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祎看到行李箱里的原木色小盒子时,私人飞机已经即将在云京机场降落,距离霍氏董事会会议的召开还剩不足一小时。
剩下的时间,仅为他抵达霍氏总部路程上可能存在的拥堵问题留出少许富余。
霍斯祎从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从他看到竹蜻蜓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大脑似乎只能为这一件事转动。
手工竹蜻蜓的制作大同小异,都是用小刀在「叶片」上表面削出一定坡度。
奚翎所做的不同之处在于木棒和叶片的连接处,是用农村给锄头装手柄的方法,往孔隙里打入一个小小的木楔子,让木棒和叶片连接得更加紧实牢靠。
小羽毛送给他的那支竹蜻蜓,在两人失去联络后不久也消失了,但他依旧清晰记得小羽毛将木刺小心楔入的模样。
“我就知道直接插进去会不牢靠。”瘦小的男孩嘴角始终带笑,即便是竹蜻蜓被他玩坏了依旧不见一丝气恼,笑吟吟地向他讲解如何给两人的小玩具升级加固。
“看!介样就再也不会掉啦!”小羽毛边说着边大力甩动着手中的竹蜻蜓,“隔壁婆婆告诉我这样装锄头,使劲遭尽几年都不会掉呢……”
霍斯祎后知后觉,他的潜意识也许更早就将人认出,不然他怎么会看到照片上模糊不清的竹蜻蜓就急切地跑去相认?
他想到拥抱时难以言喻的身心抚慰,这些年也只有小羽毛能带来这样的感触,一大一小两张笑脸逐渐在心底重合……
重要的董事会会议上,霍斯祎高速运行的大脑中除去两人相处的珍贵记忆,就是曾经浮光掠影一闪即逝的星点思绪。
好在霍斯祎鲜少情绪外露,平时就少在霍氏董事会上发表意见,半垂着眼皮全程冷脸也并未引起什么关注。
包括跟在一旁的董秘书,都没察觉到霍斯祎有什么异常,除去没下飞机就立即让他申请回马尔代夫的航线外。
在董秘书心里,霍斯祎的形象在「没得感情的工作机器」和「跨时区通勤的恋爱脑」之间反复横跳。
直到会议结束后,等待航线的两个小时里他跟随霍斯祎回到创思科技,亲眼目睹对方险些高效率搞砸三个项目时,心里的天平瞬间被恋爱脑三个字砸得粉碎。上飞机后霍斯祎更是魂不附体,董秘书推测是飞机一千公里每小时的时速,追不上自家老板归心似箭的魂魄。
他这个旁观者看起来的感觉大概是……魂儿在前面飞,飞机在后面追。
总归是飞行全程霍斯祎既没睡觉也没工作,一直用大屏幕观看庄园的监控存档。
一个屏幕切割成十六个小画面,霍斯祎手握遥控器疯狂快进,看到奚翎的身影再变回正常播放。
见过盯老婆盯得紧的,没见过这种把自己搞得跟干刑侦的似的,多少有点离大谱……
跟到岛上后得知又要走后门,董熙已经麻了,他真的不想再看老板翻墙挂墙上……这种看多了容易被暗鲨的画面,好在这一次奚翎提前给霍斯祎留门了。
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刚晃了出来,就被自家老板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董熙一边在心里啧啧个没完,一边轻手轻脚跟着熊斌走向暗处。
而被霍斯祎抱在怀里的奚翎则是一脸懵逼的。
紧密相拥让他感知到霍斯祎极力压抑的浓烈情绪,一再滞涩的喘息也无法克制身体过于激动的震颤。
再加上那句对「你回来了」的疑问,足以让奚翎不太灵敏的异形脑回路拐到了正路上。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奚翎挣开了怀抱,向后退了半步距离,抬起头借由月光看清男人的神色:“你问的是谁?旧人格吗?”
