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浪潮拍在礁石之上,她隐约听到谁的呼喊。
“阿素!”入目是一张生气的小孩子的脸,圆圆的。
“嗯?”少女还有点恍惚。
“阿素你....在听我说话吗,要多久...我才能变成人啊?”小男孩意识到自己的话显得有些心急了,怕她觉得烦,放轻了语气。
“不用多久吧。”她想,原来阿素是叫我。
“你上次见到你爹爹了吗?”问这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单纯的好奇。
阿素却感受到胸膛中某处在隐隐作痛,她捂住心口,几乎要掉下泪来,像是不受控制的说道
“快了,浮二,我会帮你的。”
“我相信你。”浮二的眼珠很黑很亮,就这么望着阿素。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浮二的眼角开始长出黄色的绒毛来,其它部位也生出非人的特征。
“啊,要失效了。”细细的尾巴从衣摆中暴露出来,浮二的脸上写满了沮丧。
“猴....猴子?”阿素,不对,许茗仪脱口而出。
“我们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字的吗!”兽类发怒时会变成竖瞳,就像现在的浮二。
“啊?”许茗仪才刚从这具身体中醒过来,哪知道什么时候和他说好的。
“你今日怎么了,你爹爹布置了很多功课吗?”浮二见她这样子,还以为她是生病了,也顾不上生气,催促她快些回去。
“我是有些头疼,想在这儿再吹吹风。”
许茗仪打量四周,不明白荒郊野岭的怎么他们两个小孩选在这聊天,掌握的信息太少了,最好还是留在当前的地点,比较不容易露馅。
“那我先回去了,一会儿她们来接你看见我会不高兴的。”浮二担忧的看了她一眼,跳下礁石往森林深处去了。
哦,原来还会有人来接我啊,那就好。
许茗仪说头疼也就真的躺下休息了,这具身体的主人好像是个刚入道的修士。
“木、土、水属性,符修?”奇怪的是这孩子中指和食指内侧居然都没有茧子,难道是修行偷懒了?
本来想运转功法加快灵力的回复,但许茗仪怕和阿素的身体起冲突,便只是盘腿打坐着等人。
天渐渐阴沉下来,像是要下大雨了,许茗仪也不急,翻了翻阿素身上的口袋,果然有张传音符。
这传音符的画法和许茗仪所学的有些许不同,大胆猜测,小心求证,许茗仪将它激活前先用灵力包裹住了。
对许茗仪来说容易的事用阿素的身体来干居然也不困难。
这样也好,阿素的天赋很高,许茗仪手上的筹码便多了一样。
她会在阿素的身体里醒来,到底是因为六耳金猕,还是圆盘上那些花纹的作用还未可知,刚刚和浮二猴对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眉心微微发热,像是提醒那对她很重要。
“什么事?”中年男子的声音通过符箓传达过来。
“派人来接我。”许茗仪不知道阿素平常是怎么和这人说话的,多说多错,不如直接表明自己的诉求。
“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男子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也没说什么别的,只让她在原地等着。
许茗仪松了一口气没说话,传音符已在空中燃尽了。
传音那头的人好像并不了解阿素,这是个好消息。
许茗仪现下有些后悔,早知道刚刚就不让浮二那么早走了,好歹等她套出一些信息来。
海浪变得有些汹涌,这里的环境很是奇怪,她似乎是在一座岛上,但她又不能待在这座岛上,接她的人又要从哪里来。
滚滚雷云聚集在这座小岛的上空,许茗仪远远的瞧见一人渡海而来,很小的一艘渔船,那人应当是个修士,天气让海底的妖兽躁动,但修士船下的鱼群却很有序,她没有撑浆,是它们在推动。
“小姐。”那人下了船,趴在礁石上。
阿素的爹或许很有势力,许茗仪判断。
“不必。”踩别人的脊背上船这种事,在如今的修真界也是会被批判的,也颠覆了许茗仪的认知。
在船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许茗仪打量这个奉命来接自己的人。
“你......”许茗仪觉得这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小姐,等过了雷区,扇河再向您请罪。”
如果人人上来都这样自报家门就好了,会给许茗仪省下不少功夫。
“好。”
正当她以为这船要行驶至另一座岛上之时,扇河停了下来,用匕首割破手背,背过身念了一句咒语。
整艘小船开始被海水托举着缓速上移,许茗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逐渐变大,在她们上方罩着,投射下一片阴影来。
‘他们在海水上方几千米的空中搞建筑!’
