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琰眼眸抬了抬：“......没有,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最近魔物又开始猖獗起来了，不是吗？”
“也是......”
齐御磊笑了笑：“不过我这一张探魂符可不便宜。”
宗琰嗯了一声, 直接拿灵珠出来递了过去, 在一药堂买药，交付的是灵石灵珠, 而不是普通钱财,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等接过齐御磊递过来的探魂符，宗琰一点头，就转身离开了一药堂。
“奇怪......”
齐御磊看着宗琰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怎么感觉许久未见，这位无漾宗的大弟子看上去沉闷了好多。”
宗琰没找多久, 就找到了杨昊羽和朱肖肖。
远远看过去, 市集上最显眼的就是这两人。
——或者更确切一点的说，最显眼的应该是朱肖肖。
大概是去过了成衣店, 朱肖肖身上的衣服竟然换了，从原来白色飘逸的衣袍, 换成了红色束腰款式，从上到下一身红色, 白色绒毛缀边, 看着有几分厚实感，却格外柔和了眼前人的眉眼, 仿佛将眉间的红梅也衬得更热烈了些。
宗琰脚步微顿。
然后就见对面人一转头, 瞬间和他对上了视线。
朱肖肖绽放出一抹笑容：“宗琰！”
那笑容灿烂如火。
只停顿了一两秒，在他往杨昊羽那边走的时候, 朱肖肖就已经拉着杨昊羽朝他跑了过来, 到了近前, 宗琰才看清楚杨昊羽身上挂了一堆东西，也抱了一堆东西。
“这些是......”
杨昊羽：“哦这些是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朱肖肖给捂住了嘴巴。
“都是年货，是我们买的年货。”朱肖肖回答道，然后瞥了杨昊羽一眼。
杨昊羽立即会意：“嗯，都是年货，大师兄，没有别的。”
宗琰：“......”
他当做没发现这两人之间的猫腻，只是点了点头问道：“都买完了吧？”
杨昊羽嗯了一声：“都买完了，不过师兄你去哪里了？事情办完了吧......哦对了，师尊看你下山之后没吃早饭就办事去了，特意给你留了几个包子，我这就拿给你......”
宗琰刚想说不用，就听杨昊羽又开口道：“这几个包子都是师尊吃了觉得好吃的，然后特意给你留的，我都只吃了一个......”
朱肖肖拍了杨昊羽一下：“同一个口味的，我不也只吃了一个嘛。”
杨昊羽立即嘿嘿笑了两声。
他总算是享受到了师尊一视同仁的关心，这不给宗琰拿包子都拿得起劲儿，他们是一样的。
宗琰最后还是将包子接了过来。
如果他不吃的话，恐怕杨昊羽会觉得他吃味儿才不想接过来吧。
但其实被阮清韵投喂早餐这种事，他也是第一次体验。
在心底无奈叹了口气，宗琰看了眼无知无觉的杨昊羽，只觉得再这样下去，面对现在这种性格的阮清韵，他这个小师弟估计会更死心塌地的尊敬和信赖对方，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时候眼前凑上来一个人。
“包子好吃吗？”
不知道是不是红色太艳丽的缘故，眼前的男人一凑上来，就几乎遮挡了他全部的视线，那张脸似乎在这冰寒的天气里，都冒着明艳的光一样，明明是同一张脸，可穿上不同颜色的衣服，却完全能够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宗琰咽下嘴里的包子：“......好吃。”
朱肖肖眨着眼笑起来：“那我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好看吗？”
宗琰：“......”
“好看吗好看吗？”朱肖肖又凑近了宗琰几分，像是非要问出一个答案。
宗琰心思一动，突然抬手摸向了朱肖肖的后背，与此同时点头嗯了一声，在朱肖肖笑容又灿烂几分的时候，那只手才自然收了回来，而之前买到的探魂符，已经飞快没入了朱肖肖的体内。
系统：【......】
嘶......
它刚想说这只猪又在故意逗弄人，没想到被逗弄的男主，心思也不简单啊，不过真没再怕的，反正也检查不出来什么。
............
三人往宗门的方向走。
宗琰眼神复杂，探魂符没有任何反应，证明阮清韵没有任何问题。
还是那个人。
但是又很不一样。
宗琰不知是什么感受，目光一直盯在朱肖肖身上。
所以当年阮清韵也会拉着他父亲下山游逛吗？也会穿这种艳丽颜色的衣服，凑到他父亲面前问好不好看？当年的阮清韵，有这么鲜活明亮吗？究竟是经历过什么，让他转变成了后面那种样子？
眼前的阮清韵越是和之前的师尊不同，宗琰的心思就越是复杂。
一开始他只是想找机会了解真相，然后向阮清韵报仇，可现在却有些不确定起来，如果当年的真相......