他想起那份心理专家的诊断报告,在霍斯祎眼里他是「奚翎」新分裂的人格。
奚翎清楚霍斯祎有多么讨厌这副身体之前的恶毒「人格」,但眼前人满心满眼的期盼激动也不可能是假的……
他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一种可能性……他们之间关系不断改善并非是他有效沟通的结果,也许除了原身的恶毒「人格」外还另有「人格」,而他的到来让霍斯祎看到了那一重「人格」的影子……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霍斯祎这样的身家背景,会轻易被原身挟恩图报。
他那么讨厌恶毒的原身,为了防范原身甚至制定了厚厚一本婚前协议,直接选择用钱解决不是更容易吗?
穿书这么神奇的事情都能发生,恶毒原身也不一定就是这身体真正的所有者……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所谓的精神分裂有了更合理的说法。
奚翎仿佛一口气吃了十个狗血剧本,脑子咻咻咻转得飞快,马上代入替身角色。
一号替身品性太过恶毒形似神不似,二号替身也就是他本人恰好吻合,为了竹蜻蜓突然抽风现身也就说得通了,十之八九这竹蜻蜓是两人曾经的定情信物。
瞬息之间,奚翎大彻大悟,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还来不及细品第一次当上替身的神奇感受,最直观的想法是……竹蜻蜓当定情信物是不是太儿戏了些?
随便找个挨着竹林的小山村,一个村子里能拎出几百个会做竹蜻蜓的男女老少白月光。
“你认错了。”奚翎直截了当。
骗人感情天打雷劈,而且就算霍斯祎长得再帅,他也不当替身啊,有钱有崽的幸福生活他还没享受够呢,多想不开才去吃这种狗血爱情的苦啊?
奚翎脑回路风驰电掣,对霍斯祎来说也就过了两秒钟。
霍斯祎虽然面上依旧没什么太多的表情,但心里已经就要激动炸了。
见到奚翎退远,怔了一瞬立即上前一步又贴到跟前。
霍斯祎刚要开口,奚翎又退后一大步。
奚翎站定准备重申替身打咩的重点,霍斯祎再次一大步跟进。
俩人谁都没来得及进入正题,就这样你退我进在小后院倒退着兜起圈子。
再奚翎第六次退后时,抬手喊了暂停:“等等,你别靠我这么近!你误会了!等一会儿说清楚你肯定会后悔!”
这个时间,这个兜圈方式,实在太像凌晨就跑去公园倒着走「健身」的老大爷了。
霍斯祎置若罔闻又一步上前,刚好将奚翎堵到墙角:“我没认错。”
奚翎:“……”
四周被封锁,奚翎只能抱起手臂,和霍斯祎拉开一点距离,也是用防御性姿势提醒自己,不要被霍斯祎的帅脸蛊惑。
奚翎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之前不是有心理专家说我是新人格吗?我的确是,从那之后就没变。”他按照霍斯祎之前提及的说法,感觉相较于这身体多次被穿,这么说明霍斯祎还是比较好理解的。
霍斯祎抬起手臂又想抱人,却被奚翎的胳膊肘直接顶开,他气息顿了顿才抿唇应道:“我知道,一直都是你,我没认错。”
奚翎服了,不想当苦情替身还非要往他身上套,无奈皱眉:“我是不是我自己能不知道?”
霍斯祎深深凝视着眼前人:“间隔的十七年间你的头部一共受到过两次重创,期间忘记一部分重要记忆也是正常的。”
说到这里他深吸了口气压住陌生又无措的潮意:“忘了也没关系,我都记得的,你回来就好。”
被他弄丢了十七年的小羽毛,终于……终于回来了……无数浓烈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霍斯祎有很多话想说,但看着失而复得的小羽毛,一时间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奚翎第一次从霍斯祎的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情绪,悲伤遗憾、欢心喜悦、懊悔心疼……生动得不像话,突然有些不忍心打破对方苦寻多年的美梦。
但他静默了片刻后还是摇头否定:“既然我都忘了,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就是因为我比前一个人格性子活泼好相处?”
