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承天启嵇如雪

夜色寒凉, 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兰泽后知后觉地感到冷。

到了督主府,屋檐下的红色灯笼蜡烛燃尽, 孤零零的挂在檐下,随着淹没进夜色之中。

正殿只点了几根蜡烛,兴许知道人回来,炉火燃着殿中不冷,只是黑暗将谢景庭的半边侧脸吞噬, 让兰泽莫名有些不安。

谢景庭未曾让任何人进来,他略微低垂着眉眼点了烛火, 烛光照亮一小片地方, 准备过的痕迹已经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那些饭菜被人撤下去,还有正殿中的布置全部如初,谢景庭把每一件事都做好, 然后全部都未曾告诉兰泽。

“督主——”兰泽呐呐地喊一声, 没有他的汤圆,他如今回来晚了, 错过时辰也很正常,只是谢景庭的情绪似乎有些不正常。

“前一日是兰泽的生辰,兰泽生辰未过, 我便想着先遂兰泽的愿。”

谢景庭嗓音平静, 眉眼随着烛光明灭沉泯, “我已迁就兰泽,兰泽应当也一样。”

谢景庭脱了外袍, 玄色氅衣挂在屏风上, 兰泽不明所以, 直到他的脸被谢景庭掐住, 兰泽脸上立刻红了起来。

“兰泽可以暂时先闭嘴了。”

“督主——”兰泽话音被堵住,他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犹如沉邃的双眼,里面铺天盖地的情绪向他涌来,令他心跟着一颤。

唇舌被堵住,兰泽被压在书案前,他和谢景庭亲过,原先每次谢景庭亲他他都有些害怕,他此时才知晓谢景庭之前是有收敛的,不像现在这般仿佛要把他咬碎了拆散咽下去。

嘴巴好疼,兰泽唇腔被席卷,谢景庭身上裹挟着冰冷的寒气,寒气与殿中的暖意交织,熏得兰泽脸上发热发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清醒的认知浮现在他脑海里,谢景庭在生气。

兰泽不明白谢景庭为什么生气,他的嘴巴被堵住说不出话来,手腕撑在两边被握住,被亲的浑身都没了力气,仿佛力气都被谢景庭抽了去,浑身都酥了软了,在原地有些站不住。

他站不住,谢景庭便托住他,他只得在谢景庭怀里,身上兰香尚且未散去,谢景庭轻易地便解开了他的衣衫。

外袍被脱下来,兰泽按住了自己的衣衫,他脑袋懵懵的,眼中晕染了一层水光,看着谢景庭眼角略微发红。

“督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不喜欢他?为何要生气?不在意他,为何要亲他,喜欢他为何什么都不愿意说,为什么偏偏在他要离开做这般给他看?

兰泽双眼中带着控诉,他不知晓因为谢景庭难过了多少次,他唇畔沾的都是谢景庭的气息,因为被亲的时间有些长,气都喘不匀。

“兰泽心里不是最清楚,还需要我讲出来。”谢景庭嗓音低沉,宛如醇厚酿酒一般醉人,在兰泽耳边低语令兰泽耳尖红起来,低声道:“兰儿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一直任性。”

兰泽因为这一句怔在了原地,他从未听谢景庭提过喜欢,谢景庭嗓音温和,眼底却不似那般,里面裹挟着沉重的郁色与浓稠的阴冷,若是外人见到这般的谢景庭,一定会吓一跳。

“上一回他险些没命,这次是他碰巧走运……应当不算走运,兰儿还不明白。”

月色令谢景庭的脸斑驳不清,谢景庭轻而易举地便扣住了他的手腕,对他道:“兰泽的名字由我而起,从身到心,从上到下……只能属于我。”

兰泽未曾听过这么不要脸的话,他的名字明明是娘亲起的,谢景庭装模作样,他没有来得及思考谢景庭前一句话的意思,被谢景庭一碰,他便只会傻乎乎的回应。

他喜欢谢景庭,即便原先生气,被亲出了感觉,谢景庭又一向有耐心,会亲的他无所适从之后,在一寸寸地啃噬淹没他,几乎要咬碎他的每一块骨头。

兰泽身上到处被点火,他像是整个被炙热的火焰包围,火焰灼痛他,融进他的骨子里,令他燃烧起来,与火焰一并化为灰烬融在一起。

他的腰肢被按住,宛如被活活劈开,兰泽顿时脸色惨白下来,谢景庭似乎故意让他疼,因为他做错了事,兰泽疼的眼泪落下来,他的眼泪被舔掉,吻落在他的眼皮上。

兰泽面容染上红晕,他背后靠着平日里他常常趴着的书案,只是如今肌肤贴着桌面沾上一片冰凉,他全身的力道由谢景庭支撑,眼前只剩下谢景庭修长有力的手指。

谢景庭是太监……兰泽恍惚之间看到了什么,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如今身上力气被抽走,不过转回脑袋,便被握着脚踝拽回来。

他的脚踝被戴上了东西,兰泽透过月色看见了上面的图案,圆形的玉坠,一面雕刻着芍药花,另一面刻着瑰丽的繁复字体。

——承天启嵇如雪

“督主……我们尚未成亲,不可这般。”兰泽用对贺玉玄那一套过来糊弄谢景庭,他被谢景庭的模样吓到了,担心谢景庭真的会把他咬碎咽进肚子里。

兰泽嗓音略有些发颤,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他说是推拒,却又忍不住顺着谢景庭。因为谢景庭同他亲近而心生欢喜。

