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次。
晏久发烧了。
他昏睡过去的时候, 整个人疲累得不行,连手指尖都是麻的。
还残存着一丝清明的神志间,晏久的心中除了后悔以外, 再没有别的情绪了。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播放那种视频。
带着悔不当初的心情,晏久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醒来时,晏久发现夜不归宿的施郝仁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床边拿着本书边看边守着他。
Norbert一直趴在卧室落地窗边的地毯上陪着晏久,但凡床上的人发出一丁点儿的动静,它都会“蹭”地一下坐起来,警惕地环顾着四周。
此刻听见晏久的头发摩挲在枕头上,Norbert立即从地毯上站起来, 哈哧着舌头走到床边,歪着脑袋看晏久。
施郝仁被Norbert的动作惊扰,跟着它一起转过头,看到了正一脸迟滞地看着自己的晏久。
“小久,你怎么样?”施郝仁看上去似乎变得温柔了一点儿,连说起话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他说着,从床头柜上端起那杯斯樾时不时就进来重换一杯的温水,扶着吸管喂到晏久的嘴边:“来,先喝点儿水, 省得嗓子干得难受,诶,不急,慢点儿。”
几天不见, 晏久实在担心他, 以至于根本没空在意施哥说话时的态度和语气, 喝完水后,便张了张嘴想要问他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以及现在几点了,可却没能顺畅地发出声音:“……”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施郝仁明白他的意思,把水杯放回到床头柜上,顺手替晏久捋了捋额发,“你发烧了,斯樾给你做了物理降温,刚刚给你量了温度,三十七度五,总算降下来了。”
不听到斯樾的名字还好,一听见,晏久顿时像只炸毛的猫一样,愤怒地深吸了一口气。
狗东西!
“小久你先别生气,身体要紧,我理解这种感受……”施郝仁的话说了一半,就紧忙咽了回去,而后飞快地偷看了晏久一眼,发现了他由于刚退烧而有些呆滞的目光,这才稍稍放下了点儿心。
但晏久哪是个好忽悠的人,即便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也还是能从施哥的话里敏锐地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施郝仁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心虚地瞟了瞟晏久。
“施哥……你说,你理解这种感受……”晏久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看向施郝仁,“是什么意思?”
施哥有事瞒着他。
“我……”施郝仁尴尬地咽了咽口水,刚犹豫着要不要把事实对晏久和盘托出,就听见了帕帕的小奶音。
“久久~久久醒啦~”
在晏久昏睡着的时候,帕帕一直都守在旁边。
吃过早饭就带着Norbert来了主卧,陪了久久好几个小时后,被赵姨抱下去吃了午饭,紧接着又跑上来,硬是要待在久久的身边午睡才满意。
小小一只人类幼崽就蜷在晏久的左手边安睡着,听见自家老父亲说话的声音后,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晏久最担心的事情就是帕帕会因为自己平日里生病昏睡而感到害怕,但见到帕帕似乎并没有太过于紧张难过的表情,他堪堪放下了心。
“……对呀,爸爸醒了,可以陪乖宝儿玩了。”
听到久久说要陪自己玩儿,帕帕立即摇了摇小脑袋瓜儿,伸出根小肉手指不赞同地晃了晃:“不可以喔~”
久久还生病呢,怎么可以跟帕帕玩呢!不可以!
可帕帕不想离开久久,不代表活泼好动的Norbert不想走。
见主人醒了,没事了,Norbert便动了出去找Hayden玩儿的心思,望向晏久的亮晶晶的狗眼充满了期待。
“好啦,Norbert,你去玩儿吧……”晏久摸摸Norbert的狗头,轻笑道,“不用在这里陪我。”
Norbert兴奋地动了动自己的耳朵,用脑袋使劲儿蹭了晏久的手掌一下,转身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施郝仁对晏久拥有的这些狗狗总是带着羡慕的心情,目送着Norbert离开卧室之后,他又伸手试了试晏久额间的温度。
“还好,斯樾的降温工作做得挺到位,你连退烧药都不用吃。”
正说话间,斯樾推开卧室门走了进来,身边跟着Hayden和香香,还有刚出去就被Hayden吸引着一起回到卧室的Norbert。
看到晏久醒了,正跟施郝仁说着话,斯樾松了口气。
还好,脸色好看多了。
斯樾带着笑意的脸让晏久瞬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经历,他直接把自己缩进了被窝里,连跟施哥说话都顾不上了。
“久久,你想吃点什么?”