不，不对。
不管当年的真相如何，如果阮清韵真的是杀害他父母和外祖的仇人，那这个仇，他不能不报。
临回山门前，朱肖肖又看到有人卖兔子。
他停下脚步：“买两只兔子回去吧，一公一母。”
杨昊羽：“师尊你还要养兔子吗？”
朱肖肖点点头：“对，要养。”
杨昊羽想到之前买来的灵花灵草种子，不禁感叹他师尊现在可真有生活气息，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养兔子，师尊以前竟然这么天真烂漫吗？
朱肖肖笑道：“等两只兔子生了一窝小兔子后，就可以做麻辣兔头了。”
“啊？什......什么？”
杨昊羽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麻辣......兔头？”
“嗯哼。”
朱肖肖果然买了一公一母两只兔子，然后提着笼子继续往前走。
杨昊羽稍微错开一点距离，蹭到宗琰身边，小声问道：“大师兄，麻辣兔头是什么，还有这道菜吗？师尊他......”
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师尊逛了一圈买到一堆东西，可都是平时师尊不会留意的那种——灵花灵草的种子，且四季都能开花结果，各种调味料，鲜奶干果等一堆零货，还有鸡鸭鱼肉等各种肉类......他以为买年货就只是买一些对联红纸之类的......
但看师尊这个样子，这次下山吃早饭并不是一时兴起，大概之后也会在山上开火？
好......好有烟火气息啊。
“师尊真的跟以前好不一样。”杨昊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样感叹了。
宗琰嗯了一声，看着前面依旧走走停停在看热闹的朱肖肖，眼底有些许复杂，探魂符已经收了回来，并在收回之前，再次确定了下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他已经逐渐习惯这人不一样的表现。
而且恐怕这份不一样还不止这些——
果不其然，等回到灼云峰上后，宗琰发现朱肖肖竟开始在灼云峰上种花种草，甚至还特意找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开辟了一个菜圃，不仅如此，山下买来的那两只兔子竟也真的开始饲养起来。
而且......灼云峰上也真的开始生火做饭，毫无疑问动手的人就是朱肖肖，每次吃饭，杨昊羽都会过来，后来干脆直接不走了，赖在了灼云峰上，但宗琰却没吃过朱肖肖做的饭，他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是修炼修炼修炼。
比任何时候都要刻苦认真。
无漾宗内并没有多少人清楚宗主出了问题，这是他和杨昊羽商量的结果，因为初春之际，灵阙秘境即将开启。
不知为何，之前阮清韵说过自己会做这次的带队人，这个决定出乎意料，有人反对过，毕竟堂堂无漾宗的宗主，亲自做去灵阙秘境的带队人，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合适，但阮清韵态度坚决。
灵阙秘境二十年开启一次，而且并不像其他秘境那样行踪不定，内里虽然凶险无比，但却有着数不清的机缘，到时候一定无数宗门互相竞争，有宗主亲自带队也是好事，宗门弟子们都很振奋。
因此这个时候，还是将宗主出问题的事情压下来为好。
除此之外，现在宗琰对当初阮清韵执着带队的要求很有些在意。
所以压下阮清韵出问题这个消息，正对他的想法。
在出发去灵阙秘境之前，能让阮清韵少出现在人前就尽量少出现，现在阮清韵将精力都放在灼云峰上，也轻松了他和杨昊羽，除此之外，阮清韵越是这样“清闲”，宗琰就越是想要加倍追赶上对方的修为。
这是难得的机会，他不想错过。
哪怕每次他修炼回来，都能看到自己房间有人给他留饭，但宗琰一口都没有吃过。
没有人的时候，他不愿意接受阮清韵一丝好意。
因为每到独自一人的时候，宗琰就会想起在禁地密室那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一个人，没有任何声音的地方，几乎能将人逼疯。
有些时候，宗琰甚至病态的想到，好歹阮清韵过来折磨他，能让他暂时摆脱这种寂静如死水的痛苦，但每一次的折磨，又会让宗琰陷入更绝望悲愤的境地。
所以宗琰心中总有一口气在，那股气提着，叫他始终放不下，只能不分昼夜的修炼，直到能完全压制阮清韵为止。
............
