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一页一页的翻看, 规矩实在太多,看的他脑袋都要晕了,谢景庭字迹清晰凌厉, 这么好看的字,写的都是些他不爱看的东西。
他把几页纸都藏了起来,剩余的规矩他没有看完,他才不要听谢景庭的,这么多他看都看不完。
兰泽自己去吃了点东西, 晚上谢景庭回来时发现东西少了,视线投到了兰泽身上。
“兰泽可有看见我放在书案上的东西?”谢景庭问道。
兰泽立刻摇摇头, 谢景庭说:“这般, 待会兴许要问问侍卫,有没有其他人来过正殿。”
“督主,”兰泽立刻喊住了人, 他不大情愿地把那几张纸拿出来, 问道:“督主写这些做什么。”
“这么多规矩,比国子监的教规还要多。”兰泽略有些不高兴。
他老老实实地把纸张上交, 上面沾了一些他吃点心留下来的油手印。
谢景庭看一眼,方才干干净净的纸被兰泽弄脏了,他开口道:“是兰泽说会听话, 这些只是给兰泽看看。”
“兰泽方才都看过了?”谢景庭问。
兰泽点点头, 然后又摇摇头, 他老实道:“奴才没有看完,督主写的这么多, 奴才都要看晕了。”
“这般, 我给兰泽讲一讲, 兰泽都要记住了, 若是兰泽觉得哪里不好,可以提出来,我们改一改。”
兰泽不知不觉地便入了套,因为谢景庭还同他商量,他晕晕乎乎地过去,不允许他在外面睡,兴许是担心他。
不能乱跑兴许是因为谢景庭担心他一声不吭的走人。
不能收人东西,若是谢景庭收其他人的东西,他也不大高兴。
兰泽提出来道:“督主也不能随意要人东西,需要经过奴才的同意。”
想了想,补充道:“督主答应奴才的事情要做到,不能出尔反尔。”
谢景庭应声,拿过来笔,当着兰泽的面在上面添上去。
“奴才可以不撒谎,督主也不许总是什么都不说。”兰泽指了指第三条道。
谢景庭于是又用了朱笔在上面加,领着兰泽一条条地看,上面大多是约束兰泽交朋友外出的规矩,几乎不准兰泽和其他人相处。
“那督主若是不在,奴才有事怎么办。”兰泽问道。
谢景庭说:“我不会让兰泽有事。”
“若真到了那一步,兴许是我已经死了。到时候兰泽再找其他人便是。”
兰泽睁大了一双眼,这般的话谢景庭都说的出口,他忍不住看向谢景庭,瞅谢景庭好几眼。
“督主说的有道理,那奴才现在应该留几个备选的,万一督主去了,奴才不能一直为督主守寡。”
兰泽语调慢吞吞的,他话音落了,谢景庭眸色果然变了些许,显然被他说的话刺到,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有什么情绪动了动。
“兰儿。”谢景庭唤了他一声,然后兰泽的脸就被掐住了,兰泽被迫昂着脑袋,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瞅着谢景庭。
“奴才说的有错吗。”
“反正督主也希望奴才再去找别人,好多人喜欢奴才,奴才应该不愁找才是……”
他剩余的话没说完,唇舌被堵上,兰泽原本便坐在谢景庭身旁,吻带了些惩罚的意味,兰泽没什么自制力,亲着亲着便爬到了谢景庭身上。
