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来佛祖想的, 也无非是给玄门和玉帝之间下蛆罢了,他慢慢地道,“老僧听闻, 此次天庭坐骑失窃, 亦是那定光带人所为,此事前因后果,陛下可审清查明了?”
玉帝点头,“不错, 各方所有供词俱列在案,佛祖想看?”他一招手,叫全权负责调查此事的天蓬元帅上来, “把那些坐骑灵兽的供词,先拿来给佛祖瞧瞧。”
那些提及定光佛的供词,都是灵山那边的坐骑醒来后嚷嚷出来的,虽然询问之时, 那些灵兽有些神志不清,各个儿都前言不搭后语, 说的话也是乱七八糟,但是几乎每个都提及自己看到了定光佛。
而玄门这边的坐骑灵兽, 只说个别说看到有法宝的寒光飞过,之后灵山的坐骑就被齐齐打晕了,后来不知怎地, 他们也晕倒了。
至少从供词上看,那“定光佛”确实是奔着西方教的坐骑来的。
就是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抽什么风,最后竟把玄门的坐骑也带走了好些!
这些供词都是当庭得来, 玄门和西方教都派了人手参与问讯, 是不是说真话, 他们自有手段,供词落到纸上后,也是两方齐齐画押,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真话不一定代表的是真相,那些玄门坐骑又有人护着,含含糊糊的说辞竟也叫人信以为真了。
如来佛祖虽不知审讯之时的情形,但他到底还是信得过自家得力干将观音的,因此摇摇头道,“供词老僧便不看了,老僧只是想与陛下说一声,定光佛自来我灵山后,一直深居简出,少与人交往,明面上他与外界也从不联系。此番他叛出灵山,许是因老僧不在,临时起意,但他出人意料地来在天界,能顺利地通过天门,直入天庭,这里面……”
如来佛祖顿了一下,给玉帝点时间,叫他动动脑子,只是他见玉帝毫无表情,心里不由得化弧起来,心说这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如来佛祖狠狠心,“这里面必有蹊跷!老僧觉着,长久以来,那定光必定暗中与天庭有所联系!”
“陛下,你不得不防啊!”
至于叫玉帝防谁,那还用说么,必定是满朝上下截教出身的仙君神使星官啊。
由截教出身的仙君而推广至玄门上下,那也是应有之意。
总之,陛下你一个人在这天庭,很危险的,知道嘛?
如来冒着得罪人的风险,说了这么一番话,谁知玉帝听了他的话,只是略微面色古怪了一点,淡淡点头道,“朕知晓了!”
如来佛祖:……
佛祖心头一片茫然,这玉帝的反应,怎么不对?莫不是刚才仙酒喝多了,这大天尊脑子不转了?
他是白说了是么?
如来佛祖素来认为,下蛆的话说多了没用,上位者疑心都重,略点一下便是了。
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只是如来不懂,这玉帝到底是懂没懂?
怎么这么个态度?
如来强撑着又问了一句,“此外,不知陛下可否查出,那贼子掳了坐骑之后,去往何方了?”
这事儿不用玉帝说,玉帝挥挥手示意了一下,天蓬元帅立时站出来道,“好叫佛祖知晓,那贼子迷晕了东天门的守卫,从那里下界,不知赶往何处了,佛祖要是去追,可往东边探查一二!”
东边?
如来眼神晦暗,低头之间,飞快地想到,三界之内,东边只有茫茫东海,东海边上许是有许多仙山,可是也藏不得人,难不成那定光真的是上清通天安排故意投到他灵山的人,此番他是与多宝一起,带着那一批截教余孽,回蓬莱岛碧游宫去了?
想起当年亲眼所见碧游宫之奢华场景,如来佛祖止不住心头一片火热,眼底闪过浓浓的贪婪之色:若是能
借着抓捕定光的机会,闯进被封禁的蓬莱岛,打开碧游宫大门,那……
如来佛祖脑海之中,不由得回忆起当年他在碧游宫内看到的种种宝贝,当年通天战败之后,那蓬莱岛紧接着就被道祖给封上了,那里面的东西,一定还未曾动过!
正巧他的大雄宝殿要重建,这建材,不若便去那碧游宫取好了!
