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岑峻被抓后,虽然一直保持着上位者的优雅从容,实则内心相当不悦。

只不过为的不是自己被传讯问话,而是陈华黎错失了这种除去孩子的天赐良机。

但事已至此,岑峻也只能顺应形势先将自己摘干净,避免引起兄嫂的怀疑。

然而他的运筹帷幄和云淡风轻,在得知心腹陈华黎将他的老底全揭开后断了个一干二净。

巨震之下,岑峻立即申请取保候审。

不过因为他涉嫌多起命案,办案人员以其取保候审有可能引发社会危险性而拒绝批准,直接断了他企图偷渡离开的计划。

原本岑峻背靠岑家,有最专业的律师团队为他鞍前马后,而这一次,律师却只在他被带回警局审讯的第一天露过面,他不难想到是陈华黎说了太多不该说的,导致岑岩桑琴得知幼子死亡真相,与他彻底闹崩了。

岑峻清楚自家大哥最是迈不过血缘亲情,固然对他有怒有恨,但只要他将弄死侄儿的事情扣到他人头上,其他罪责都无需担心,毕竟大哥曾在母亲临死前答应过母亲,要代她好好照顾教导他。

他犯下的罪责本就是岑岩教弟无方,而且他会对侄儿产生杀心,归根究底还不是岑岩无法一碗水端平让他产生危机感?

从小就将他当成岑氏的继承人培养,等他可以接触家族事务时岑岩又有了新的继承人。

明明亲自喂大他胃口的是岑岩,这样的情况下,岑岩有什么立场过多苛责他?

岑峻虽心中没有半点悔愧,还是申请了一通电话声泪俱下地向岑岩解释,并熟门熟路地提起早逝的母亲,以及他从襁褓中被岑岩一手带大的点点滴滴,试图激发出岑岩舐犊的柔软心肠。

结果岑峻在电话这端鬼哭狼嚎了大半晌,才发现电话那端早就没人了。

岑岩没有挂断电话,只是将手机丢在一旁不愿再听。

眼泪从指缝中落下,岑岩哭得血管偾起,整个人又恨又怒,他到底是如何眼盲心瞎才在身边养了这么一个,恶毒阴狠贪得无厌的渣滓!

只要一想到这些天陆续听说的儿子的童年……他都恨不得亲手了结了岑峻,既然是他未能将人培养好,不如就让他做这个终结者。就在此时,奚翎敲响了书房的门:“爸,还在忙吗?”

岑岩立即挂断电话,抹去眼角的泪水有些慌乱地起身前去开门:“怎么了毛毛?”

岑岩一开门就对上儿子灿烂的笑脸,周身笼罩的肃杀之气瞬间消散。

奚翎见到亲爹又眼眶红红,就知道这人又找角落偷摸呜呜去了,这是这段时间常有的事情。

只要亲爹突然独自消失十分钟以上,便秘和偷哭的概率五五开。

刚好奚翎跟着俩崽一起上完烹饪课,就拿上了新鲜出炉的成果跑来哄哄哭包老父亲。

奚翎忽略亲爹哭红的眼角,抬起手中猫咪形状的木质托盘,将里面的七彩糯米团呈给岑岩看:“爸,这是眠眠亲手给你做的。”

说是烹饪课,实际上和玩橡皮泥差不多,奚翎作为一个厨艺废物也是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

奚翎觉得刚好两只崽是从零开始,这不正是送上门的机会么,于是也撸胳膊挽袖子成了小课堂的第三个宝宝学生。

事实证明厨艺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强求,有些人一旦进了厨房就跟孙悟空进了蟠桃园,猪八戒见了美仙娘,主打的就是一个跳脱失控。

最要命的是,眠眠也不知道是受奚翎影响,还是老岑家就是祖传厨房黑洞,父崽二人一个敢想一个敢做,成功做出两大份创意满满的七彩雪媚娘。

因为糯米皮都是用的天然色素,外面还裹了厚厚一层椰蓉,乍一看除了大小不均匀外看着还有模有样。

如今岑岩本就是有儿有崽万事足,看到宝贝儿子亲手送上的甜品,一下子又变回那个想好好保养身体,争取多活几年,把他们一家三口错失的十几年都补回来。

岑岩再次在心中坚定了保100岁争120岁的伟大理想,对着宝贝儿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毛毛来给爸送甜点了?快进来。”

奚翎笑着点头:“我这是借花献佛,您猜这甜点是谁做的?”

没等岑岩回答,就感觉腿上啪叽黏上了一个软乎乎的大糯米团子。

岑岩低头,对上崽气鼓鼓的小表情:“外公!里几么都没看到银家!”

奚翎一向是懂得如何气崽的,伸手在崽的发顶揉了两把,坏笑着解答道:“当然是因为我们小胖眠现在光长肉不长个,我们这种大高个的人,谁天天低头看暖水瓶啊。”

崽听完瞪圆了乌溜溜的葡萄眼,像是不敢相信臭舅舅后爸是如何用36℃的嘴唇,说出这么冰冷无情的话语的!

崽像只炸开的小河豚一样,鼓着圆嘟嘟的脸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凝滞了小半晌,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外公!拔拔又欺负银家呐!!”