霍斯祎抬起左手的竹蜻蜓:“这支竹蜻蜓和你当年送我的一模一样。”
奚翎之前就觉得这个信物不靠谱,听霍斯祎提起更是不以为然:“乡下都是这么做的。”
霍斯祎将楔子指给奚翎看,并将当年小羽毛讲给他的话告诉奚翎。
奚翎听得一脸茫然,他一丝一毫的印象都没有:“农村都这样楔东西,真的不特殊。”
“你也说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谁都不能保证再做一个会是100%一丝不差,而且东西你也丢了,很可能存在记忆欺骗,有个研究调查不是说人类潜意识会将记忆调整为更符合自己认知……”
奚翎小嘴叭叭试图让霍斯祎早点放弃,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男人眼眶红了,奚翎甚至从中看出一丝委屈无助。
奚翎震惊了,第一时间将嘴闭上,虽然很离谱,但他真有种预感再说下去霍斯祎的霸总人设就要彻底崩塌……
奚翎是真的感受到霍斯祎将那个送他竹蜻蜓的「人格」看得很重很重,越是这样他越不能骗他,当米虫也要当一个有原则的米虫,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没有下限。
“你缓缓,我再说。”不知道为什么,奚翎突然幻视认错主人的流浪大狗跟到家门口,突然有点想摸一摸悲伤的大狗头。
好在他这会儿格外清醒,抬手的瞬间就被自己按下去了,立即改换思路,试图脑补真正的「白月光人格」遭遇的经历。
有这么个有钱竹马一丁点福气没享受到,小时候被拐卖在奚家受苦,好不容易再次相遇又变成恶毒原身,原身噶了,又换成他这个穿书者……完全是生来吃苦的大冤种!
也就是片刻的工夫,霍斯祎已经恢复正常,奚翎看在眼中也能重新狠下心:“我不想骗你,我真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格。”
话音未落,霍斯祎前一刻还是冷硬沉稳的霸道总裁,下一秒就变成孤苦无依的流浪大狗。
奚翎:“……”
经过一天一夜的煎熬,霍斯祎不能更确定:“你是,我知道是你,你只是失去了记忆。”
奚翎和孩子打弹珠、堆雪人、丢沙包、跳方格……每一样都是小羽毛曾带他玩过的,而他知道,提起这些奚翎一定会说都是农村常见的小游戏,但他知道一切都是不同的。
只有小羽毛才能让他感受到这种不同。
“我想抱你。”小羽毛失去记忆不肯和他相认,霍斯祎也很沮丧,他现在非常需要和奚翎拥抱。
霍斯祎语气中流露出罕见的脆弱,奚翎还是用手肘第一时间将人挡开:“不行,我们之间存在这么大的误会,不适合继续拥抱。”
霍斯祎的眼神太委屈,奚翎索性撇开脸不看,底线必须坚守。
要是霍斯祎是冲着他这个人,抱也就抱了,哪怕无疾而终也是一种体验嘛,但替身害人害己,绝对打咩。
然而上一次拒绝霍斯祎的拥抱对方没什么反应,这次却不肯轻易松手。
两人又进行了持续三分钟之久的你抱我挡,霍斯祎也不用暴力镇压,奚翎也没那个能力将霍斯祎一肘怼开,两人就跟小学生一样一个推搡一个要抱,最后奚翎没脾气了:“行行行,你抱吧,反正我不是。”
霍斯祎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奚翎以为对方要负气离开,还想着自己总算解放能回去抱崽睡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脸色黑沉的霍斯祎紧紧抱住:“你、就、是。”
奚翎:“……”感情问题上的霍斯祎……也就小学三年级……不能更多了。
奚翎被霍斯祎抱了十五分钟,男人也没有一丝一毫松手的意思,奚翎打了个哈欠,突然领悟到霍斯祎的险恶用心。
他这是用以前审问犯人的手段逼迫他承认啊!跟熬鹰似的,大半夜给他堵墙角,不承认不让他回屋睡觉。
奚翎觉得再这么下去天亮都没完,深吸一口气开始智取:“要不这样,你给我讲讲你那个送你竹蜻蜓的小伙伴,你俩的故事。”
霍斯祎一下将奚翎松开,深蓝色冷眸里寒冰阵阵:“是我们。”
奚翎:“……”
见霍斯祎更正完就又要贴上来,奚翎立即服软:“行,我们,来来来,到这边来,我们坐下来,你从头说说,没准我能想起什么来。”
霍斯祎一腔热血堵脑子里,就快涨成脑血栓了,见奚翎流露出配合的意思自然同意。
“我们是在禹家村相遇的,那时候你叫禹大毛。”
奚翎听到于大毛这个名字依旧十分陌生,但脑子里却冒出一种让他无比熟稔的方言念法,并自然而然因其中笑点噗嗤出声:“这家人怎么给孩子起名叫大毛啊,土话说起来不就成屌毛了?”