如来佛祖心中算盘打得噼啪作响,面上却惆怅地长叹一声,沉声道,“也罢,既然有了那逆贼去处的仙锁,老僧下界之后,便一力抓捕,争取早日给陛下和诸位玄门道友一个交代。”
说道这里,如来佛祖也止不住地暗自咬牙,他就不信他堂堂一个圣人,还逮不着一只兔子了?
这回他必要将那定光斩于碧游宫正殿之上!
便用那长耳贼的热血,祭奠他即将消失于世上的大雄宝殿吧!
玉帝见如来又叹气又皱眉的,想想灵山闹得这一场,心里只觉得晦气:他好好一个丹元大会,才开了一日,吞下去的那仙丹药力还未曾炼化,王母献上的新歌舞亦还未曾好生欣赏一二,就全给灵山搅和了!
又是叛逃,又是偷东西的,灵山自诩出家人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那么多年了,就把当年的玄门弟子给教成这样?
什么玩意儿?
玉帝心中冷哼,看起来如来佛祖这西方教教主,对御下之道,也未必就有多么擅长和得心应手,哪像自己,天庭诸仙尽皆在封神榜上,但凡对他有二心,只能是一个死字!
如来还好意思叫他这个大天尊提防一二,防谁?
防你们西方教这些能惹事能折腾的蠢货?
玉帝想到此处,不耐烦地道,“事已至此,如来也不要烦恼,只管去平叛便罢了,朕在天庭,静候灵山佳音!”
玉帝已经开口赶人了,如来只好告辞,只是他心有不甘,临行前却又与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道,“若是老僧寻不到那些叛教之众,过后少不得求到门上,还请二位师兄助我一臂之力!”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微微一笑,元始出面道,“岂敢!佛祖修为精深,世间万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有道是佛法无边,岂有寻不着之理!我等玄门走失的坐骑,便全力拜托如来佛祖了!”
“还请切切尽心,劳烦了!”
满殿仙君也对着如来佛祖施礼,“劳烦如来佛祖!”
闹得如来憋气带窝火,回头想想,自己闹了半天,这一趟全然是白来!
这一场与玄门对阵,不是发力发晚了,就是发力打空了!
早知这样,他一开始站到灵霄宝殿之上,就不该延续老路开始卖惨!
直接喷玄门上下居心不良,暗中勾结灵山弟子,祸乱西方教,大闹天庭不就得了?
唉,以后要改改策略,把卖惨这个法子,从灵山行为准则里去掉!
如来一边盘算,一边就觉得,怎么就这么糟心呢?
感觉事事不顺,难不成那大雄宝殿里的蹊跷,还在起作用?
他道祖的,回去就拆房子去!挖地三尺的重建!到时候把蓬莱岛打开,闯进碧游宫,他就什么都有了,别说大雄宝殿了,就碧游宫那些财物,都够他再重修一次大雷音寺的了!
如来佛祖被玄门二圣和满殿仙君气个半死,憋着一肚子火气,只得在心里不断地用碧游宫鼓舞自己,沉声与地藏等人道,“此间事了,你们也不要停留了,都随我下界去吧!”
地藏等人见如来佛祖面色不善,哪里敢说一个不字,纷纷领命,西方教众人便出了灵霄宝殿,一路直奔南天门。
只是眼看就要下界去了,一直跟着众人的李靖忽地开口唤道,“佛祖,我……”
哦吼,如来佛祖刹住莲台,心里暗恨,他都忘了,还有这么
一个蠢货了!
如来佛祖肚皮里骂了李靖一通,强压着火气,笑呵呵地转头道,“天王不必相送,请回吧!”
回,回哪儿去?
李靖又气又憋屈,面子很是有些挂不住,他本就是极好脸面的人,叫如来这么一说,一时间脸色难看的紧,硬邦邦地道,“佛祖可是忘了,陛下叫我随你回灵山!”
