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主人？
一时间, 场面瞬间沉寂了下来。
随即......哗——
更不平静了。
霍彦竟然还叫东区家主为主人？还......小主人？关键还是当着他们的面叫的，一点都没避讳......
这比之前霍彦宣布第一个消息的时候，还要令在场所有人震惊。
这是要离开南区, 再回到东区屈居猫下？
如果说霍彦之前说离开南区, 那大家还以为他可能有别的打算，可在说出后面那几句话之后......放着大好的发展前景不要, 又要回去东区, 还叫人家小主人......啧啧啧，真不怪他们多想了，这位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啊。
就是没想到霍彦竟然能做到这份上。
在刚签订南区平权的章程后，竟然就毅然决然放弃南区，这可不是谁都有的魄力。
毕竟现在南区的发展势头并不弱。
而以霍彦如今在南区的影响力来看, 他极有可能当上南区的家主。
——与东西北各区平起平坐的机会, 说不要就不要了？
甚至还甘愿叫着东区家主为小主人？
啧啧，这暧昧的语气。
于是此时此刻, 在听完霍彦说的这番话以后，等反应过来,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汇聚到了小狸花猫身上。
小狸花猫：“......”
少年端坐在椅子上，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来, 也可能是绷住了, 一双圆眼睛看着霍彦，在和霍彦对上视线后, 却又游离了出去, 像是才反应过来，脸色一点点泄露出一丝情绪来......
但还不等仔细看, 堂堂东区的家主, 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 瞬间变成了一只身量娇小的狸花猫，然后这只小狸花猫跳着脚转身，蹦跶进了身后林淮的怀抱中，爪爪抖了好几下，又迅速藏了起来：“走了......回去了。”
连看都没看霍彦一眼，也没对霍彦说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这个态度......
众人又将视线挪到了霍彦身上。
啊，想起来了——
之前东区和北区那场战斗，还是霍彦下的局。
要不然也不会有如今南区平权这种场面。
当初那场战斗可是关键节点啊。
啧啧啧......
这怎么说呢。
活该啊。
不过大多数都不敢有什么表态或反应，但纪晟可就没那么多顾及了，直接就当面笑了出来。
甚至还开口道：“小狸花，你这是......落荒而逃？”
狸花猫差点又跳脚抖爪了。
爪尖嘶啦一声勾住林淮胳膊上的布料，语气很冲：“不是已经谈完平权的事情了吗？”
“是啊，是谈完了。”
纪晟依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秉承着一贯拱火的架势：“但......你就这么走了？”
虽然没有明确说什么，但又好像在暗指什么......
狸花猫白了纪晟一眼，并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于是又催了催林淮，赶紧走。
林淮点点头，说了句告辞，就抱着小狸花猫离开了会议室，而在林淮身后，霍彦竟也开口说了告辞，随即跟了上去，纪晟看着霍彦的背影，不由得啧了一声——
他可不是为了给霍彦牵线搭桥。
只是没想到小狸花猫竟然没做任何回应。
但有时候，不回应就是最明显的回应了。
没看霍彦都直接跟上去了吗......
纪晟又不由得啧了一声。
............
一路回到了东区，霍彦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也不离开。
到了东区之后，好多大猫也都注意到了霍彦。
布偶猫知道情况后，最先跑出来，跳着脚喷霍彦：“你还回东区干什么？！”
话音落下，长相甜美的高个男人瞬间变回第一形态，就要朝着霍彦扑过去，结果又被一直注意他的暹罗猫拽住了后颈毛毛。
“别闹。”暹罗猫头疼道。
“喵嗷——”
“你放开我——”
儒雅男人看了眼前面走着的林淮，又捕捉到从林淮肩膀处探出来的猫猫头，有些无语道：“家主在看着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暹罗猫这句话，探出来的猫猫头瞬间又缩了回去。
“家主看着......家主看着又怎么了？”
布偶猫不明所以道：“你放开我，我他妈一定要给霍彦一个教训，家主一定也是同意的......”
暹罗猫摇摇头：“行了，你别掺和进去了。”
说着，又按紧了布偶猫使劲挣扎扭动的身体。
而这时候，霍彦早已越过他们两个走了过去。
大猫们对霍彦观感复杂，但霍彦明显是跟着家主回来的，除了布偶猫脑子一根筋，其他猫都没冲上去做什么。
但围观是肯定有的，只是霍彦并未放在心上。
他清楚自己再次单独来到东区会面临着什么。
可不管前途多么困难，他都要留下来，留在东区。
而且这也是他应该面对的。
霍彦从未想过逃避。
............
