？”
邵美怡没注意到朱肖肖的眼神，也没注意到朱肖肖话里的质问，更没注意到旁边贺喻之骤然变得难看又难堪，甚至不可置信的脸色，她以为朱肖肖只是知道了她离开后，又回去找贺寻了，于是连忙想要解释：“季宁我......我当初是跟你们这样说的，但......但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啊？”
朱肖肖嘲讽冷嗤：“说不出来吗？找不出理由？因为你就是在撒谎！你撒谎蒙骗了齐凯和我，仗着齐凯一直对你有意，所以你才能撒出这种慌，所以你说了，齐凯就信了，其实贺寻根本就没有辜负你吧？”
“季宁......季宁我错了，我......”
邵美怡想要去拉朱肖肖的胳膊，但被卫继宏挡着，根本靠近不了朱肖肖，她看着朱肖肖那张脸，想到自己被朱肖肖的人带回来，心底升起一丝丝希望，眼泪落下来显得可怜：“季宁，我就是跟贺寻过不下去，我当初后悔了......”
“我不该跟着他离开，他根本没给过我好日子，当初说好的承诺，根本就没有兑现，所以我才会......”
“哦......”
朱肖肖瞥了邵美怡一眼，又看向已经深受打击的贺喻之：“那你当初离开贺寻的时候，他没有拦你吗？而且......你和齐凯在一起之后，又为什么突然消失离开？”
“贺寻他没有阻拦我，因为......因为他也希望我幸福。”
邵美怡依旧没注意到在场所有人脸色的变化，包括朱肖肖的冷嗤不屑，卫继宏的一言难尽，季星雅的脸色苍白，以及......贺喻之脸上那种，仿佛所有认知都被打破的崩溃。
“至于我和齐凯，我后来离开齐凯，是因为齐凯他家暴我，他就是个疯子！”
邵美怡眼眶又滚下泪来：“季宁你不知道，齐凯他看我看得很紧，我真的受不了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我的生活，我真的害怕，而且齐凯他还威胁我，不许我告诉你，加上那个时候，齐凯他又很得你信任，所以我......”
朱肖肖缓缓呼出一口气：“所以你当初之所以离开贺寻，抛下你和贺寻的儿子，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是因为贺寻对你不好，只是因为你受不了苦日子是吗？贺寻没有拦着你，还希望你幸福，然后你回来找齐凯，跟齐凯在一起，却受不了齐凯对你的监管和控制，最后生下星雅后逃走了，是又跑回去找贺寻了，对吗？”
邵美怡轻轻点了点头，眼底神色却越发忐忑，她总觉得朱肖肖此时脸上的神色，有着说不出来的不对劲......就好像发现什么有趣又意想不到的事情，古怪又讥讽。
朱肖肖坐在沙发上点上一支烟：“当初你离开后，齐凯就跟疯了一样，我也不知道你怎么跟齐凯说的，因为你，齐凯临走前跟我闹了一场，后面人消失不见，我一直找不到他......”
“齐凯他是去找你和贺寻了吧？你们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邵美怡脸色一变：“没......齐凯他......”
“邵美怡，我得提醒你一下。”
朱肖肖吸了口烟：“你顶着齐凯的名字跑到了中缅那边，我既然能够找到你，那就能调查清楚当年你离开后的事情，而且你最好给我说实话，不要再想着谎话连篇，我不会只信你的一面之词了。”
邵美怡整个人显得很是无措，她搓着手缩着肩膀：“季宁，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找齐凯啊？齐凯这个人真的是个疯子，当年我受不了离开，想逃离他，可他还是想抓我回去，他就是个疯子，我......”
“够了......”
邵美怡一顿，看向旁边说话的贺喻之，视线触碰到贺喻之脸上的烧伤，瞬间惊了一下，有些嫌恶似的撇开视线。
贺喻之看着邵美怡的反应，竟莫名觉得无端可笑，可笑的是他，这里所有人中，最可笑的人就是他了，从刚才听到现在，贺喻之已经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他看着眼前的女人，只觉得陌生又恐怖，恐怖极了。
这个他一心想为之报仇的母亲，到现在依旧想要转移话题。
两边撒谎，谎话连篇，爱慕虚荣，贪生怕死......这个女人，她怎么就是自己的母亲......
他的母亲不该......不是这样的啊......
贺喻之脚下一软，竟又踉跄了一下，他弯腰扶着沙发把手，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嘶哑着声音，艰难开口道：“当年那场大火，到底是谁做的？是齐凯，还是......你......”
邵美怡眉心微蹙又看向贺喻之：“你......”
像是突然打开了关窍，她这才注意到不对的地方，看了看贺喻之，又看了看季星雅，脸上表情开始出现变化。
朱肖肖在一旁看着，突然嗤笑道：“怎么了？不认识你的儿子和女儿了？喏，你儿子贺喻之，你女儿季星雅，都好好在这里呢，来相认一下吧。”
邵美怡瞬间脸色惨白一片。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在你进来之前，贺喻之还质问我，当年他们家那场大火是怎么回事呢，而且他还以为当年你的离开，是被我胁迫威胁的，哎，我好冤啊。”朱肖肖恶劣笑了一下，脸上终于出现畅快的神情。
可他看着贺喻之，又将脸上的神色收了一下。
因为贺喻之此时看上去，像是崩溃得快要死了一样。
啧，活该。
季星雅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顾着流泪哽咽，艰难消化着她听到的一切，而贺喻之则抬起头，死死盯着邵美怡：“你说话啊，你说话！”
儿时与母亲相处的印象已经变得模糊，此时贺喻之只想起大火的时候，父亲一边拼命咳嗽，一边将他扔出火场边缘的脸，那张无限接近死亡的脸，在最后的时刻，给了他生的希望，而如果这一切的苦难都是邵美怡带来的......
如果他父亲的死是因为邵美怡......
是不是临死前都不知道他一直爱着的女人，竟然从始至终都在欺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