文殊想起自己徒弟金吒,见李靖窘迫,顾忌着徒弟脸面,便打算给李靖打个圆场,因此小声儿地开口道,“我佛……”
观音站在文殊身旁,手背过去,在后面猛地拉了文殊袖子一下。
文殊心里忽悠一下,就没再说下去。
好在李靖毕竟是个天王,虽脑子不够用,实力还是有的,一身修为甚为能打,且他还有三个好大儿,如来权衡一番利弊,也不想跟李靖撕破脸。
再说他此番来在天庭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但若是能从玄门带走一员得力大将使唤使唤,那倒也不失为一种弥补。
因此如来便笑呵呵地道,“唉,天王还是那般热忱,我心里焦急,竟也忘了与天王交代一声,天王不必急着与我等一同回灵山,毕竟此番下界去,还不知几时能反转呢,天王好歹跟家人交代一声再走也不迟。”
他见李靖面容放松下来,便又语气慈和地道,“我等先行一步,天王回去好生安顿一下家事,老僧在灵山恭候天王大驾,可好!”
李靖能说啥,只好抱拳与如来道,“还是佛祖想得周到,多谢佛祖宽厚!那我去去便来!”
这倒真是他疏忽了,说起来,他下界去办差,真是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确实需要跟家中夫人打个招呼,再与小女儿道个别。
灵山众人瞧着李靖脚步匆匆地回了南天门,身影渐渐消失,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天地造物,怎地一时疏忽,竟生出这么个蠢物来!
如来佛祖不去看李靖,只与地藏道,“我听闻那位天尊已然回了天庭?”他刚才上殿还特意打量了一下,没发现青华帝君身影。
地藏连忙道,“正是!”他在太玄宝宫已经见到青华帝君了,那一瞬间多少是松了口气的。
后来见玉帝给这位天尊派了不少活计,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得地府了,心中便越发高兴和安稳。
因为忧心谛听,地藏便想,以此与如来说和一二,能叫他也跟着回灵山,参与道追讨叛逆一事当中。
地府之中若没有青华帝君坐镇,那十殿阎罗掀不起什么风浪,自己倒也不必急着回去。
只是他想得虽好,如来佛祖又岂能应。
地藏刚要继续往下说,如来佛祖便摆摆手道,“菩萨不必多言,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只是此时玄门正在凡间活动频频,驱鬼降妖,热闹得紧,我西方若不紧跟其上,只怕便又要被远远地抛在身后了。”
如来佛祖十分严肃地道,“菩萨在地府对灵山大业便十分重要,旁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操心,只专心地府之事便罢了!”
“而且,菩萨也不要太过束手束脚,地府那许多冤魂恶鬼,能多超度便多超度一些,若是赶上凡间但有善男信女,自带功德落入地府,咱们能搭救一把,便搭救一把。”
“菩萨啊,胆子放大一点,你可懂!”
地藏弯腰行礼,满脸苦涩,“弟子知道了!”
如来佛祖听着这个答案,心中不甚满意,只沉沉地叹了口气: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唉,算了,想了想,如来不免又安抚道,“至于谛听下落,你别担心,我会帮你找回来的,左右他在阴间也不过帮你测听一下亡魂旧事,用处也不大,这段时间,但有亡魂被超度,你也不必挑了,只要灵魂强度足够,有修行潜力,你便一力都接引到灵山来吧!”
之前地藏靠着谛听,还要筛选一下亡魂的前生,他觉得合格的,才会其转生到灵山,因此速度也极慢。
但是如今,却不能再那般慢吞吞地行事了。
那长耳贼几乎带走了灵山大半弟子,灵山几乎为之一空,多年家底儿瞬间就见底儿了,若是不多度化些人来,这家当可就撑不起来了!
地藏无奈之下,又应了声是,这才叫如来打发走了。
如来佛祖便对剩下的观音三人道,“你们三个,随我回灵山!”
那待拆的大雄宝殿,那亟待去追捕的叛逆,可不是都需要人手去做?
观音文殊和普贤虽不明所以,但是现在灵山出事,他们去大雷音寺也是应有之意,便随着如来莲台,一路直往西牛贺洲而去。
到了灵山,如来如何再次卜卦,谋求蓬莱仙岛和碧游宫,暂且不提,单说回了天庭的李靖。
那边李靖一回天王府,就见自家府门外站了许多仙吏,前面一个领头的仙官,见他回来了,便来行礼,“下官见过天王!”
李靖傲气十足地点点头,“这些是新补齐的下人?可都教好了?若是手脚愚笨,我府上可是要退回去的!”
他家仙吏在丹元大会上犯了错,集体被拘押,现在还没给放回来呢,李靖见着这许多底层仙吏,自然是以为来补足他家下人人手的。
李靖心说,好歹这天庭里,还有个会做人的,这青华帝君待自己倒还算客气,还知道第一时间便把他府上服侍的人手补全了。
既如此,下次大朝会见了,便与他打个招呼,客套几句吧!