兰泽察觉到疼便要躲,他的嘴唇这几日都没好过,总是有小口子,衣衫被解开,兰泽扫到谢景庭从一边拿出来了一盒脂膏。
瓶子翠绿,还有四方方的小盒子。
直到谢景庭把小盒子打开,兰泽看清了那是什么,他跟过陆圣医,京中好南风者不乏,自然知晓那是做什么的。
兰泽脸上红起来,他看见谢景庭的手指,忍不住别过脸去,环着谢景庭不去看,腰际略有些颤抖,他看着谢景庭的侧脸,忍不住问道。
“督主会不会像娘亲那般对奴才好。”
“督主日后会不会嫌奴才烦。”
“好多人喜欢督主,日后若是皇上要杀奴才怎么办。”
谢景庭手指探进去,怀里的人浑身绷紧,兰泽总是不安分的乱动,他把人按住了,心思分了几分来回答兰泽。
“兰泽,我并不是娘亲,自然不会像兰泽娘亲那般对兰泽。”
谢景庭看出来兰泽有些雏鸟情节,对兰泽道:“我还会欺负兰泽,不让兰泽去找其他人。”
“不会嫌兰泽烦,不会让兰泽有危险。”谢景庭鲜少说这么多话,说完之后略微停顿,视线略微垂着,在兰泽染红的脸颊上停留。
兰泽脸上红通通的,因为听见谢景庭的承诺而高兴起来,他忍不住凑上去,在谢景庭脸上咬了一口。
他在谢景庭脸上留了牙印,谢景庭面上没什么表情,好一会才道:“兰泽,方才我们才讲过,不能咬脸。”
谢景庭还要上早朝,兰泽才不管,他穿完衣服便下去了,感觉有些怪怪的,走路都有些不舒服,他闻言瞅一眼谢景庭,可有可无应了一声。
“奴才知晓了,下次不咬了。”
因为和谢景庭已经确定了关系,兰泽在正殿中便随意许多,他还是知晓要问一句谢景庭,如今谢景庭都纵着他。
谢景庭的书桌上摆放着兰泽种的肉虫草,还有兰泽吃剩一半的点心,兰泽看的小人书,以及兰泽不想穿扔到一边的小衣。
兰泽晓得东西不能乱放,在谢景庭回来的时候他就把东西收好了,但总是忘记一两样,他还在谢景庭柜子里翻出来了他原先送的茶水,他用过的手帕和他先前写的情信。
原来谢景庭未曾扔,也未曾将他的茶水送人,他那天看的不是错觉,只是谢景庭是木头做的,三棍子常常打不出屁来。
他若是问,想必谢景庭不会承认。
兰泽把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好,他在正殿玩了一整天,把常卿折腾的不轻,一会去摘梅花一会把鞋袜都浸湿了,身上在谢景庭回来时已经换了两回衣裳。
“督主。”兰泽在书房等着谢景庭回来,他有事情要找谢景庭。
谢景庭回来之后原本要见人,同侍卫交代了几句便到了兰泽这边。
方才常卿已经汇报了兰泽一整天都做了什么,有谢景庭在,兰泽安心许多,扒拉了半天府邸里的花花草草。
兰泽回来的时候换了衣裳,他此时察觉到了不对劲,略有些慌张。
见到谢景庭时他方换完衣裳,光着脚跑过去,扑进了谢景庭的怀里。
“督主。”兰泽有些想谢景庭,他抓着人,外面门尚且没有关上,他和门外的宋和对上视线,宋和的视线落在兰泽细白的手指上。
随着谢景庭把兰泽抱起来,门被关上,外面是雪天,京城入冬,宋和在外松开了门把手。
“为何不穿鞋?”谢景庭低头问他。
兰泽踩在软榻上,看着谢景庭握住他的脚踝,为他套上鞋袜,他有些不好意思。
“奴才忘记了,督主今日去了哪里?”
兰泽说:“奴才听闻使臣似乎出了事,可是真的?”
