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帝君一改往日温和文雅的做派, 变得严肃正经起来,菩提被他唬住了,也不敢动, 青华帝君见他把话咽回去了,这才松开手坐了回去,嫌弃地摸出帕子来擦手。
菩提直瞪他,却被他气势所慑, 竟不敢说话, 只好转头去他二哥。
元始天尊难得见亲弟弟这么老实,心里很高兴,捋着胡子一本正经地道, “元圣儿身上很是有些神异,你最好听他的!”
这话真是超级在理,谁敢说那小狮子不神异?
菩提心里到底心虚了起来, 刚才的话头丢开不提了,只低声嘟囔了几句, 诸如“再神异还能神异得过我们?”
“一个小崽崽说的话,我还能被吓着?”
“你们就吓唬我最近没见识罢了!”此类的屁话, 元始天尊和青华帝君也不睬他。
两人画出灵霄宝殿的地形图来,研究玉帝在何处宴客,来客在何处被牵走坐骑, 坐骑会被关在何处,斗府动手的人要如何神人不知地去到那里, 放了瞌睡虫, 再牵走金光三兽。
之后要走何处路线, 去往紫霄宫, 半路可要人接应……
两人对这个天庭, 简直太过熟悉,详详细细地制定了计划出来,青华帝君道,“我到时候再与斗府女君商议一下,叫她派两个稳妥的人,能依照计划最好,若不能,也要有见机行事的胆量和气魄!”
元始天尊点头,“斗府的孩子勇是有。”
后半句没说。
菩提眼睛就立起来了:咋的就说我们没有谋呗!
青华帝君呵呵一笑,看看这兄弟俩,心说你俩大哥别笑二哥,都没有!
玉清圣人死鱼眼。
上请圣人刀眼!
青华帝君光明正大地腹诽了两位圣人,也不怕他们翻脸,商量完事儿,起身玉菩提道,“走吧,我送你跟悟空回兜率宫!我自己去斗府!”
菩提便又支支吾吾,“我也想去……”
想得挺好,别想了。
青华帝君直言不讳,“为了顺利救出你徒弟,这阵子你便安生些吧!”
菩提长叹一声,乖乖从了。
他这么乖巧,反倒叫元始天尊怪愧疚的,安抚他道,“等事情了了,二哥跟着大哥一起去紫霄宫,求老师把蓬莱岛给你解开,搬到天上来,到时候你想在岛上养什么就养什么,想收多少徒弟就收多少徒弟,好不好?”
菩提听了这话,眼圈儿一下就红了,一股子委屈涌上心头,想说一句你早干嘛去了,只是什么话也说不出,起身走了。
青华帝君拍了拍瞧着弟弟背影略有些失魂落魄的元始天尊,叹口气,摇摇头,也走了。
到了外面追过去,青华帝君本以为菩提会哭,谁知道这人一拍手,捶胸顿足地悔道,“坏了,没叫悟空来拜见师伯,我们孩子少得一份见面礼呢!”
青华帝君:……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你现在找着悟空,赶回去也不迟啊,咱还没出玉虚宫大门呢!
菩提却愤愤地道,“此番就放过他,等这边完事了,再与悟空要份大的!且给他留些时间准备准备,哼~”
青华帝君甚为无语。
他记得从前上清圣人多有豪奢,传言道路边有法宝灵光闪烁,上清路过,都懒得下来看一眼,概因那法宝灵光,比不得他身上宝光氤氲呢!
如今已经沦落到对一见面礼耿耿于怀的地步了吗?
菩提眼神奇怪地看着他,“瞎说八道,我养了那么多人,我们兄弟里我最穷了,哪里来的传闻,都是谣言!”
青华帝君揉揉下巴,心里慢慢地回想当年。
具体听谁说的,他也记不得了,不过当年大家都那么说。
紫霄宫三千弟子,大家一起去紫霄宫听讲,旁人一路风尘仆仆,都落魄得不行,只有上清通天,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高抬下巴,瞧着众人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就跟大家是土坷垃里爬出来似的……
因此后来玄门弟子就都传,说上清通天十分阔绰,还看不起穷人!
胡说!
菩提气得脑瓜顶直冒烟:他干净那是因为他有哥哥!而且有俩!他大哥二哥疼他照顾他,怎么啦?碍着谁啦?
他看人高抬下巴,那是因为他坐在蒲团上!不抬下巴怎么看人,躺下来看!?
至于眼神嫌弃,我了个去的,紫霄宫大殿里光线黯淡,外面亮堂,谁从里往外看的时候,不得眯缝一下眼睛啊!
菩提撸胳膊挽袖子,暗自咬牙切齿:都不用问,必定是准提接引那两个老货传他的坏话!
看他把弟子门人都救出来之后,怎么……
狮崽和猴崽稚气的小嗓门儿远远地传了来,“仙君仙君仙君~”
“师父师父师父~”
青华帝君笑眯眯地弯下腰,张开怀抱,把一跃而起的狮崽搂在怀中,顺手摸摸肉乎乎的小肚子,见鼓鼓溜溜的,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去哪儿玩了?你师兄呢?”