李靖正在这里琢磨,却没注意到对面那仙官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起来。
只是这些小人物,素来也不被李靖放在眼里,他说了一句话,便要甩下仙官,迈步进府,却被那仙官一把拦住了,“天王请留步!”
李靖沉着脸,皱眉道,“我身上还有公务在身,急着下界去,尔等拦着我作甚?交接下人,只管找我府上管家便是!”
下人?
那仙官心里嗤笑,面上却平和地道,“下官方才问了,公函也已经递上,只是您管家说他做不得主,所以下官只好拦着天王,再说一回:下官是奉了旨意,来接收天王府并打扫上下的,不知天王和您的家人,何时能够搬走?”
他伸手一指身后的仙吏,微微笑着道,“您看,我等还急着干活,好回去复命呢!”
李靖惊得得目眦尽裂,好悬没一口鲜血喷到那仙官脸上,“胡说什么!谁说我要搬走?”
那仙官一脸惊讶地道,“我等收到的是灵霄宝殿之命,哪里会有错!”
李靖勃然大怒,刚要发作,却见府中管家扶他夫人急匆匆地走了来,殷夫人面色焦急,远远地便唤道,“老爷,切勿动手!”
李靖自诩是个有身份的人,能不自己动手,那绝对不自己动手,一听他夫人这话,便指点着那仙官,吩咐管家道,“带几个人,把这胡言乱语之人给我打出去!”
那仙官身后的仙吏们原本整整齐齐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听这话,顿时呼啦一下,占到了仙官身后,掏出了自己的家伙事儿来:扫把、墩布、铲子、锄头……
齐齐举在手中,倒也挺像回事儿。
那仙官却不惊不惧的,回头瞪了仙吏们一眼,“像什么样子,还不收起来,你们是来收拾屋子的,可不是跟人对阵的!”
这一批仙吏是才上天庭的,正在“培训期”,多少都有点新人的谨小慎微和胆怯,闻言便老实地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家伙事儿,装在了腰间的储物袋里。
储物袋这东西毕竟新奇,许多人把东西装进去,手还在储物袋上留恋不舍地捏一捏。
李靖瞥见了
,对眼前这一帮子人越发不屑:哪里来的无知小人,也敢到他天王府撒野!
谁知殷夫人急匆匆敢来后,却对李靖道,“老爷,既然陛下已经下旨,你怎地都不回来说一声,这急匆匆的,家中又没有下人,如何收拾好行李,咱们一家又搬到哪里去?”
李靖大怒,“怎地你也说这胡话,如何就要搬出天王府?”
殷夫人却拿出一封公函来,递给李靖道,“老爷你且看这个!”
李靖狐疑地拿过来看,只见上面寥寥写着几行字,大意便是,着托塔天王李靖一家搬出天王府,从此以后迁出天庭,此函即刻生效。限期交割,各方签字画押,日后不得再有异议等等。
下方盖着玉帝印玺,再不会错的。
李靖如遭雷击,手都在发抖,“这,这,这……”怎么会这样!?
他这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殷夫人泪水涟涟,“老爷,你拿个主意啊!”
旁边仙官笑呵呵地道,“夫人不必烦忧,我等不仅是来接收天王府的,也是来帮您收拾器物搬家的,哪些您要带走,哪些您弃之不用,我手下这些仙吏,都能帮您弄得清清爽爽,半点不用您烦心!”
殷夫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与人道谢了,只知道掏出娟帕来擦泪。
李靖恼怒地一跺脚,道,“夫人暂且稍候,我去灵霄宝殿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暂借吗,怎么这就,就迁出天庭了?
临行之时,李靖对那仙官一瞪眼,“你休要放肆,待我回来……”
他想放句狠话,只是心里发虚,到底没说出来。
那仙官心里底气却足,笑着拱手,“天王早去早回!”
李靖气得转身就走。
结果到了灵霄宝殿大门口,他才要高声叫嚷,便被值班星官拦住了,那星官笑呵呵地道,“天王,陛下劳累,现在已经歇息了,少要高声,切勿惊扰。只是天王你不带着家小赶紧下界,怎么还来灵霄宝殿,可是如来有事叫你传话?”
