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梁仲泽迟疑的时间太久，赵书让撇下眼，冷笑着问他，“梁大人还有什么指教吗？”
梁仲泽压抑住喉头的痒意，深深看着赵书让，问道：“你对沅儿，是认真的吗？”
——
梁时倦回了小院后就盘算着去找赵书让的事。
苏嬷嬷是李大娘子的奶嬷嬷，虽然蛮横无理蠢笨无知，却深受李大娘子信任，李大娘子的秘密，苏嬷嬷该是知道个七七八八。
若不是赵书让横插一脚，凭梁仲泽欺软怕硬的性子，定然会将苏嬷嬷单独关押，而今晚就是她去夜审苏嬷嬷的好机会。
偏偏这次赵书让来了，还掺和进这事里。
想到明天将要面临的麻烦，梁时倦磨了磨后槽牙。
正巧这时廿棠还在一旁抱怨，“姑娘，老爷也太偏心了，你还说老爷不会大事化小的，你看，火烧祠堂，差点烧死你，到老爷嘴里就变成给点教训了。”
梁时倦“嘘”了声，“小点声，你这是要嚷得阖府都知道啊。”
廿棠还是愤愤的，嘴唇翁动，看那表情也知道，她无声说的该不是什么好话。
季酒一如既往，像是透明人一样跟着梁时倦身后，不发一言。
“明天我们去找赵书让。”
廿棠一下子来了精神，“姑娘，你难道要让七皇子殿下帮忙调查吗？也对，凭七皇子的身份地位，老爷肯定不敢说什么的。”
谁料梁时倦竟摇了摇头，“不，此事到此为止。”
“啊？”
点了点廿棠难过的脸蛋，梁时倦推开房门，待三人都进了屋后才关门道：“本来这火也不是大娘子放的。”
廿棠茫然更甚，“啊？”
梁时倦轻笑，“如果要调查，指使苏嬷嬷的人，是我才对。”
静默了好一会儿，廿棠才眨巴着眼睛，一顿一顿道：“所以姑娘的意思是，姑娘你自己，要烧死你自己？可不对啊，苏嬷嬷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梁时倦就笑，“傻廿棠，现在正是汛期，这几日空气更是一日湿过一日，这场大雨该是跑不了的，更何况祠堂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廿棠双手一拍，“对啊姑娘，还有七皇子送过来保护你的那两个侍卫呢。那姑娘，烧祠堂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苏嬷嬷怎么就听你的话呢？”
前半句话叫梁时倦的嘴角微微抽了抽，“我昨天不是让你把一个锦囊交给小丙吗？”
脑瓜子一转，廿棠大呼道：“小丙是大娘子的人？”
“聪明。”
李大娘子虽是因着不想惹出善妒的名头而留下了梁时倦的命，却也并不打算让梁时倦脱离她的掌控，是以势必会在梁时倦的小院安插些人手。
更何况被发配来梁时倦这个没有丝毫前途可言的小院来，自然大多数人都愿意抓住丝毫可能会往上爬的机会。
即使最开始不是，慢慢也就是了。
“那姑娘，既然这事和李大娘子没有关系，她为什么一定要阻挠七皇子查下去？”
这个问题梁时倦也不能准确回答，只斟酌着道：“应该是怕被牵连吧？毕竟苏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说苏嬷嬷背叛她投靠我，谁信啊？”
第二天雨势不减，梁时倦顶着大雨，吩咐车夫去往七皇子府。
按照常理，皇子应及冠封王后才能出宫建府，但当朝太子命格奇特，相师断言，若宫中有除皇帝外年岁超过十五的男子留宿会有碍太子的寿数。
是以赵书让兄弟几个都是早早在外开府，宫中的男子只留下了皇帝和太子。
等梁时倦到达七皇子府的时候，早早得了信的赵书让已经在大门外等她，一见梁时倦下马车，赵书让狗狗眼立刻亮了亮，撑着伞走进雨幕中，“阿沅，你来啦，吃饭了吗？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的红豆薏仁甜汤，要尝尝吗？”
语调末尾都洋溢着欢快。
梁时倦向来很难拒绝别人的好意，尤其是赵书让这样一副乖巧温顺，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模样，抿了抿唇，“我要见苏嬷嬷。”
“啊，这样啊。”
肉眼可见的，赵书让的狗耳朵软趴下来，连尾巴都耷拉了。
梁时倦实在受不住，快走两步，声音极轻，“一会儿见完苏嬷嬷我喝一碗。”
先是愣了下，反应过来梁时倦说的到底是什么之后，赵书让又快步追上去，耳朵支愣了，尾巴也会摇了，“真的？那阿沅还要吃点别的吗？我这新来一个做蜀地菜色的厨子，正巧我还刚得了一筐番椒，正巧用得上。”
这次梁时倦脚步未停，顺着引路人往关押苏嬷嬷的方向去了。
赵书让追了几步缓缓停住，将伞交给身侧的侍从，微微勾唇，喃喃自语，“果然阿沅就是没办法拒绝我对她撒娇呢。”
——
苏嬷嬷被关在一处柴房里，柴房四处漏风，大雨顺着破碎的窗户吹进屋子里，苏嬷嬷面如菜色，形容狼狈地缩在角落，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梁时倦推门进入，身后跟着的侍从立刻谄媚道：“梁二姑娘，此处条件简陋，可要移步？”
却见梁时倦摇了摇头，在干爽的地方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嬷嬷，半晌后道：“你先出去吧。”
侍从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问了句，“什么？”
梁时倦重复，“我说，你先出去吧。”
确定自己没听错，侍从也不敢惹恼最近被他家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顶着满脑袋的问号出了柴房，对上守在门外的侍卫的目光，侍从还耸了耸肩，“梁二姑娘叫我出来的。”
梁时倦和侍从的交谈声到底是吵醒了苏嬷嬷，苏嬷嬷艰难地抬起头，看到梁时倦那张无悲无喜的漂亮脸蛋，不由愣了愣，“怎么是你？大娘子呢？”
说着，又开始挣扎起来，只是手脚上的绳子绑得极紧，徒劳的挣扎只是将她的手腕脚腕磨破了一层皮。
“你在指望李慧救你？”
苏嬷嬷瞳孔缩了缩，色厉内荏道：“你怎可直呼大娘子名讳？果然小娘养的就是小娘养的，上不得……”
话说到一半，梁时倦真诚发问，“我有姨娘养吗？”
苏嬷嬷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嘴巴张张合合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听了会儿雨声，梁时倦问道：“已经一天一夜了，如果李慧能救你，你说她会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行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