一声奶呼呼的告状,成功让宠崽狂魔岑岩再也顾不得其他,抱起自家胖孙孙就猛蹭起来:“哎呦-外公的小乖乖哟,咱们不生气-来,让外公看看咱们大宝贝崽崽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因为制作的时候,崽一直忙中有序地往嘴里猛塞原材料,导致他还没等做完呢,小肚皮先一步变得圆滚滚起来。

是以做好后他还没尝过,但崽自信自己的天才小脑瓜一定是无往不利的。

区区雪媚娘,不得被他做得好吃死?

“外公先吃介个。”崽立即当起了小服务员,“介个草莓味是最最最好吃的。”

和钟爱咸甜口味,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平衡的奚翎不同,崽的烹饪准则就是什么好吃就往死里放。

于是,岑岩一脸欣喜地拿起个头最大的粉红色雪媚娘,一口咬掉一大半,前一秒都笑展开的皮肤瞬间皱出满脸褶子。

他岑岩活了五十几年,第一次吃到甜品里还有大半勺没融化的糖粒子,这已经不是好不好吃的问题了,是又牙碜又齁甜。

岑星眠小朋友还在一旁对自己的大作猛吹彩虹屁,虽然他还没吃,但他拍小胸脯保证,肯定好吃!

岑岩实在不忍心破坏崽的满心期待,咬牙将一大团雪媚娘囫囵个吞下。

不管怎样,这雪媚娘都是自家宝贝孙孙的处女作,所具有的象征意义大于一切,岑岩自觉就算为此打胰岛素降糖也是值得的。

果不其然,事实正如岑岩所料,雪媚娘吞服比嚼碎了吃容易得多,就是嗓子眼太小实在噎得慌。

奚翎就默默站在一旁看祖孙二人互动,内心感叹还是真是一个敢吹一个敢吃。

就在奚翎想看看亲爹的宠崽狂魔属性,是否能让他丧失理智到将七个纯糖糯米团全炫了的程度。

只见岑岩费力咽下一枚后,先对着崽吹了三分钟的彩虹屁,然后立即祸水东引:“我们眠眠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顿处女作,不能让外公一个人享用了,眠眠去给父亲尝了吗?”

现在他们一家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奚翎既是舅舅又是后爸,霍斯祎既是养父又是舅妈,相互之间怎么称呼全凭心情。

简单来说,岑岩主动承认霍斯祎的崽爹身份,多半是没安好心。

不过这次他的如意算盘实在打错了,实际上他之所以会是雪媚娘第一个品尝的人,完全是因为洺洺、奚翎、桑琴都是眠眠疯狂往雪媚娘里撒糖的亲历者。

岑星眠小朋友送了一圈被通通婉拒,连一向最有大哥模样对眠眠颇为照顾的洺洺,都借口要给楚心年打电话提前遛了。

崽闻言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他们肯定没有外公介样有品味……而且,而且父亲那边已经有拔拔做的了。”

“什么?!”岑岩将双眼微微睁大,“毛毛做的为什么不给爸爸尝尝?”

岑岩当然不会责怪宝贝儿子,大步流星走向正站在中岛台旁边,面无表情品味着奚翎佳作的男人。

岑岩拿起一旁的叉子,对准最大个的抹茶雪媚娘精准叉住,丁点反应时间都不给对方留,一整个囫囵塞进嘴里,快速嚼碎之前他就已经想好如何夸赞儿子,势必要将这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男媳妇狠狠比下去。

然而就在牙齿破开抹茶雪媚娘的瞬间,岑岩只觉得自己仿佛咬破了一枚苦胆。

而且还是前调哇苦,中调齁甜,后调死咸……难吃得相当有层次……

岑岩忍了又忍才算没将雪媚娘给哕出去,刚想指责霍斯祎是故意装模作样,害他毫无准备险些将儿子精心烹饪的食物给吐掉。

抬眼就看到霍斯祎还在慢条斯理吃着餐盘中的雪媚娘,一口接一口,丝毫不手软。

岑岩眯了眯眼,难以置信地拿起叉子,先于霍斯祎将他切好的一小块抢走,然后小心翼翼将芒果味的雪媚娘放进嘴里,依旧是能瞬间让人感受人间百态的绝妙滋味……

只不过抹茶是直冲头顶的苦,芒果则是让舌尖发麻的酸涩,过于特立独行的味道甚至让岑岩忘记了这些本该是甜品。

再看向面无表情持续往嘴里送入雪媚娘的霍斯祎,岑岩的眼神复杂极了。

片刻后,祖孙二人先一步离开,霍斯祎才揽住奚翎细瘦的腰线,低低陈述道:“爸吃了一个抹茶味道的,和一小块芒果的。”

男人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但奚翎却从对方深蓝的眼底感知到一丝委屈,像只被抢了骨头的大狗子。

奚翎摸了摸狗头:“那你想怎么办?”

霍斯祎像是就在等这样一句话般,话音未落便一把将人拉入怀中,削薄的唇贴上奚翎的耳廓:“想你赔、偿我,父债子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