虽然这样问,但斯樾的心里已经有谱了,此时不过是为了跟久久搭两句话而已,看看他愿不愿意理睬自己罢了。
晏久不肯回答他的问题,死死按住被角不吭声。
斯樾最清楚该如何拿捏他的心思:“不知道有没有人想要尝尝今天中午刚做的锅包肉……”
果然,话音未落,被子就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斯樾走过来,坐在施郝仁给他让出来的位置上面,轻轻掀开晏久的被角:“久久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个做弟弟的一般见识。”
再这么憋下去,烧是退了,人又给憋坏了。
估计晏久也是觉得憋得厉害,斯樾一掀开被角,他就借坡下驴地露出了脑袋,但硬是不去看斯樾。
“不知道鱼香肉丝有没有人喜欢?”斯樾接着报菜名儿,“咸鲜酸甜,舀一勺放在米饭上,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晏久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却不曾想发出了“咕嘟”一声,无疑更窘迫了。
每当这个时候,晏久都会把气撒在自家的小厨娘身上,今时今日也一样不例外。
“我想喝粥,甜玉米粥。”晏久哑着嗓子,一反常态地说道。
虽然很馋,很想吃酸酸甜甜的锅包肉和鱼香肉丝,但为了让斯樾吃瘪,他就是要不走寻常路。
哪知晏久要喝的甜玉米粥刚好正合了斯樾的意,毕竟他本来也没打算让晏久多吃锅包肉和鱼香肉丝。
闻言,斯樾笑呵呵地应声道:“好,久久想喝甜玉米粥,那我现在就去做。”
话里话外哪有半点儿被为难到的意味。
晏久:“……”
失算了。
.
斯樾刚抱着帕帕、带着狗狗们出去,床头柜上的工作电话就震动了两下。
还没等晏久转头看去,施郝仁就已经帮他拿了过来。
晏久解锁一看,是总导演给他发的消息。
【总导演:小晏,章瑜给你打电话没人接,今天的直播正在进行中,你随时可以加入进来哦!】
【总导演:大家都非常期待你今天的直播呢!】
【总导演:旋转的荷花加油.GIF】
晏久:“……”
这总导演就差没把心里那句“大家都想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被斯总抓着算总账”说出来了。
不过拿钱就要办事,总不能不敬业。
况且左右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只要直播的时候待在床上,装作刚醒来的样子,就不会被大家发现端倪了。
“小久,你可以不开摄像头,只用语音连麦。”施郝仁替晏久出了个主意。
晏久豁然开朗:“谢谢施哥!”
直播的次序仍旧是上午贺云笙、樊星、栾池、靳光,下午丁思胤和晏久。
总导演之所以这样安排,完全是因为丁思胤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能营造出异常吵闹的景况。
晏久点进章瑜分享给他的链接,跟着丁思胤一起加入直播间。
“大家好……我是晏久。”
【嗷嗷嗷久久!久久!我的久久宝贝!】
【好期待他给大家讲一下昨天回家之后,斯总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hhh大家最期待的是斯总到底有没有罚他】
【久久的嗓子怎么这么哑?生病了?】
【诶?怎么是语音连线?】
【对喔,久久为什么不开摄像头啊?】
【我好像从久久的这个行为中洞察到了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小脸通黄.JPG)】
【久久不是不想开摄像头,而是不敢开摄像头】
【awsl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不堪啊哈哈哈哈】
【斯总太行了!】
【hhhh天哪笑死我了,Phoebe和Warren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哈Phoebe的牙掉了我是知道的,可Warren的牙去哪儿了啊?】
【难道这就是龙凤胎的心连心?姐姐的牙掉了,弟弟的牙也绝不独活(狗头)】
丁思胤虽然爱开玩笑,但他拎得清什么时候该开,什么时候不该开。
见晏久连摄像头都不敢打开,他立刻明白了是什么原因,于是主动接过了话头,不让自己的好兄弟陷入尴尬的处境中。
“小久叔叔~”丁思胤的直播间开着摄像头,Warren和Phoebe凑了过来,“你在哪里呀?怎么看不到你呀?”