就这样一路跟到别墅。
熟悉的别墅门口近在眼前。
小狸花猫瞬间从林淮胳膊上跳下来，一路跑到楼梯上，才转过头居高临下看着走进门内的霍彦。
“你要不要脸？”
他到了家里才开了口。
霍彦停下脚步：“主人......”
这两个字一开口，狸花猫瞬间打了个哆嗦。
他又想抖着爪，忍了半天才艰难憋出一句：“你不许这么叫我！”
好烦躁......
这一路回来，心情愈发烦躁。
还有熟悉的燥意从身体里每一处缝隙钻了出来，叫嚣着逐渐蔓延全身。
小狸花猫神色复杂地盯着霍彦。
之前在平权的会议上，他是真的没想过霍彦会当众那么说。
他真的不回南区了吗？
就那样直接丢下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成果？
而且还当着那么多部族的面......那样叫他......
这段时间霍彦的声望和影响力有多大，他是知道的，以一个异类的身份逐渐收服南区的海系和异类，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而且他待在西区的时候，也知道很多部族那点小心思，无非是想趁着混乱搞点事。
浑水摸鱼，没准儿还能捞到意想不到的好处。
但还没开始行动，就被霍彦给打压下去了，由此可见霍彦的能力手腕有多绝，自此之后，其他部族对霍彦的观感和评价又升了好几次，如果霍彦愿意留在南区，他未来的成就绝对不会低。
的确前景一片好。
就和其他部族听见霍彦说完之后，那种要惊掉下巴的表情一样，其实小狸花猫差点也没能绷住表情，他只是因为霍彦那声“小主人”才没能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霍彦嘴里都说了什么，而这又代表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后，这一路他心情都很复杂。
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越是想着霍彦，他身上越是难受。
越是难受，就越是烦躁，焦躁。
小狸花猫在楼梯上磨了磨爪，丢下这一句后，又转身飞快蹿上了楼梯，直到身影消失不见......
霍彦想要跟上去，但是被林淮给拦住了。
同样的场景，这是第二次。
霍彦转头看向林淮，沉声道：“这次你没有拦我的理由。”
此时林淮的眼神很是复杂。
他之前在霍彦醒来之后，去病房找过霍彦——
霍彦的确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北区，他想在临死前看狸花猫一眼，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再睁开眼睛。
而且一睁开眼睛，见到的就是小狸花猫。
那只小狸花猫就守在自己身边，在自己身上......
那个时候，霍彦就在想，上天给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机会，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只小猫圈在自己身边。
但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时间不能倒流，他能做的就是尽力去弥补。
那天林淮找过来，大概就是清楚他这次不会再放手，于是让他拿出诚意......
他说：“霍彦，你必须得承认一件事，如今你能这么快占据优势，是占了家主的便宜，是背叛家主得来的。”
“当然，我并不否认这其中你的能力和手腕，更是这场争斗成败的最重要因素，但你也不能否认我说的，对吗？”
“所以，你是想一边手握南区，一边求得家主的原谅吗？”
“如果是这样，那抱歉，请恕我不能允许。”
............
林淮的私心一如既往地昭然若揭。
和上一次他拦住霍彦，说下那番话时一样——
明面上是给霍彦的一些忠告，实际上却是使劲往霍彦的心窝子上戳。
前有小狸花猫冲动下发表的言论，后面林淮又讲述了狸花猫小时候的悲惨境遇，更是给予了霍彦重重一击——让霍彦深刻意识到，以他的身份和所作所为，究竟给小狸花猫带来了多少伤害，以及他们之间到底隔着什么。
他想要弥补，想要挽回，就要有付出一切代价的决心。
包括他的命。
而现在也是一样。
醒过来，不代表事情彻底过去。
林淮做出让步的同时，也给霍彦设下了最苛刻的妨碍。
到底是他现在得来的一切重要，还是他们家主重要，端看霍彦什么选择。
哪怕现在霍彦得来的一切，都是靠他一点点拼上来的，但其中一环到底是设计了家主，设计了东区，不是吗？
这就是个坎，是根刺。
想要扯出来，那就让霍彦失去现在所得到的的一切吧。
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再和家主有任何瓜葛，他不配。
但如果做得到，霍彦就是重新将自己放在了低于家主的位置，他不信霍彦会真的选择放弃一切。
这个异类从来都不缺乏野心，从他来东区那一刻，林淮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管是对家主，还是对权势和地位的渴望。
其实林淮当时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就没想过霍彦会干脆同意。
毕竟霍彦从北区活下来了，经过北区这一战，他的这声望和影响力将会更大，在南区的话语权也将会更足，不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和不放弃家主，深究起来的话，其实并不冲突，不是吗？他所提出的要求其实是故意为难了。
但在林淮说完之后，霍彦几乎没考虑半秒，就点头同意下来了。
只是说给他一些时间，要处理和安排好南区，毕竟他活下来了，总要再对之后的事情做出一些交代。
林淮当时确实很惊讶，也有一些震撼。
不过他还是不觉得霍彦真的会说到做到，权势和地位，这两样东西实在太过诱人，去北区可以说是一时冲动，再次拥有第二次生命，真的还能甘心再放弃一切吗？毕竟已经有过一次了......