霍斯祎闻言一把握住奚翎的手臂:“对,你在村子里的外号就是屌毛,你很不喜欢,一直想改换顺序变成大禹毛。”
“你让我叫你大羽毛,但我当时只肯叫你小羽毛。因为那时候你营养不良又小又矮小身体轻得一阵风就能吹跑,我觉得小羽毛更适合就偏要这么叫。你气得跺脚,因为你听别人说男人不能说小……”
霍斯祎讲起故事完全没有技巧感情,自己却听得有滋有味,嘴角不自觉带上笑意,失去焦点的目光渐远,没注意到奚翎已然呆愣的神情。
忽然,奚翎反握住霍斯祎的手臂:“你前一句,说的什么?”
霍斯祎被他唤回神,望着那双乌黑明润的眸子似是感悟到什么般,神情怔了一瞬。
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重复:“说你又小又矮营养不良……”
奚翎气得想打人:“不是这个!你说那时候你叫我什么?”
霍斯祎气息微顿:“小羽毛。”
奚翎还记得梦中那句小羽毛我走了,也依稀想起某一个记忆碎片中,被村里小孩追着嘲笑喊屌毛……
他试着回忆得更清晰些,但努力良久思绪却越发模糊,头也一突一突地疼了起来。
霍斯祎不敢打扰他,见奚翎捂着脑袋眉头深锁才低声询问:“是不是头疼了?”
奚翎皱眉点了点头:“我好像想起一点点。”
霍斯祎攥在奚翎手臂上的大掌失控收紧,下一瞬又怕弄痛奚翎马上放松,他急切地问道:“想起什么?”
奚翎缓缓抬头若有所思:“想起小羽毛这个名字了……”
霍斯祎眼底暗芒频闪:“除了这个呢?”
奚翎不太确定地摇摇头:“好像,没了。”
霍斯祎眼底的暗芒啪一下熄灭,直言直语道:“真,一点点。”
奚翎:“……”
奚翎顾不上震惊自己的离奇经历,先被霍斯祎弄无语了:“我想起小羽毛,不就已经能说明你没认错么?”
霍斯祎用低沉微冷的声音认真回答道:“我本来就没认错,我知道是你就一定是你。”
奚翎捏了捏眉心:“其实我还是不能确定……”
记起小羽毛是他穿越后做梦梦到的,也不能排除是这身体曾经的记忆,而他刚好也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就把梦境回忆当成自己的了。
不过奚翎觉得自己和霍斯祎的「小羽毛」一样失去记忆,也太过巧合了些,难不成真是他被穿后又穿回来?
