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妈妈送来的是三盆兰花,此时那兰花正悠悠绽放。花朵虽不如石榴花大,却自有一股暗香。
碧云使劲吸了吸鼻子,道:“姑娘,奴婢没骗你吧。”
黛玉笑道:“没骗没骗。”
碧云又道:“山下兰芽短浸溪,沁园兰芽随风扬,这兰花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紫鹃抿着嘴笑了笑,逗她:“快来看,碧云姐姐背诗了,敢问大才女,接下来又要背哪首?”
碧云瞪她一眼,两个人就在花园里打闹了起来。
黛玉由着她们,也不叫停。
赵令仪出嫁时从宫中带出了四个女官,除了黄叶、碧云、寒烟外,还有一个秋色。秋色年纪大了,家里老母亲身体不好,求了赵令仪放出去了。
余下三人,黄叶年纪最大,也最为心细和聪明。其次寒烟,寒烟性子和雪雁有些相似。年龄最小的是碧云,碧云虽聪明,却有些粗心。
三个丫鬟既然是做女官的,自然不是一字不识的。苗太后爱读书,闲时手不释卷,给姑娘陪嫁的女官自然也不是睁眼瞎。
只她们身份所限,读书读到这个地步也就罢了,再多的却是不能了。
看了紫鹃一眼,黛玉心中暗忖,左右也无事,不若等彻底安顿下来,教紫鹃认认字。若是碧云她们也想跟着她学,她也是愿意的。
几个婢子不知黛玉心中所想,碧云跳脱,早蹦到了一边,紫鹃追不上她,只得佯装板着脸,站在原地“骂”她:“你是个青蛙不成,一蹦三尺远,再蹦下去,都要蹦到园子外了。”
碧云嫌弃道:“我才不是青蛙,青蛙那么丑。”
作势又要来逗紫鹃。
刚蹦出一步,脚下的步子一顿,眼睛盯着花园的入口,脸上瞬间不笑了。
黛玉抬眸。
见是一个个头比自己略高的小男孩并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略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来的是柳家二房的小公子柳天阔。
“这是我的地盘,你们给我滚出去。”
柳天阔大步上前,张口就是一句“滚出去”。见黛玉几个不动,又板着脸,指着花园的月洞门,命令道:“你们出去。”
呵。
碧云翻了个大白眼。
“姑娘退后。”
先叮嘱了黛玉一句,而后上前一步,看着柳天阔,手指着月洞门,厉声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碧云你个贱蹄子,反了天了不成,竟敢这样对阔哥儿说话?”
朱婆子的脸瞬间就变了。
她恶狠狠地瞪着碧云,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吃了碧云。
碧云并无多少耐心,嗤笑了一声,道:“再不走,我的鞭子可不留情了。”
“哎哟哟,不得了了,不得了了,你还敢打人了。”
朱婆子扯着一张嘴,尖声尖气嚷道:“我们不过是想来花园里玩一会,至于这么多废话吗?阔哥儿是主子,他想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朱婆子是瞎了,看不到大门口的沁园二字,还是聋了,忘了你们家主子亲口说的,昨日就要搬出去。长公主心善,多给了你们一晚,丧家之犬,不说夹着尾巴做人,在这里大放厥词做什么?”
“你才是丧家之犬!”
朱婆子气的嗓子呼啦呼啦的。
在沁园里住惯了,她哪里舍得搬出去。可长公主发了话,老太太都认了。二夫人心里不情不愿,这几日动不动就发火,偏生二老爷昨夜又差点出了事。
阔哥儿年纪小,坐不住,院子里乱糟糟的,怕伤了他,她便哄着他来花园里玩。
哪知道遇上了这新来的林姑娘。
不屑地上下打量了黛玉一眼,她讽道:“阔哥儿怕是不知道,这是咱们家大夫人新得的姑娘。论理,该喊你一声弟弟的。”
“我才不想当她的弟弟。”
柳天阔摇头,又对着黛玉,高扬着下巴,道:“你就是林黛玉?”
碧云几个瞬间沉了脸。
刚要开口,黛玉却摇了摇头,冷声道:“听闻二公子已经进学,敢问二公子一句,可曾读过宛陵先生的《宛陵文集》?”
柳天阔有些懵。
林黛玉在说什么,他怎么听不懂?他让她们滚,她非扯别的。
见他没反应过来,朱婆子拉着脸气道:“左右不是什么好话,二公子别理她。”
虽然后头那句她没听懂,什么宛陵先生宛陵文集的,左右不过是哪个人,可前头那句,她却听懂了。
林家这丫头是在暗讽阔哥儿读书不好呢!
似阔哥儿这般年纪的哥儿,早都读了几年书了。阔哥儿入学晚,先前又三天两头的害病,老太太和小柳氏心疼他,便留他在家里养着。这不,养着养着,进学的年龄就迟了。
听朱婆子说完,柳天阔把脸拉得老长,不高兴道:“姓林的,你以为你多读了几本书就了不起吗?娘说的果然没错,书读的多的姑娘都不是好东西。本少爷让你出去,你就出去,回去跟大伯母做女红去。我要捉迷藏了,你别挡我的路。”
黛玉气笑了。
“二公子果然没读过《宛陵文集》,所以才不知先来后到的理。也是,书读百遍其义自现,二公子一遍都没读过,当然不知理也不知义了。这园子没写柳字,我为何要出去?”