不是谁都能拥有第二次的魄力。
更何况霍彦还要回南区，被那么多海系和异类拥护的滋味......
两相权衡下，也许他会发现放弃这一切，去放低自己的姿态回东区，着实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因此在霍彦回南区后，林淮并未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也没有和狸花猫提过。
但没想到霍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现在谁都知道他回来东区，究竟是为了什么......
赶都不好赶走了。
林淮神色有些凝重和复杂。
但他现在确实，好像，没什么立场阻止霍彦。
于是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霍彦就直接绕开了林淮，上楼去了。
他这么急着上去，不是想做些什么，而是发现小狸花猫的状态不太对劲。
那些小动作，他很熟悉。
............
狸花猫的房间还是老样子，没有床，铺着地垫和毛毯，走上去软乎乎的，但被抓得都是一条条的裂痕，露出了里面的棉絮，光是看着，就知道这只小猫在房间也并不老实，也许睡觉之前经常四处磨爪玩儿。
房间最中间就是那一床熟悉的被子。
被子中间也有个熟悉的小鼓包。
霍彦有一瞬间恍然，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来房间时的场景。
他放缓脚步走上前，伸手将被子掀起来，看到了被子底下藏着的一小团。
狸花猫窝成一个圆，耳朵尖一直在抖动，嘴巴咬着尾巴尖，那个小尾巴尖也在不断轻颤抖动，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样，嘴里发出细小的呜咽声，浑身毛毛都在颤巍巍地动着，像是渴望被什么轻触一样......
他看了霍彦一眼，立即瞪圆眼睛，像是想用眼神将霍彦赶出去一样。
但霍彦不仅没走，还伸手将他嘴里的尾巴尖给拿了出来，用不容拒绝的力道。
“滚......”
霍彦眼神闪了闪。
他低下头，竟是格外顺从的模样：“主人，来享用我吧。”
狸花猫那双棕色圆眼睛顿时又瞪圆了些，尾巴尖使劲抖了两下。
但是不等他反应过来，霍彦就放出了全部触手，八条，一条都没少，全部都堆放到了小狸花猫面前，一条条细数过去，每一条触手下面都是不断缩紧又张开的吸盘，像是猫薄荷一样吸引着猫。
小狸花猫眼睛都略显呆滞了些，爪爪不断颤抖着。
啊......
他看了半晌，伸出爪，才猛然发现不对。
不是爪，是一只手。
他竟然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第二形态的样子。
这简直......
像是给了霍彦什么讯号一样，实在让猫拉不下脸。
于是少年沉着脸爬起来就要往外走，可才迈开脚步，腰上就被一条触手缠住。
“你给我放开！”
“不放。”
霍彦看着少年，一字一顿道：“主人，我不想放。”
他嘴上说着对不起，触手却继续做着冒犯的动作，想要将少年圈得更紧一些，怕这只狸花猫真的会离开......
“小狸花，我......”
“闭嘴！不要喊我，你什么都不要喊！”
狸花猫像是终于绷不住了一样，身体里那根彻底弦断掉了，他猛地扑到霍彦身上，对霍彦拳打脚踢，毫不客气，红着眼睛发泄着各种复杂的情绪：“你不许这么叫我！我不允许！不许叫我主人，也不许叫我小狸花，你凭什么......”
