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捏脸事件, 颓不流气得一整天都没搭理灰霁。
灰霁自知理亏,一副被嫌弃的小媳妇模样跟在颓不流身后, 让往东绝对不敢往西。
但颓不流依旧不搭理他, 一个人抱着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
今天是周末他没有去公司,穿了套藏青色丝绸睡衣在家里加班。布料柔软垂顺,勾勒出他纤瘦高挑的身体。深色丝绸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 红的越红, 白的越白,漂亮得几乎令灰霁移不开眼。
真是奇怪,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颓不流这么好看?
不对,颓不流之前就很好看了, 但最近尤其好看,就连生气都那么好看。
灰霁看得出神,额头突然被纸团砸了一下。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了六个字——
【谁允许你看了?】
语气凶得很, 还是质问句。
灰霁却忍不住笑了,他收起纸团,也写了张纸条扔过去。
【不是在工作?怎么还偷看我?】
颓不流:“……”
还没来得及回应, 灰霁又丢了个纸团过来。
【别狡辩,你不看我, 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没完没了了吧?颓不流把纸团扔进垃圾桶, 冷冷道:“过来。”
话音刚落,灰霁就像是看到飞盘的狗狗一样冲了过来,甚至差点儿没有收住。
颓不流嫌弃地往后缩了缩,冷冷道:“你很闲?”
“我闲不闲你不知道?”灰霁凑了过来, 眼睛亮晶晶的, “更何况, 就算我再忙我也想看你。”
“……”
“灰霁。”
“干嘛?”灰霁一双眼睛黑沉沉的盯着他,看了半响,有些气弱的低下头,“还在生气啊?”
颓不流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灰霁就把自己的脸凑了过来:“别生气了,不然我让你捏回来吧。”
“滚。”颓不流一巴掌呼了上去。
他力道很轻,与其说是巴掌,倒不如更像是捧着灰霁的脸把人推开。
灰霁都做好了要被揍的准备,没想到落下来确只是一个轻飘飘的抚摸。
这是舍得不打他?
灰霁心头一动,顺势握住颓不流右手贴在脸上。
颓不流:?
他想收手却被灰霁死死拽着,男生脸颊贴着他掌心,毛茸茸的脑袋摩擦着他小臂,颓不流从来没和谁这么亲密过。
颓不流耳朵染上不明显的红晕,冷声呵斥:“放手。”
灰霁不仅不放,还抓着他手臂蹭了蹭,倒打一耙:“是你先摸我的。”
摸……
颓不流额角一跳,抬起左手就给了他一下。
这次就没有刚才那么走运了,“啪”的一声响,灰霁左脸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声音响起,两个人都愣住了。
对上灰霁震惊的表情,颓不流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他以为灰霁会躲开……
“对不起,”灰霁终于松开了颓不流的手,缓缓垂下了眼,“我不知道你这么讨厌,如果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以后不会了……”
不能完全说这就是讨厌,只是他不习惯和人这么亲近……
颓不流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他一向头脑清明,还从未有过连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时候。
十分钟后,颓不流换好衣服离开房间,剩下灰霁独自坐在沙发上。
防盗门关闭的下一刻,灰霁再忍耐不住,一拳砸上了桌面。
是他太着急,把颓不流逼走了。
发完脾气灰霁又有些后悔,他蹲下身抱着垃圾桶,把颓不流丢在垃圾桶的纸团一一捡起。
二十分钟后,颓不流开门进来,也不说话,只是扔了管药膏给灰霁。
后者坐在沙发上,扫了一眼药膏,没动。
“自己涂上,”颓不流声音冷淡,“你明天有拍摄,不能留下痕迹。”
“不用,”灰霁转过身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
“……”
颓不流叹了口气,捡起了沙发上的药膏:“过来,我帮你上药。”
灰霁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挪了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凑过脸,像是一只被主人训斥的大狗:“你刚才好凶。”
颓不流把药膏在他脸上抹开,没好气道:“知道我凶,下次就别这么没分寸。”
灰霁更委屈了:“我没有分寸吗?只是摸一下手而已。”
颓不流眸色微暗,戳了一下他脸颊:“怎么,还想挨巴掌?”
“嗷~!”灰霁被疼得叫了起来,他捂着脸颊,委屈巴巴的躲到一旁。
他根本没用力,还装得这么疼。
颓不流丝毫不配合他的演出,冷冷道:“药还没上完。”
灰霁捂着脸颊过来,又问:“那如果我下次更过分,你会更凶吗?”