话音落,似是还有些气不过,又疾言令色道:“谁说女子不能读书,要我说,有些人虽读了书,却连女子都不如呢。”
柳天阔再傻,也知道这是在骂他不知“礼”呢。
他重重地跺了跺脚,高声喊道:“我娘果然没说错,你就是个牙尖嘴利的野弥猴!”
此言一出,就连朱婆子都变了脸色。
转念一想,小柳氏是长辈,这林家丫头难道还能打上去不成?
小柳氏说黛玉是牙尖嘴利的野弥猴这话,还是刚才下人来报,说新姑娘来了时,小柳氏说的。
因着搬出去一事,小柳氏心中本就怨气十足,听说这新来的林姑娘瘦的跟猴一样,没忍住便念叨了一句。
这话没避过柳天阔,便叫柳天阔听了去。
几乎是在他脱口而出的时候,碧云便大喝一声:“放肆!没规没矩的东西。”
作势便要上前打他一巴掌。
朱婆子尖叫着挡了一下,下一瞬便和她撕打在一起。
碧云虽是年轻姑娘,可她力气不小,朱婆子不仅没碰到她,还被她揪着脸连扇了五个耳光。
朱婆子被打懵了。
黛玉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身子微微颤了颤,“既然你说我牙尖嘴利,那我不能担了这个虚名。”
咬了咬牙关,眉间恍然笼了一层薄霜。
“二公子才进学,想来还没学过何谓祸从口出。都说鹦鹉爱学舌,可鹦鹉学舌也要挑一挑。倒是那喜欢绕着人转的苍蝇,成日里嗡嗡嗡,好似舌头太长,不嗡他就难受,没得让人厌恶!”
“你说我是苍蝇?”
柳天阔大喊大叫了一声,竟然要上前推黛玉。
碧云和紫鹃怎么可能让他碰到黛玉。
柳天阔刚要伸手,碧云反手一推——
刺啦!
一个扁扁的肉饼像锈了许多年的箭一样,缓慢地弹了出去。而后肉饼落地,扎进了浓密的月季花丛里。
“啊!”
柳天阔尖叫了一声,旋即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疼,好疼!朱妈妈,阔哥儿疼!”
“阔哥儿!”
朱妈妈目眦欲裂。
下意识地朝着柳天阔走去。
她要救阔哥儿!她要快快把阔哥儿拉出来!
她抬脚。
却发现,一条腿几乎动弹不得。
“朱妈妈,好多刺,好疼好疼!”
柳天阔面色惨白,泪如雨下。
朱婆子的心都碎了。
忍着钻心的疼痛,她颤颤巍巍冲向柳天阔。
手刚伸出去,脚底突然一个踉跄,圆肉饼朝着扁肉饼压去,两个饼合二为一,双双扎进了月季花丛里。
啪嗒!
花枝全部被压扁了。
月季花簌簌簌落了一地。
“哎哟,哎哟!”
朱婆子颤声大叫,又慌忙去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柳天阔。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不得了了。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阔哥儿,不会被她压死了吧?
“阔……阔哥儿,快醒醒,快起来。”
朱婆子又怕又慌,连忙用手去掐柳天阔的人中。
柳天阔哎呦了一声,眼皮子抬了抬,整个人竟然开始颤抖起来。
一边小声呜咽着,另一边,他指着不远处的黛玉,尖声骂道:“姓林的,你竟然敢叫人推我!我……我跟你拼了!”
黛玉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却想着,碧云刚才,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朱婆子的腿,是她打折的,推柳天阔的时候,她好像还朝着月季花丛瞟了一眼。
“你个穷酸破落户,你家没了,住在别人家,跑来打秋风,要不要脸?”
“你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滚出我家,滚回你们贾府去!”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让我娘打你们板子,然后把你们都赶出去,这是我家!你们都滚!”
柳天阔仍在嚷嚷,朱婆子跟着一并叫骂着。
碧云摸了摸自己腰间,有些后悔今日没把鞭子带出来。
正琢磨着要不拿个铲子来,像铲屎一样把人铲出去,便听到月洞门外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把他们两个都给本宫捆起来,堵上嘴,带到南院!”
“传本宫令,朱婆子不敬本宫,妄图行刺玉儿,乱棍打死!再叫个人,拿本宫的令牌,去官府告状,就说有人擅闯长公主府,叫他们速派人来。”
话音落,手朝着南院一指,又道:“把他们一家全部赶出去,他们的东西全部扔出去,他们用过带不走的,全部给本宫砸了!”
作者有话要说:朱婆子:我们在做一种很新颖的美食
柳天阔:我知道,叫汉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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