李靖脸色发白,拿出那公函来道,“我是来问问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值班星官没接,只扫了一眼,便笑了,“这上面不是写的很清楚?天王哪里不懂?”
李靖咬牙道,“我乃陛下亲封托塔天王,此次也不过是借调灵山罢了,如何就要我搬出天王府?那等我以后回了天庭,却要住在何处?”
那星官听了,呵呵笑道,“天王好生糊涂,你这话说得就不对!”
“托塔天王的封号,可不是陛下给您封的,那是如来佛祖为您讨来的。”
“至于借调一词的借字,更是绝无仅有,哦,您手里不是有玉旨么?您若是忘了当初在殿上,陛下是怎么说的,不若现在再翻出来瞧一瞧?”
李靖一听,心里登时就凉了半截!
他当时只顾着慌张玉帝把他派下界去,又没给他天兵天将,但是那玉旨上到底怎么说的,他还真没顾得上咬文嚼字!
李靖急火火地把玉旨从怀中掏出来,展开细读,读过之后,直接傻在当场。
上面只写着,“即日起,调托塔天王李靖至灵山效力”,除此之外,别无二话。
李靖手脚发软,心中道,怪不得,怪不得玉帝不给他兵马……
值班星官站在李靖对面,倒着读完了玉旨,笑着指点道,“天王可瞧见了,从此以后,您就是灵山的人了!”
他伸手拍拍李靖肩膀,笑着道,“在下先要恭喜天王从此以后父子团聚,合家团聚呢!”至于哪吒?哪吒已然不算李靖之子了吧!
李靖这一刻,才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他打熬多年,以肉身成圣,立足天庭,成为天上唯一带
着家眷驻守的天王,心中不是不骄傲的,甚至因为这个,当年他与夫人因为哪吒而闹出的裂痕,如今也渐渐弥合了。
可,可是……
他怎么就把自己给折腾出天庭了呢?
灵山,虽然他两个儿子在那里,可是灵山是什么地方?
住的都是什么人?
他一个有妻有子有女有家室的男人,如何去灵山效力?
剃了这满头青丝,给夫人一封休书,自己跑去去做和尚嘛!?
李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失魂落魄地走下玉阶,回转天王府。
可是去了天王府之后呢,他要带着妻女,去往何处?
这天下之大,怎地竟好似没有了他的活路一般?
……
……
李靖被赶出天王府,带着妻女离开天庭之事,狮崽在妙岩宫很快就知道了。
概因这崽在被八仙闹得乌烟瘴气的天境苑实在待不下去了,等他师兄帮他写完信,没一会儿就溜了,跑去守着他家仙君,看看能不能再打探些天庭热闹和八卦。
也是这崽运气好,他才坐在他家仙君怀里,似模似样地就着他家仙君的手看了一会儿公文,外面就有仙官来报,“禀天尊,天王府已经收拾完了!”
青华帝君忙着批手中公文,头都没抬,吩咐道,“等会儿我批了公函,你送去灵霄宝殿之前,先跑一趟武德星君府邸,把这事儿告诉武德星君一声,他若不在,告诉他家仙吏也是一样的。”
那仙官把由李靖签字画押的天王府回收函给了青华帝君,青华帝君刷刷几笔签了字,盖了章,便道,“去吧!”
仙官领命走了,支棱着耳朵的狮崽满头雾水:天王府,哪个天王府?
收拾天王府做什么?
为什么还要告诉武德星君一声儿?
青华帝君批阅完手里的文件,仙吏过来取走这最后一份公文,狮崽就过来撒娇了,“我给仙君揉揉肩膀!”
青华帝君挥挥手叫仙吏们自去休息,方才的严肃脸一扫而空,笑个不住,抱着狮崽道,“小马屁精,不用你揉,再累着你那小爪子,说罢,要问什么?”
狮崽就快活地甩着尾巴,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李靖被逐之事,青华帝君在来往公文中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了,他便把来龙去脉给狮崽讲了一回,又道,“武德星君之前抱怨过,他的府邸位置不太好,靠近天河,每日里天马放牧、天兵天将训练,都十分吵闹,他一直想换个住处,只是天庭宝殿宫室就那么多,哪有地方给他换。”
“不过这次李靖走了,空出天王府来,他若是先一步与玉帝递上奏表,说不准玉帝就能把天王府赏赐给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
狮崽不关心他家仙君利用职务之便,给武德星君大开方便之门的事儿,只高兴地道,“我之前就猜哪吒做不成仙二代了,看吧,他爹果然给撵出去了!”