“灰霁,”颓不流指腹划过他脸颊,声音却冷了下来,“不要得寸进尺。”
灰霁不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现在的目光太过有侵略性,让颓不流一瞬觉得,他之前那副乖巧的样子都是伪装。
“好,”灰霁却收回了目光,再次恢复到那副毫无威胁的表情,“我刚才和你开玩笑的。”
颓不流收回右手,离开了沙发。
灰霁目光追寻着颓不流,肆无忌惮地描绘着他的身型。
昨夜刮了场大风,室外气温骤降,颓不流出门时穿得少,双手被冻得通红。哪怕在房间里吹了这么久的暖气,也依稀可见泛红的指关节。
真是有趣。
明明做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却又会冒着寒气出门给他买药,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穿。
明明嘴上警告他不要得寸进尺,却一次次纵容他的靠近,连不小心扇了他一耳光都会心疼。
灰霁撑着下巴,猝不及防地笑了一下:颓不流怎么这么可爱啊?
所有人都以为颓不流冷酷无情、高不可攀,只有他知道这个男人冷硬的外壳下,藏着一颗多么甜软的内馅儿。
灰霁想得出神,脑门儿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颓不流又扔了个纸团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写。
灰霁把纸团收进掌心,眸色一点点暗了下来。
早晚有一天,他会在这一片白上,涂满属于他的痕迹……
*
在家忙碌了一整个上午,下午颓不流终于有空,让池路阳帮他约李在,那边却说电话一直打不通。
“又打不通?”池路阳有些担心,“别像那个沈余一样,也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吧?需要我去找他一趟吗?”
“不用,”颓不流摇头,“你明天再联系他三次,联系不上再做打算。”
颓不流说完,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灰霁在健身房,他挂断电话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背着巨大登山包的男人,浓密的毛发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灰霁!”男人抬起手,满脸兴奋地喊冲摄像头喊,“我下山了!”
灰霁朋友?
颓不流没有开门,透过门铃问他:“你找谁?”
“灰霁你竟然忘记我了?”门外的男人开始哭泣,“我好伤心,我换了副样子你就不认识我了,原来你根本不在乎我!”
颓不流:“……”
他不喜欢和这种表演型人格打交道,直接打电话叫灰霁过来处理。
没过多久,灰霁放下运动过来开门。他穿着一条黑色压缩运动衣,肌肉充血后有很明显的鼓起。
“他怎么来了?”灰霁透过猫眼看了一眼,有些嫌弃地打开了门。
颓不流转身往里走,那个陌生男人却突然冲到他面前,尖叫出声。
“你、你怎么在这里?!”
颓不流:“我不能在?”
“为什么你在?!”男人睁大双眼,几乎要哭了,“可恶!灰霁怎么不说你在这里?他一定是嫉妒我太帅了!”
男人说完,突然后退一步,转身跑了。
颓不流:?
下一刻,灰霁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灰霁!!”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响起,“我靠,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我男神在这儿?你害我丢了好大一个脸!”
灰霁冷嗤一声:“我还没计较你像个野人一样闯进我家。”
“呜呜呜我的颓神啊!你个老六,心机男!”对面的男人一阵鬼哭狼嚎,“故意不说,让我以这幅丑样见男神!亏我特意下山过来找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滚,别在我面前发疯。”
灰霁额头爆出一股青筋,啪一下挂断了电话。
早知道年轻的李在这么疯癫,他就不该把人介绍给颓不流了。
还男神……
面都没见过也好意思喊颓不流男神?
见他脸色古怪,颓不流有些好奇:“谁?”
“没谁,”灰霁咬了咬牙,“只是一个变态。”
半个小时后,曾经的变态摇身一变,化身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帅哥,再次敲响了门。
“滚。”灰霁拦在门口,神情冷漠。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李在推开他,抬脚就要往里走,“男神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了!”
灰霁拦在他面前,表情阴沉:“他不在。”
“嚯,你个骗子!我都看到他了!”李在弯腰从灰霁腋下钻过,脚步轻快地朝着颓不流跑来。
“男神我来了!”
颓不流抬头,就看到一个闪闪发光的男人朝他飞奔而来。他穿着一身白西装,胸前插了支红色玫瑰花,配上他狂热的表情,让他看上去像是一只开屏的公孔雀。
“……”
颓不流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
“英俊伟大美丽逼人的颓总,”李在站在颓不流面前,取下胸前的玫瑰花递过来,深情款款地说,“我是李在,请你忘记刚才我那副衣冠不整的样子,把这当成我们的初遇吧。”
颓不流:“……”
“这个笨蛋。”灰霁扶额,满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李在?
颓不流终于反应过来,他越过李在看向他身后的灰霁,满脸怀疑:“这就是李在?你确定他没问题?”
“我也不确定了,”灰霁叹了气,“不然我们换一个人吧。”
“换什么换?有你这么三心二意的男人吗?”李在瞪了灰霁一眼,又把玫瑰花献给颓不流,真诚无比,“颓总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不过是一个追求梦想的导演而已。”
颓不流双手环胸,冷冷道:“说人话。”
李在深吸一口气,气都不带喘的,把自己心路历程一口气说了出来。
原来他一直想拍中式赛博朋克的电影,但资历浅一直找不到人合作。颓不流现在找他合作,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这不,我一听到消息立刻就来找你了!”李在拍手,兴奋道,“你看,我们这就叫做一拍即合,双向奔赴!”