谢景庭应声,“死了一位使臣,如今正在查,朝中因为此事颇有争议。”
兰泽哦一声,朝上的事他大多不明白,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有些难以启齿,半天脸上憋的通红,“督主,奴才有事要跟督主讲。”
“奴才今日换了两身衣裳,不知为何……奴才……一直流水。”兰泽剩余的字眼说的很轻,他自己没什么感觉,兴许是谢景庭放的药玉有问题。
“督主能不能帮奴才取出来,奴才会不会是得病了。”兰泽有些害怕,他听说原先有一些病比较奇怪,他这般不知是哪一种,不知会不是死人。
“这般。”谢景庭语气听不出来什么不同,依旧温温和和,只是眸色深了些许,对兰泽道:“我为兰泽看看。”
兰泽很乖很听话地脱了衣裳,他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身上还残留着许多印子,脱下来的衣衫沾湿一片,兰泽略有些不好意思。
空气中充斥着很淡的味道,兰泽脸上红起来,他有些不好意思,把半张脸埋进谢景庭怀里,时不时地扭头瞅一眼,略有些担忧。
“督主,奴才会不会有事。”
“不会。”谢景庭只是碰了碰他,并没有按照兰泽若说拿出来,温声道:“兰儿过两日便会习惯了。”
“这般是正常反应。”
听谢景庭这么说,兰泽略微放下了心,谢景庭为他穿好了衣裳,问他道:“兴许过段时间我们便要南下,路途兴许多有凶险,兰儿会不会害怕。”
兰泽注意力都在谢景庭身上,他喜欢和谢景庭待在一起,闻言点点脑袋,问道:“督主,我们为何要南下。”
他虽然在府中,但是略有耳闻,如今岭南一带盗贼横行,那一带已经被流寇占领,如今很乱。
尤其是如今西夏虎视眈眈,现在没人会愿意南下,许多难民都在北上逃难。
“奴才害怕,能不能一直在京城待。”兰泽说。
谢景庭略微沉吟,对兰泽道:“兰泽若是害怕,留在京中未尝不可。”
兰泽才不要一个人留在京中,闻言立刻道:“奴才不要留下来,奴才要和督主一起去。”
他说着抱住了谢景庭,似乎担心谢景庭把他丢下,他缠着人,“督主不要丢下奴才。”
谢景庭好一会没有讲话,兰泽温热的躯体在他怀里,对上那双水盈盈信任的眼眸,谢景庭伸手捂住了兰泽的眼睛。
兰泽好一会没有听到回答,谢景庭原先也是这般,沉默便是默认的意思,他的眼睫毛碰到谢景庭的掌心,好一会听到谢景庭应声。
他于是放心了,他抱着谢景庭在谢景庭嘴巴上亲了一口,亲过之后他就跑开了。
谢景庭要见客,兰泽抱着他的肉虫草跑出去,他出去的时候碰到宋和,宋和在外给他带了点心,兰泽略有些意外,欢腾的接过了。
“宋和,你随着督主出勤,近来朝上怎么样?”兰泽和宋和闲聊,他打开了点心,点心还是热乎的,兴许一路都被宋和捂着。
宋和视线在兰泽身上扫过,在兰泽耳垂和脖颈处略微停留,回复道:“不怎么好,西夏使节出了意外,如今另一名使节已经写信,若是大魏给不了交代,兴许会开战。”
“死的是西夏王最小的儿子。”
“那你可知道我们过段时间兴许会南下,督主为何要南下?”兰泽从谢景庭那里没问出来,自然过来问宋和。
“我并不知主子的打算,主子应当自有用意。”
宋和回答,然后想起来了什么,对兰泽道:“近来贺大人在朝上风声很盛,给主子找了许多麻烦。”
“如果主子南下,兴许贺大人会随同,小公子与他不要再牵扯……主子原本便很不待见贺大人。”宋和说。
兰泽听的有些不高兴,他小声说,“我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贺大人了,上回说他同他约好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忍不住又想,贺玉玄针对谢景庭做什么,为何还要再招惹谢景庭。
宋和视线在兰泽身上停留一会,对兰泽道:“小公子不找他最好……小公子近来如何。”
“挺好。”兰泽不大想和宋和闲聊,宋和给他带了点心,他抱着点心便要走了,对宋和道:“下次不要带薯干,近来督主那里好些,我已经吃腻了。”
宋和低头应了一声,兰泽抱着点心离开,他在想宋和所说的事情,贺玉玄如今牵扯进朝事,他摇摇头,把脑海里的想法晃了出去。