虽说女孩子可能要比男孩子早一些换牙,但Warren和Phoebe毕竟是龙凤胎,姐姐的门牙掉了没几天,弟弟的门牙就也开始有些松动了。
丁思胤本想等Warren的牙再活动几天才带他去拔牙,可Warren一向淘气得厉害,跟邻居小朋友在楼下的花园里玩儿了一会儿的工夫,就因为摔跤而把自己松动的门牙给碰掉了。
整个直播间都被Phoebe和Warren左边上门牙处如出一辙的豁口逗笑了。
两个孩子单拎出来看没什么,可要是放在一起,又齐齐地对着镜头笑,这种滑稽感就不是寻常人所能受得了的了。
正当晏久喝了口水,跟Warren和Phoebe打招呼的时候,斯樾的声音就突兀地闯进了直播间观众们的耳朵里。
瞬间像是巨石砸进了深潭里一般炸裂——
“久久,你的腰还疼不疼了?我煮了甜玉米粥,你喝一点儿。”
【我靠我靠,工作日,斯总居然在家】
【这意味着什么?!姐妹们,大声地告诉我,这意味着什么?!】
【啊啊啊甜玉米粥,我也想喝】
【特别是里面带着甜甜的玉米粒的,超级好喝!】
【斯总为什么又会赚钱又会做饭啊呜呜呜,羡慕死久久了,我也好想喝甜玉米粥】
【姐妹们,你们的重点错了啊喂!为什么一听到甜玉米粥就一个个地失去神智了啊!】
【hhh对啊,大家不是应该把重点放在斯总为什么在家,以及久久为什么需要喝粥的这两件事上嘛】
【嗷嗷嗷久久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法见人”的hhhhh】
【好激动,光是想象就觉得他俩的X张力好强】
【暴躁人夫VS绿茶霸总】
晏久被斯樾突然进屋的行为惊得连呼吸都不顺畅了,看到直播间评论区里相当嚣张狂妄的“哈哈哈”和“久久被制裁了”之类的言论,不禁越发羞恼,匆匆跟丁思胤和Phoebe、Warren告了别,就下线了,把手机丢到一边儿,愤怒地瞪着斯樾。
施郝仁当然不会让他俩当着自己的面儿打起来,虽然就算是打起来了,也仅仅只是晏久对斯樾进行的单方面的殴打而已。
他从斯樾的手中接过粥碗,示意斯樾暂时不要招惹晏久,先出去,他能把人哄好。
斯樾虽然舍不得,但也清楚地知道久久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他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幼崽爬到了久久的被子上,自己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卧室。
晏久也只是这工夫跟斯樾有点儿生气,毕竟昨晚的受益者不仅仅是斯樾,他也觉得很安逸。
只不过是因为太过于激动而有点儿忽略实际状况罢了,怨不得斯樾。
晏久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同时打量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施郝仁:“施哥,你之前说好了让我见见你男朋友的,怎么又没消息了?”
帕帕仰着小脸蛋儿,也跟着久久一起等待着施伯伯的回答。
施郝仁没想到晏久会突然想起这件事,不禁意外地眨了眨眼睛,刚想要找个理由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胸腹间就猛地涌上一股呕意。
“唔……”他一下子咬住骤然变得有些苍白的嘴唇,覆着肚腹的手指轻颤了两下。
晏久紧忙把粥碗放到床头柜上,“腾”地一下从床上坐直了身子,伸手扶住施郝仁,紧张地问道:“施哥,你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喝酒了吧?”
他知道施哥没有喝酒的习惯的,距离上次施哥喝醉酒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期间没再听说他碰过酒,所以应该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施郝仁难受得说不出话来,扶着床沿费力地站起身来,脚步虚浮地朝洗手间走去。
看着施哥难受的样子,晏久再顾不上自己酸麻胀痛的后腰了,直接掀开被子下了床,尽可能地加快速度跟在他的后面,想要帮上点儿什么忙。
“施哥,我现在就让斯樾请医生过来。”人在慌乱的时候,时常会忘记很多事情。
就比如眼前的人就是医生,并且也清楚该如何缓解当前的病况,可却被晏久完完全全地忘记掉。
“小久,我……唔……”施郝仁不想给大家带来麻烦,更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
可他越是着急,胸腹间的呕意就越是严重,头晕也跟着越发加剧。
帕帕队长是个热心肠的崽崽,看到施伯伯身体不舒服后,挪腾着自己的小短腿儿就跟着久久一起忙活了起来:“帕帕去叫daddy~daddy找医生救施伯伯~”
施郝仁捂着肚腹,声音微弱地对帕帕队长说道:“帕宝儿,不用……”
你施伯伯就是医生啊……
然而帕帕队长的宗旨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久久的命令是最正确的。
因此听完施伯伯的解释后,帕帕仍旧踩着自己的熊猫小拖鞋朝卧室门口跑去:“赵奶奶~陈叔叔~救救施伯伯~”
晏久前段时间刚被急性肠胃炎折磨过,深知这病来得急,痛得很。
此时见施郝仁脸色苍白,额际布满虚汗,整个人蹲在洗手间门口难受得蜷成一团,完全符合急性肠胃炎的症状。
见此情景,晏久哪里还能再多耽误一秒钟的时间。
他匆匆推开卧室门,不顾施郝仁的竭力阻拦,扶着自己酸痛的腰对楼下喊道:“斯樾,快上来!施哥急性肠胃炎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