仙二代?
青华帝君听着这个词儿,瞬间秒懂,不免哭笑不得地点点狮崽鼻头,“促狭!”
他笑着与狮崽道,“没关系,哪吒做不成仙二代,他还是正经八百的圣人徒孙、仙三代呢,怎么都不会差的!”
狮崽点头,他也是那么想得呢!
他美滋滋地道,“明天我去告诉师兄这个好消息,让他给哪吒写封信,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青华帝君笑着道,“怎么,你师兄又给你下禁止令了?”
这禁止令,是在地府的时候,由于小猴儿跟狮崽两个凑在一起太皮太闹腾,四不相实在受不住了,搞出来的玩意儿。
禁止令往门上一贴,狮崽跟猴崽两个便禁止入内。
但往往形同虚设。
这俩崽崽没少被气得够呛的师兄跟个小坛子似的端着丢出来过。
狮崽见仙君揶揄他,倒也不生气,叹口气道,“师兄们在天境苑里算玉虚宫小仙鹤到底被带去哪里了,烧草,烧龟壳,烧符纸,算得屋里什么奇怪的味道都有,我实在受不住了,便跑了!”
哦,是这样。
青华帝君伸手摸摸狮崽头毛,他是知道自家崽崽不善占卜的,倒也不强迫他。
狮崽却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不过我听了几个卦象,倒是猜着了菩提师伯把他们都带到哪里去啦!”
青华帝君“嗯?”了一声,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哪里?
狮崽伸出毛毛爪,翘起一根亮闪闪的爪尖,往上面一指,“对不对!?”
青华帝君也不知道这崽猜的是兜率宫玉虚宫,还是真的非常准确地猜到了紫霄宫,不过他还是点头道,“非常对!”
结果就听他家狮崽感叹道,“菩提师伯真不愧是道祖最疼爱的小徒弟呀!啧啧~”
青华帝君急急设下结界,很是郑重地道,“狮宝……”
狮崽连忙道,“我懂我懂,我不跟人说哒,就跟仙君闲聊几句才说的嘛~”
青华帝君叹口气,“你呀,可真是胆大!”
狮崽哼哼唧唧,“好嘛,以后我跟仙君也不说了。”
青华帝君温柔地道,“不是责怪你,只是担心你说惯了嘴,万一以后不小心给自己惹来祸患就不好了!”
狮崽好一通撒娇,这事儿才算过去,不过这小家伙儿又欠欠儿地打听,“那这事儿最后到底会怎么办呀?那些失踪的灵兽,还会再露面嘛?”
青华帝君想了想,只回答了后半个问题,“若是就此叫他们避世,那也也不至于,大概以后修行有成,会改头换面再出来行走吧……”
狮崽这才松了口气,“那还好,总比以后拘禁一生要强。”
青华帝君看他这么点儿个小崽崽,这般忧心忡忡地替人家活了不知几万岁的人操心,真是有点儿可爱。
虽然他家狮崽有一肚子小坏水儿,可是也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啊。
狮崽又继续东打听西打听,青华帝君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这小崽崽,不知道的,他都推给菩提,“悟空和他师父不日就要搬来天上住,到时候狮宝可以悄悄去问,你菩提师伯最喜欢幼崽了,肯定不会不告诉你。”
狮崽惊讶地道,“搬到天上来?”
青华帝君点头,“对。”
“什么时候搬?”
青华帝君想了想,揉揉下巴道,“估计这件事稳一稳的,就能搬来了吧……”
狮崽想了想,眼睛亮晶晶,“那就明天搬好啦,等会儿我再给悟空去封信,好好催催他,叫菩提师伯快些个!”
青华帝君唉声叹气,“狮宝有了小师弟,就不要仙君了!”
狮宝把自己的毛毛爪放在仙君手上,很认真地道,“仙君,咱们不跟悟空他师父学,这样不好!”
青华帝君肚皮都快笑破了,决定等下也给菩提写信去,笑话他。
不过他还是抱着狮崽道,“那万一你菩提师伯天天闲着要给你跟悟空上课,来邀请你去他那里住,狮宝去不去?”