“你凭什么......你以为你听我的话去北区赴死，我就会原谅你吗？！”
“你以为你放弃南区的一切，又回来将姿态放得这么低，我就会心软吗？！”
“你配吗你配吗？！”
霍彦眼眶也红了，他不敢有一丝一毫地反抗，哑声道：“对不起......”
“你滚，你不要跟我回东区，我不要你，我不要你！”
狸花猫说着，又要爬起来离开，却再次被缠上了触手，他挣扎着，和霍彦滚在垫子上，少年纤瘦的身体被触手缠绞住，无法挣脱也无法撼动，霍彦眼眶通红，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身体甚至轻颤着......
“不可以......”
“凭什么不可以！”
少年轻喘了声，再次满含怒火开口道：“凭什么你可以背叛我，我却不能不要你！”
霍彦瞬间将少年压制在身下：“因为背叛你是因为想得到你！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接近东区，是为了平权，后来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也是为了平权，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是我想要摆脱低贱的身份，想要你能将我看入眼里。”
“南区的海系和异类崇拜我，敬仰我，觉得我为他们带来了光明的未来，但实际上，他们不知道，从我想得到你那一刻，我的所有目的，所有行为，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能够得到你......”
“所以我想要平权......我需要平权。”
“但后来我才发现我做错了。”
霍彦低头蹭了下少年的鼻尖，才继续哑声开口道：“我自小在南区长大，只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想要活下去，过得好，就要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用尽各种手段都无所谓，只要我能达成目的。”
“你说你会对我失去兴趣......我只是你的一个奴隶，一个异类，随时都会有其他奴隶和异类取代我......”
少年挣动了一下，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微张着嘴看着霍彦。
——他完全没想到霍彦竟然还有过这种想法。
但此时竟不可避免地有些心虚......
因为他确实还收下了那个林藻，还对无毛猫尾巴感兴趣过......
像是洞察了少年所想，霍彦自嘲一笑：“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没掌控东区，没做过这些事，是不是你从来都不会把我看在眼里？你只会一直当我是个奴隶，是随时可以丢弃的异类吧？”
“我......”
少年抿了一下嘴唇，有些小声反驳道：“那这也不是你背叛我的理由......”
霍彦嗯了一声：“可是在当时的我看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那现在呢？”狸花猫忍不住问道。
现在吗？
霍彦看了狸花猫一眼，又低头蹭了下狸花猫的鼻尖：“现在的话，就对你死磨硬泡，求着你多看我一眼，给我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我不是那些欺负你的海系和异类，小狸花，你信我，我从头到尾都舍不得去伤害你。”
“是我没能先好好去了解你，是我急于求成，太过于较真你说的那些话......现在，我想留在你身边......”
“你能原谅我吗？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主人......”
霍彦压低着嗓音贴在狸花猫的耳畔，那两个字狡猾地钻进了狸花猫的耳朵里，带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痒意，让少年忍不住扭动着，浑身的燥意再次彰显起存在感：“你......”
“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什么来，倒是轻喘的声音越发明显。
“为什么还要管我？”霍彦低声问道，触手却也没有闲着。
狸花猫此时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那天，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睁开眼睛......”
霍彦声音不禁压得更低，动作也越发的隐秘过分，由此让声音都显得有些不稳起来，但仍是执着于一个答案：“为什么还要管我的死活，为什么让我跟着回来东区，你是真的不想要我吗？主人？”
“呜......”
少年的声音像是在哭：“你不许这么叫我......”
说来也是奇怪，以往霍彦这么叫他的时候，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那个时候他不知道霍彦能有现在的声望和影响力，不知道霍彦能做到这份上，不知道霍彦的真面目和真正实力......也许霍彦说得对，如果他没有露出真面目，没有展现出真实的自己，他也真的不会意识到......
更不会在霍彦现在这么叫他的时候，反应这么大......
真的太讨厌了，霍彦他就是故意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霍彦声音已经哑到不行，他将少年摆正看着自己，再次追问道：“为什么，小狸花？”
“你可以告诉我，是我之前做错了，是我用错了方法......”
“你可以狠狠嘲讽我，怒骂我，告诉我，如果我没背叛你，也许就不会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如果我早一点放下可笑的自尊，不在乎身份地位带来的不安和恐慌，你是不是也能早一点对我心软，早一点......”
少年又是一声呜咽：“我不知道......”
他不耐烦又带着一点故意气人的别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你听得懂。”
霍彦哑声笑了下：“你只是从来都不想承认，也不想表现出来罢了。”
但现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