等上了岸,许茗仪不知道用'岸'来形容是否合适,准确来说这更像是一座巨型的空中楼阁。
“小姐,扇河愿意付出代价。”她跪下来,整个身子都弯成一个扭曲的程度,在这座宏伟的建筑脚下,像一只小虫子。
许茗仪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但她需要从扇河这里得到什么。
“你说说看。”
扇河以为背过身去就不会让她的小姐看见,那伤口流出的是浑浊的土黄色血液。
“胎记的事是属下上报的,扇河愿一人承担,望小姐看在主仆一场不要牵连我离岛民众。”
扇河的额头已磕出血印,许茗仪的内心却生出一股无奈来,这不是她的情绪,是阿素的。
“此事作罢,送我回去。”关于扇河做的事,许茗仪想再知道多一些,奈何这姑娘从下船开始便很是惶恐,若要再问,她或能将头磕扁了去。
“什...遵命。”
因着浮二的缘故,原本许茗仪猜测阿素应当是个善良温和的小姑娘,可瞧身边仆人对她的态度,好像也不尽然。
她已见过两个阿素的熟人,得到的结果却像是存在两个阿素,是因为这楼阁吗
许茗仪望着高悬的'月停城'三字,觉得还是住在山里好。
城门口有马车在等,只有一个车夫,待扇河走到车前,两指并拢,在空中画了个符文,帘子无风掀起。
扇河的表情柔和起来,下一秒便又要折下身子,许茗仪没忍住,在她肩膀上一个借力,便自行上了马车。
许是主人的态度和平日不同,许是还未从保全家族性命的侥幸中回过神来,扇河呆呆的维持着一个被按住肩膀的姿势站在原地。
“上来。”许茗仪已管不了那么多,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她已在心中默念好几遍‘封建糟粕’了。
“好的。”今天小姐心情好像很好。
这马车从外面看很是平平无奇,进了里头,才能看出材质的不同来,车顶挂的一盏夜明珠,微微的珠光被盛在镂空的铜筑花鸟盘中,零零星星的散落下来,照在车厢的四壁上折射出五彩的光。
‘什么品味!’许茗仪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阿素了。
扇河虽得到允许进了车厢,但自觉盘坐在下方,不敢将视线投注在主人身上。
直到许茗仪伸手握住车窗旁的那串珠帘上,扇河的脸色一下变的惨白,颤颤巍巍的又要跪拜。
许茗仪也只握了一下便松手了,于衣衫上擦了擦,那跳动的触感还残留着。
‘怪不得阿素整的跟双面人似得,这城里的玩意儿是真的变态啊’
“小姐...小姐,贝珠她什么都....”扇河哆哆嗦嗦的,她根本不知道阿素会去触碰。
完了,她会觉得恶心的,她们最不喜欢....
"扇河。"
完了。
扇河已经想不起来此时自己泪流满面的丑陋样子,是不配出现在小姐的视线里的,只愣愣的抬起头来。
要被杀了。
“我记得她是你的?”
“是奴婢的妹妹。”扇河已面如死灰,早知如此她应该在见到小姐的那一刻就以死谢罪的,不拖累任何人的死去。
“你不要哭。”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真的犹豫了好久,到头来还是觉得这种做法适合她许茗仪。
许茗仪用自己的衣袖将扇河的泪水擦干净,无奈道
“我的身体...今日我好像忘了许多事,你能一一说于我听吗?”
许茗仪在衣衫中翻找传音符的时候,便发现阿素的这具身体上,有很多切割的痕迹,大大小小的数十处。
下手的人很利落,不长不短的两寸,遍布四肢,胸口和小腹上也有,最新的一道是在左心口上,还能渗出些血珠,许茗仪试过调动灵力使之愈合,那伤口却裂开的更厉害了,她只好撕了块布自己缠住。
扇河是妖,她用了手段遮掩自己的妖气,许茗仪握上那珠帘后,车窗上的帘子也被打开了,许茗仪得以窥见这月停城的一角。
显然,高楼亭阁站着的是修士,像扇河这样的化形的妖兽多是跪着、趴着、狼狈着为人取乐。
“你会再背叛我吗?”
她要自保,只凭一个阿素的身份远远不够,她只能将视线又放在那串珠帘上。
这月停城是个吃人食妖的地方,她许茗仪也不高尚,且看看墨里寻鸦,谁又比谁黑。
“扇河之一切,皆予主人。”
作者有话要说:许茗仪:不带你们玩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