就这样一直到了除夕夜这天。
“大师兄！今天你可不能再没日没夜的修炼了！”
一大早，杨昊羽就将宗琰拉住，死活不让宗琰再去无人的地方修炼。
宗琰无奈：“晚上才要守岁......”
“可是今天就过年了啊。”
杨昊羽理直气壮：“你之前大早上就不见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灼云峰让给我住，把你气跑了呢。”
“别胡说。”
“那就快过来。”
杨昊羽一边说着，一边将宗琰拉到轻云阁堂厅，然后按着宗琰坐好：“师尊一会儿就过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朱肖肖捧着个青瓷碗走进来，然后将青瓷碗放到了宗琰面前。
宗琰低下头，见朱肖肖捧过来的竟是一碗面。
这是......
“这是一碗长寿面。”
朱肖肖将筷子塞进宗琰手里，笑眯眯道：“生辰快乐啊，宗琰。”
“大师兄，生辰快乐！”
宗琰有些回不过神。
在看到眼前放着的是一碗面的时候，他确实心思动了一下，但又想这不可能，可现在亲口听两人这样说......宗琰滑动了下喉结：“怎么想起给我过生辰了？”
杨昊羽直接开口道：“是师尊说的，不能因为要过除夕就忘记师兄的生辰。”
宗琰又有些怔住。
“大师兄......”
杨昊羽小心端详着宗琰的表情，有些讪讪道：“对不起啊，我们以前都没想过，还以为你不在意......要不是师尊说生辰日对你也很重要......咳咳，我的意思是，不管大师兄在不在意，我这个做小师弟的，也应该表示一下才行。”
朱肖肖满意嗯了一声，拍了拍杨昊羽的脑袋，开口夸赞道：“孺子可教也。”
那是！
杨昊羽挺了挺胸脯。
宗琰看了朱肖肖一眼，又低头看向摆在自己面前的长寿面......
他盯了半晌，依旧心情复杂。
“怎么不吃？”朱肖肖问道。
“对啊，大师兄，你赶紧吃吧，肯定很好吃。”
杨昊羽吸了吸气：“闻着就好像，你别看这点面条，昨天师尊就开始准备起来了，这可是灌了鸡汁的面条哦，而且这段日子师尊为了做好饭菜，经常拿我练手......哦不对，是练口，准备给你做的这碗长寿面，就试了好几次呢。”
朱肖肖立即凑到宗琰面前，笑着看他：“这应该是我做的最好的一次，你就放心吃吧，宗琰。”
“嗯......”
宗琰这才挑起面条吃起来，确实好吃，看似清汤寡水，可实际却意外滋味十足，面条也很劲道。
能感受得出是下了苦功夫的。
阮清韵竟然为了给自己做一碗长寿面，下了苦功夫......
宗琰垂下眼眸，一言不发将面条全部吃完了。
吃完之后，他还以为应该再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又被朱肖肖和杨昊羽拉着要准备年夜饭。
朱肖肖：“今年我们三个在灼云峰上过除夕，再加上还是你的生辰，一定要大办特办。”
“唔，就算是三个人也要吃好喝好。”
“师尊说的对！”
现在杨昊羽已经成了阮清韵的忠实附庸。
摘菜择菜，切肉炖肉......宗琰以为自己不能去修炼，还要一直做这些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情，也许会变得烦躁和不耐烦，可实际上，他却一直沉稳着做这种事做到了晚上。
............
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饭菜，种类之丰富，完全不像是只有三个人聚一起吃饭。
但也许这就是朱肖肖口中一直念叨的仪式感。
就算人少，也要有过年的氛围。
“等一下......”
即将落座的时候，朱肖肖又突然站了起来，然后在杨昊羽不解的目光中跑进室内，没一会儿又拿了两样东西出来——两个红色的袋子，看上去有些沉甸甸的，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杨昊羽直接问了出来。
朱肖肖笑着开口：“你一直说我是你师尊，那我应该是长辈嘛，过年的时候长辈不是应该要有所表示？喏，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灵珠灵石，普通人家都说守岁要发压岁钱，所以我就给你们两个也准备了。”
“师尊......”
朱肖肖将一个红袋袋递给了杨昊羽，说了句除夕快乐，又将另一个红袋递给了宗琰，除了一句除夕快乐，还有一句生辰快乐。
杨昊羽感动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宗琰则是心情有些复杂地接过......事实上，这一整天他都很心情复杂。
完全想不到阮清韵会做这些事情——
不仅记得他的生辰，还要给他过生辰，还有这些有烟火气息，却又显得十分鲜活的事......