颓不流:“……”
“别乱碰瓷,”灰霁拖着李在衣领,“谁想和你双向奔赴了!”
“哎,都怪我太有魅力,让你误以为我是个徒有其表的花瓶,”李在叹了口气,遗憾道,“看来不拿出点儿真本事,是不能打动你了。”
“真本事?”颓不流挑了挑眉。
“是的,我们需要更深层次的了解,”李在眼睛一闭,义无反顾地打开了自己的外套,“所以你来潜规则我吧!!”
颓不流:“……”
“滚,”灰霁半瓶水直接砸了过来,“老子人还在这里,轮得到你被潜规则?”
李在:?
最后,李在不得不向颓不流阐释了一整天自己对剧本的理解,以及对当下电影行业的分析,才勉强获得了颓不流的信任。
专业能力不错,但人是真的有病。
颓不流在心里给他贴上标签,决定以后都尽少和这种疯子接触。
电影前期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试镜颓不流交给了导演和编剧,他不是专业人士,没有过多指手画脚。
一个月过去,别的配角基本都确定了,只剩下男主角还悬而不决。
他们预算不够,当红明星请不起,能来试镜的,大多是一些二三线演员。
偏偏剧组要求奇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要求。
李在要演员能打:“这部戏里这么多武术动作,我不可能全程上替身!”
沈余要演员有内涵:“他的表演要有层次,可以演出主角挣扎矛盾的心理。”
连还在上高中的颓音都有要求:“哥你一定要找年轻的帅哥!!要有少年感的那种!主角是个少年,千万不要找那些老家伙来扮嫩!!”
总的来说,就是既要主角文武双全,又要主角才貌兼备。
当今娱乐圈能符合的少之又少。
而且现在造星成本低,艺人也不再像以前的明星那样吃苦耐劳,新一代艺人中,基本看不见武术出身的明星了。
颓不流和李在都是宁缺毋滥的人,既然选不出适合的主角,那就只能等。
“不然你让灰霁去?”颓音委婉建议,“虽然灰霁现在走唱跳艺人路线,但他在原文里是拍戏出道的,还拿过一个影帝,拍戏肯定没问题。”
颓不流:“我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颓音已经是灰霁的死忠粉,假公济私给自己偶像争资源,“灰霁长得又帅,还有少年气,演技好,身手也不错!这部戏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
颓不流却道:“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颓音脱口而出。
颓不流没有回答。
又过了一周,他们依旧没能找到男主角。而且据李在说,有一个导演也开始筹备中式赛博朋克题材,据说已经准备妥当,即将进影视城开机了。
“这是要和我们抢市场啊!”李在啧了一声,面露不悦,“我们项目还没立起来就有人跟风,万一他那部先出来,没准儿还有人说是我们搞抄袭。”
“做好自己的项目即可,”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颓不流没有放在心上,“他们先上映,反而帮我们教育了市场,会有更多受众知道这个题材。”
李在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倒也没错。”
颓不流:“男主定了吗?”
“还在找呢,”李在叹了口气,喃喃道,“只是一直没有适合的。”
颓不流没有催促,但一直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难道真要让灰霁上?
但现在还没有走到无可奈何的地步,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选择让灰霁拍戏。
灰霁似乎察觉到了颓不流的困境,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自荐:“你们还没找到男主?不然让我来吧。”
颓不流:“不用。”
“你不相信我?”灰霁表情暗了暗,“不然我给你演一段?”
“不是你演技的问题,”颓不流抬眸看他,神情很认真,“你不是在准备个人EP吗?一旦你开始拍电影,你的专辑就要推到明年、甚至更晚,你能等这么久吗?”
灰霁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颓不流:“比起拍戏,你更喜欢音乐吧?”
灰霁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有工作就做,没有在乎自己喜欢过什么。
但现在被颓不流问起,他脑海中回忆起的,却是自己站在舞台上、待在录音间、坐在小凳子上看母亲弹钢琴的场景。
音乐是他黯淡过往中,唯一支撑他的力量。
若不是颓不流提起,他跟没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颓不流是个冷酷的上位者,他嘴上从不说任何恩惠。但每一个举动,却又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偏爱。
他被这种偏爱滋养,肆意妄为,万劫不复。
当晚,灰霁开车去工作室,在音乐室里呆了一整夜。
次日清晨,他发了两首demo给个人编曲老师。
“牛啊!你这个暗恋味儿也太正了!”编曲老师回复,“没谈恋爱真的能写出这种作品吗?天赋党气死人!”
灰霁:“谁说我没谈恋爱?”
编曲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