狮崽脑子转得可快了,“菩提师伯会很闲?他不会在天庭任职嘛?”
青华帝君揉揉下巴,“这个嘛,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按照你这位师伯的性情,估计不大可能……”
通天那人,傲气着呢,能甘愿立在阶下,听玉帝使唤?
那是做梦。
除非御案后面坐的是他徒弟,他才有可能给些脸面,去上个大朝会,但凡换一个人都不行。
不过狮宝说得也对,青华帝君琢磨着
,等菩提来了,还是应该给他找点儿事情做,免得他无事老招猫逗狗的,招惹他家狮宝!
狮崽听了他家仙君的话,幼圆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仙君想叫悟空做玉帝之位?”
他家仙君的脑洞怎么比他还大?
还是说这是那位名为菩提老祖,实为上清通天的圣人的奇思妙想?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知道他们弟弟的这个想法吗?
青华帝君给他家狮崽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我就是说说罢了,你菩提师伯那人,可不能用常理推断,不过你叫他自己去做大天尊之位,他肯定是不干的!”
“悟空的话,那倒也说不好哩!”
狮崽这才知道,他家仙君原来说得是玩笑话!
小狮子眼神幽怨,“您都吓死我啦!”
他脑子里都已经幻想出来他猴哥头戴冕珠,身穿冕服,神情威严,一双金眸炯炯有神地坐在御案之后的画面啦!
就,很威风呀!
比花果山美猴王,比齐天大圣孙悟空,都威风!
他家猴哥连皮猴子都能管得服服帖帖,那大朝会上那些木雕泥塑,还有什么管不了的?
唉,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幻想,哼!
青华帝君奇怪地看着他家小崽崽,“狮宝,难不成你还挺期待你悟空师弟做大天尊的?”
狮崽唉声叹气,“我期待有什么用,不是说那玉帝能坐这个大天尊之位,是他经一千七百五十劫才修来的嘛,那么辛苦,就给他坐吧。”
那一劫和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呢。
两下里一乘,哇塞,他两辈子加起来活过的秒数估计都没那么多……
自从重生成九灵元圣之后,狮崽发现虽然自己因为脑容量的缘故,做事幼稚了很多,跟真的幼崽一般,又会撒娇又会调皮的,但是前世幼年读过的西游记等书,却仿佛刻在脑子里一样,记得是清清楚楚,就像这样详尽的数字,他只一想便记得起来。
只可惜当年小,看故事书的时候都是囫囵吞枣,有些地方喜欢,就看得认真,有的地方不喜欢,就直接翻过去了,因此这脑子里的书,就仿佛许多没印上字迹的残缺本。
好在缺的都是女妖精之类的片段。
他小时候只喜欢猴儿,谁要看什么女妖精啊!
当年他猴哥在如来佛祖面前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真是甭提多豪气了,只可惜再一眨眼,就被压在五指山下了。
不过这回他猴哥要是搬到天上来,那不也是正宗的仙二代?
虽然他师父菩提的真正身份一时不能公开,但是好歹他大伯二伯会很疼这小猴子的。
嘻嘻,这么说,他猴哥的好日子就来啦!
青华帝君倒是没怀疑,只以为玉帝之事是师侄四不相讲给狮崽听的,见他家狮崽编排完玉帝后,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着想着,竟嘿嘿嘿地傻笑了起来,不免心中好笑,伸手揉揉狮崽的毛毛脸,“笑什么呢?”
狮崽在仙君怀里打了个滚儿,高高兴兴快快活活地道,“在想悟空来了,领他到哪里去玩!”
青华帝君温柔雅致的脸上,默默出现了一丝裂痕,想起这俩崽崽在地府的“英勇事迹”,仙君轻声道,“那狮宝想先带悟空去哪里!”
这还用说嘛,狮崽崽一指瑶池方向,“去蟠桃园!王母娘娘答应我,去了蟠桃园,桃子随便吃的!我不吃仙果,蟠桃都给悟空吃! ”
他就知道!
青华帝君头痛地揉揉额角,心里默默的对瑶池的王母娘娘说了声抱歉:要是某日蟠桃给吃光了切勿找他家狮宝。
出门往上直走,请去兜率宫或是玉虚宫告状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