这么一想信息量实在太庞大了,奚翎感觉自己一时半会捋不明白,需要找份纸笔认真分析一番。
他这么想着,就站起身想去找东西,霍斯祎也跟着站起身,十分自然地将他一把抱住:“没关系,我确定的,你就是我的羽毛。”
因为奚翎当年不喜欢,霍斯祎刚将人找回,还是先将「小」字拿掉。
奚翎虽然脑子里一团乱麻有待捋顺,但再听到霍斯祎用低沉的嗓音坚定地诉说着,心头不由得一软。
想到极有可能是事实的波折经历,奚翎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小羽毛,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问出口后,奚翎突然想起最近一次做梦残留的一点印象,梦中他的小竹马长得特别好看,这么一想也的确对的上了。
以霍斯祎现在的长相,不难想象他小时候肯定也非常好看。
他又想起上一次被吓醒时,也是小竹马的脸突然变成成年版霍斯祎……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
霍斯祎收紧双臂,声音低沉轻缓:“重要……”
奚翎心里觉得神奇,最开始是春天的躁动让他有了不得了的幻想,然而幻想才开了个小头,却发现自己成了替身,被迫熬鹰熬到天都亮了,没曾想还真熬出些许可能……
奚翎的思绪一向飘得很快,瞬间就已经想到如果他们没有分开,在某个青春洋溢且躁动的春天,这么帅的小竹马……他不得早恋啊?
“非常重要。”霍斯祎再次肯定后又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你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兄弟、家人。”
奚翎前一刻心神荡漾,下一瞬冷水浇头:“嗯?”
奚翎拉开和霍斯祎之间的距离,一脸迷惑地确认道:“你说我们是朋友兄弟?”
霍斯祎眉头紧蹙不答反问:“难道我们连朋友兄弟都不是吗?”
奚翎茫然了一瞬点点头,又点点头:“是,你说的是。”
霍斯祎眼底的郁卒瞬间散开,深蓝的眸子直直望向他,低沉的声音中带上了些许柔和:“小羽毛……”
奚翎飞速运转半宿的大脑已经要累歇菜了,现在完全没心情也没精力去思考霍斯祎对好兄弟怎么那么gay,人彻底麻了,也就都无所谓了。
他避开霍斯祎的眼神,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哥俩好地拍了拍男人的臂膀,“好兄弟你不困吗?我已经不行了。”说着又打了个哈欠。
兜了这么一圈又一圈他的脑子已经不行了,管他是替身还是好兄弟,他现在只想睡觉!
两人进屋时已经五点了,节目组要求嘉宾六点起床赶海,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房间里的摄像头都被盖住了,但麦克风依旧能收音,奚翎顶着一双蚊香眼和霍斯祎打手势。
霍斯祎无声询问:为什么我要去侧卧?
奚翎困到翻白眼,无暇顾及好兄弟的冰块脸就快耷拉到脚面上。
这里的每个房间都是专供游客的大套房,有主卧有侧卧有独立卫浴,不像水玉村只有一张床,奚翎不懂这有什么好问的,一把将人塞进侧卧。
奚翎手刀助跑冲向主卧的大床,轻手轻脚抱住小崽崽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轻叹。
沾床不出三秒,人就跟断电拉闸般陷入深眠。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被迫熬鹰式回忆,奚翎一闭眼再次入梦。
这次梦境的画面变得灰扑扑的,周遭的一些也都脏兮兮的,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子难闻的霉味。
梦中,小小的他躺在破旧的床铺中双眼紧闭,脸颊烧得通红,头上还缠着一道道皱巴巴的布条。
时间快速流转,经过几次换药喂米汤后,再一次换药时扯痛伤口,小奚翎紧闭多日的睫毛颤了颤,发出一声轻哼。
换药的女人立即停下手,激动道:“大毛你总算醒了!”
“大毛你不记得娘了吗?”
“这是摔傻了哟,你叫禹大毛啊不记得了?”
“我不是、不是叫……我叫……”
我叫什么?
……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熟悉的闹铃声在耳边炸开,奚翎瞬间惊醒,梦中的记忆快速流逝,他按掉闹铃,似乎还能感受到梦中想破头的痛苦。
就在他试图抓住只言片语时,怀里突然贴近一个软绵绵热乎乎的小团子。
“拔拔,眠眠好困哦……”崽闭着眼撅着嘴用可怜巴巴的小奶音抱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