狮崽摇着尾巴,乐哈哈地道,“跟着师兄去了麒麟崖,后来师兄的师兄来了,我跟悟空就跟着好多个师兄在一起,听他们讲故事来着!”
不等青华帝君发问,狮崽就掰着手指,细数起今日都听了什么旧日传奇。
那边菩提有样学样,收了凶狠作态的嘴脸,满脸堆笑地弯下腰张开怀抱,谁知悟空跑着跑着就跑偏了,顺着他师父的胳膊窜了上来,坐在了菩提的肩膀上,附在耳边说小话道,“师父师父,我们去给四不相师兄他爹上坟啦!”
噗!
菩提差点儿没把自己呛死!
接着又听小猴儿在他耳边十分兴奋地小声儿道,“师父师父,我听一位黄龙师兄讲,龙族的祖龙没有死,就被封印在这玉虚宫后面的昆仑山里,据说在一处叫龙泉洞的地方!”
菩提点头,“对啊,师父不是给你讲过龙汉大劫后,三族首领的结局了嘛?”
悟空掰掰手指,腼腆地笑,“我从前以为师父是在讲故事啊……”
啊,你的意思是说,师父给你讲的洪荒历史,什么开天辟地,龙汉大劫,巫妖大劫的,都是编故事?
猴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听着确实很像假的啊!”
菩提怒而戳戳猴崽小胖肚子,悟空哈哈地笑起来,搂着师父脖子求饶,“今日知道不是假的了,今日知道了!”
狮崽噗叽叽地在一旁笑,“黄龙师兄显了真身,要带悟空去看祖龙呢!只不过龙泉洞没去成,我们在半空看到了麒麟崖全貌,正是一身形雄伟的麒麟样貌,悟空就信了!”
最后还很贴心地给麒麟崖上了注香。
所以说是去上坟了,倒也没错。
正说这话,四不相也急匆匆地跑了来,到了近前歉意地道,“师叔,久等了,师兄们拉着我说了几句话!”
青华帝君见这孩子眼圈儿微微泛红,知道他必定是哭过了,因此体贴地道,“无事,咱们这就回?你要不要去与你师父说一声?”
四不相忙摆手,师兄们作死,师尊过后还不知要怎么发落呢,他可不去触霉头,赶紧溜才是上策!
青华帝君从善如流,便押着菩提,抱着狮崽,带着四不相,往兜率宫去。
一路上悟空蹲在师父肩头,叽叽喳喳地问了许多问题,都是上古相关,这些事,菩提可是太知道了,一样样细细给小猴儿将来,说得生动有趣,倒真像是在讲故事,连狮崽也忍不住探过头过去听。
四不相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菩
提身后,听得入迷。
青华帝君听了一会儿,怅然地叹口气,与菩提道,“当年苦得不行,挣扎求生,几乎每一日都可能会死去,如今却被师兄讲得妙趣横生,想来真是恍若隔世!”
菩提就笑,“他们如今这日子,真是太过于太平了,见着个鬼就吓得直哆嗦,腿发软站不起来。咱们那时候,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三族打起来不分敌我,走过路过,一个不慎要是被卷入进去,不死也脱层皮……”
狮崽心说来啦来啦,老人家又开始想当年啦,这可真是,那个年代都不缺老人家回想往事,忆苦思甜!
菩提一噎,再也说不下去了。
悟空搂着师父脖子,见菩提不讲了,便慢慢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道,“师父,我好困!”
困了就睡!
菩提把小猴儿抱在怀里哄了哄,悟空缩成一团,没几息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菩提转过头,露出一个慈祥和蔼的笑来,“悟空睡了,狮宝也睡吧?”
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揶揄老人家了!
狮崽眨眨眼,可可爱爱地道,“菩提爷爷我不困!”
菩提气得胡子一歪,就去看青华帝君,以眼神示意:你家崽这个胡乱称呼辈分的毛病,怎么又出来了!
青华帝君温文尔雅地一笑,伸手道,“师兄,兜率宫到了,你先请!”
他也发现了,若是自家狮宝不耐烦理人,若是那人招惹了他,他就会乱称呼一气。
今日狮宝乱喊,必定是菩提的错!
他家狮宝那么乖,才不是不懂礼貌的孩子呢!
菩提怕惊醒悟空,没法跳起来反驳,只得气哼哼地进了兜率宫。
悟空睡了,狮崽也就嘴硬一小会儿,也开始打哈欠了,长辈们便把这俩毛崽崽给了四不相,叫四不相这个做师兄的看着孩子睡觉去。
四不相乐得不掺和长辈们的聊天,抱着小猴子和小狮子就溜了:俩孩子睡觉,他正可以安静地待一会儿!
进了炼丹房,青华帝君慢慢把他与元始天尊商议的事情与太上老君说了一遍。
老仙翁捋着胡子,叹口气,“既这样,那我就负责与你们炼丹吧,讲道之时,就先放一放。”
青华帝君见他一脸失落,便笑道,“太上师兄也不用懊恼,等这次事儿完了,您随便讲,想怎么讲就怎么讲。”
老小孩儿小小孩儿,这也得哄一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