“好了好了，我们来吃饭吧。”
朱肖肖拍了下红着眼睛的杨昊羽：“以后你生辰的时候也会这么隆重，这不仅是除夕的福利。”
“嗯！”
宗琰却听得神色一怔。
不仅是除夕的福利......那准备了这么多，难道是因为他？可能吗......
好像在现在的阮清韵面前，没什么不可能的。
宗琰收回心思，开始吃饭。
这顿饭有菜有肉也有酒，也不知道朱肖肖从哪里找出来的灵酒，味道醇厚，杨昊羽一高兴就喝多了，这里属他修为最低，不好消耗灵酒里的酒气，因此吃到最后，一下子就瘫倒在了桌上。
但宗琰也没想到，朱肖肖竟也喝的有些醉醺醺的。
等他将杨昊羽送回房间，再回来的时候，朱肖肖已经有些站不起来，趴在桌上醉眼朦胧的看着他，见他回来立即摇摇晃晃直起身体，往他这边张开了手臂。
宗琰顿了顿，没有过去。
朱肖肖显得有些委屈，嘴巴抿了起来。
“宗......琰......”
他一字一顿叫着自己的名字，像是他不过去，就不停一样。
宗琰这才迈开脚步走过去。
“回房间。”
朱肖肖立即赖在了宗琰身上：“要回房间......”
想起今天吃到的长寿面，以及刚才收到的压岁红袋，宗琰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将朱肖肖给扶了起来，手臂不经意间揽过对方的腰身，猛然发觉这人的腰身竟然这样细，宗琰僵了一下，不由得又将手臂往上挪了一下......
说到底，这个人到底和之前有多不同，但在名义上，却也还是他的师尊。
而且是当了将近二十年的师尊。
宗琰扶着朱肖肖往室内走，到了室内，刚想将人放下，就又被拉住了衣袖：“宗琰......”
“放开。”宗琰皱了皱眉。
下一瞬，眼前人果断听话地松开了手，然后转身趴在床上，不知道掏着什么，宗琰欲要转身迈开脚步，这时候朱肖肖已经抱着一个小木箱直起了身：“礼物......”
宗琰迈开的脚步立即顿住。
朱肖肖将小木箱打开，然后像招呼小狗一样，朝宗琰招了招手，醉醺醺着眼睛笑道：“礼物，给你的。”
他拍了拍身边的床榻，示意宗琰坐过来。
宗琰没动。
朱肖肖蹙了下眉，语气有些软：“快点......”
像是催促人，又像是在......撒娇。
不知道为什么，等宗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竟然已经走了过去，而且坐到了朱肖肖旁边，然后旁边的人立即抱着小木箱蹭过来，从里面一样一样拿出东西，不紧不慢地塞进了他怀里。
“小兔子毛毡，兔子毛做的......”
“小木偶，我做的......唔，小兔子毛毡，我......也是我做的，用，兔子毛做的......”
宗琰低头看过去，就见那木偶竟不算难看，虽然做得有些粗糙，但看得出来是用心了。
还有兔子毛毡，他没见过这种东西，但他每次修炼回来，都会路过养兔子那地方，那两只还没下崽的兔子，身上的毛并没有少过，可见这兔子毛应当是一点点收集起来的，这并不算容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大概......都是亲手做出来的。
之前从山下带来的灵花灵草，有些长得很快，几天就能长出来，这里面一朵干花就是其中摘下来制成的。
这时候，宗琰低着头，才注意到朱肖肖白皙手指上的伤痕。
他下意识按住那只手。
但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像是被烫了手一样，又立即松开了。
“唔......”
朱肖肖却将手展开凑了过来，哼哼唧唧道：“手疼......”
他竖起手指戳了戳那被宗琰握在手里的小木偶：“做它做的......”
“我不会，得学，做废了好多个。”
“时间上也来不及，只能做这些......”
“你喜欢吗？要是不喜欢，我就给你重新做其他的......”
宗琰抿了抿唇，又深吸了几口气，终于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他将那些礼物扔到床上，又沉着脸低下头看着朱肖肖：“你到底为什么做这些事情？”
朱肖肖有些迷茫，抬起头和宗琰对视道：“什么为什么......”
宗琰声音竟有些哑：“给我生辰，做长寿面，现在又送生辰礼......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而朱肖肖却歪了歪头，自然而然回答道：“因为我想对你好啊。”
宗琰瞬间呼吸一窒。
“想对你好，当然要......嗯......要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