日后贺玉玄做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他不要再想了。
因为谢景庭说了没事,所以兰泽一直带着药玉,这般过了几日,晚上谢景庭都好晚才回来,有时候身上会沾上血腥味,兴许是从诏狱赶回来的。
兰泽会被凉气熏醒,冬天谢景庭还在用冷水洗澡,兰泽一直在等谢景庭,他有些睡不着,总觉得怪怪的。
他前几日还好,这几日更加粘人,要谢景庭在身边才能睡着。
兰泽自动钻进了谢景庭怀里,谢景庭身上温凉,他身上热腾腾的,他只穿了一身里衣,钻进谢景庭怀里之后自动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夜风寒凉,谢景庭心境难以平复,窗外雪色与十五年前重合,诏狱的鲜血与记忆中的血色重叠,映在雪地上绽开,他浑身的血液仿佛一并被抽了去。
正殿里未曾点灯,与熄火的宫殿一般,带着沉重的死气与宁静,他脑海里充斥着陈旧的记忆,有些分不清过去与现实。
直到触到一片温热,兰泽脸颊蹭上他的掌心,在他手指上咬了一口。
刹那间,那些晦涩不明的陈旧记忆全部褪去,他被拉回现实,对上一双清澈的眼眸,殿中温热的炉火以及兰泽身上的体温使他的血液一点点迟钝的回流。
“督主,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
兰泽探头探脑,他大胆的伸手摸摸谢景庭的脑袋,谢景庭没有发烧,他放心地收回了手。
“奴才还在担心督主,督主方才身上好难闻,都是血的味道,督主要做什么事情,会不会有危险。”
兰泽其实不大习惯一个人睡了,他原本便粘人,有谢景庭以后便舍去了他的布偶娃娃,抱着谢景庭才能睡着。
“不会。”谢景庭好一会才回应,视线在兰泽身上流连,兰泽担心谢景庭着凉,把自己的外袍给谢景庭披上,他在谢景庭嘴唇上亲了一口。
“督主这么晚了不要想事情了,赶紧睡觉才是。”
兰泽依偎着谢景庭睡过去,他睡觉粘人的要命,谢景庭略微扯开,兰泽便自动会粘上来,唇角蹭在谢景庭身上,早晨时兰泽发现谢景庭衣襟处湿了一小片。
他瞅好几眼,立刻离谢景庭远远的,转过去换了个姿势。
兰泽醒来还换了条裤子,因为谢景庭说没事,他便以为这般是正常的,只是总是换裤子有些麻烦,他心里责怪谢景庭,却一直都很听话。
他还不晓得自己被骗了,换完衣裳之后便出去洗漱,今日谢景庭要带他去万佛寺。
“督主,我们去万佛寺做什么。”
兰泽在一边问,因为现在是冬日,又是雪天,山路并不好走。
“有一些事要过去处理。”
谢景庭回答,手里拿着的东西有些奇怪,兰泽瞅了好几眼,是类似于布巾一类的东西,通常是给流口水的小孩子用的。
“督主,这是做什么。”兰泽好奇问道。
那些小布料都被谢景庭放在了床头,谢景庭没说是做什么的,对他道:“兴许能用上。”
说话的空档,谢景庭注意到兰泽的腰带系歪了,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兰泽前一段时间刚过完十八岁生日。
“兰泽。”谢景庭喊了一声,兰泽放下手里的小布料,到了面前。
“以前兰泽的衣裳都是娘亲给穿的?”谢景庭问。
之前谢景庭注意过,兰泽有一段时间衣裳系带都系不好,后来被常卿教会了,如今似乎又忘记了,需要有人看着。
笨蛋记东西只会记一段时间。
“自然不是,奴才小时候都是自己穿衣裳,娘亲身体不好,怎么能麻烦娘亲。”兰泽瞅谢景庭一眼,眼中带着不赞同,他任谢景庭帮他重新系好腰带。
兰泽:“我穿的衣裳简单许多,在入督主府之前,奴才没有穿过这般双袖的衣裳,原先穿的衣裳好系许多。”
“小时候系不好,娘亲会帮忙,娘亲不会怪奴才。”
谢景庭安安静静地听着,闻言应一声,对兰泽道:“我未曾责怪兰泽,兰泽不必担心。”
“日后我帮兰儿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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