理智几乎被消磨殆尽,他被名为失控的火焰灼烧,摇摇欲坠之下,只想和谢景庭一并燃烬消亡。

谢景庭并没有那么好骗,依旧掐着他的脸,上下打量着他,力道不至于让兰泽痛,却足以完全掌控兰泽。

“这般,兰泽先喊几句夫君听听。”

……

兰泽醒来是在两日之后,他被谢景庭折腾的晕了过去。

他醒来时谢景庭在他床边,他看见谢景庭的面容,明明什么都没做,兰泽却下意识地骨头跟着一并发颤,前两日的记忆浮现出来,他脸上发烫,心里害怕又生气。

兰泽身上被洗的很干净,他在被子里,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谢景庭身上的味道。

他手指从被子里射出来,手背与指腹侧面都是痕迹,兰泽看着便脸上一红,把手指立刻收了回去,想也知道如今这般不能见人。

因为他醒来,谢景庭投过视线,面容看上去很平静,问他道:“醒了,身体可有哪里不舒服。”

兰泽哪里都不舒服,他瞅谢景庭一眼,脑袋里有些乱乱的,他莫名其妙地和谢景庭做了,应当算是谢景庭半强迫他的。

他还准备离开京城,这般他日后如何和女子成亲。

兰泽摇摇头,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依旧水汪汪的,耳朵跟着一并红起来,不知是不是殿里暖炉烘的。

因为他这般,谢景庭视线略微停顿,手伸过来碰了碰兰泽的脑袋。

兰泽因为被触碰,下意识地要发抖,他脑袋被碰了碰,对上谢景庭的视线,他略有些不自在。

“督主。”兰泽唤了一声,嗓音软绵绵的,谢景庭的手指往下碰了碰他的耳尖。

“督主日后会不会这般对别人。”兰泽憋不住问,他看谢景庭一眼,抱着谢景庭的手拿下来,不让谢景庭摸他耳朵。

“没有第二个兰泽。”谢景庭收回了手。

兰泽闻言明白了意思,意思是不会再这般对别人,他脸上红起来,心里还有些别扭,许多话想问谢景庭。

最大的问题便是谢景庭为何……为何不是太监,若是让人知晓了,岂不是欺君之罪。

“督主,你……”兰泽声音很低,他小声地把后面几个字说出来。

谢景庭闻言看向他,在兰泽身上露出来的痕迹上巡视,一片片的绯红青紫,宛如雪地上盛开的红梅青梅。

“是这般,这是只有兰泽知道的秘密,若是兰泽讲出去了,我便是欺君之罪。”

谢景庭在人前那么无懈可击,如今这个秘密只有兰泽知道,他相当于抓住了谢景庭的把柄,更有一种隐秘的喜悦感。

仿佛是谢景庭只告诉了他一个人,他对于谢景庭来说是特别的。

兰泽有些晕晕乎乎,他意识到这般并不对,他明明勾引谢景庭只是为了活下去,如今得偿所愿,若是他陷得太深,兴许谢景庭日后又会像之前那般令他难过。

“奴才知晓了。”兰泽很快又担心起来,这么说谢景庭原本便骗了先帝和姬嫦,若是暴露了一定会被安上罪名,不过他不会告诉别人。

他犹豫了一会,才问道:“为何督主要装作自阉?”

谢景庭:“兰泽想知道?”

兰泽点点脑袋,听见谢景庭下一句道:“先起来吃些东西。”

他身上如今还是没有力气,兰泽宛如被车碾过一遍,身上被打散了重组,尤其是某个位置,他不过坐起来,疼痛顺着传过来,让他险些支撑不住。

兰泽脸色略微发白,犹如被雨水淋湿的花朵,清丽纯澈到极致,水盈盈的双眸抬起来,蝶翼一般的眼睫落下一道浅浅的层影。

“督主,奴才有些疼。”

他语气不自觉的带上了撒娇的成分,谢景庭未曾言语,直接将他抱了起来。

兰泽被抱起来的时候有些脸红,他注意到谢景庭放轻了动作,喊了常卿过来,兰泽立刻埋进了谢景庭怀里,他才不愿让常卿看到他这般。

他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常卿走之后他才抬起头来,如今坐在谢景庭怀里,他回想起来那时谢景庭逼着他喊夫君,他扯住谢景庭的袖子,又有些不好意思。

常卿端上来的是一些温软好消化的食物,谢景庭端了粥碗喂他,兰泽肚子确实饿了,他把一碗粥喝下去,因为离得近,他闻到谢景庭身上的雪枝香。

兰泽小口小口喝着粥,软舌伸出来,他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抬头便对上谢景庭眼底,他一只手还扯着谢景庭的袖子。

粥碗被放了下来,兰泽唇角掠入气息,他身上穿的是谢景庭的衣裳,谢景庭亲他动作并不温柔,兰泽只得环住谢景庭,在谢景庭怀里无所适从。

只有谢景庭碰他时,谢景庭才会与平时不一样,让他感觉到谢景庭确实是在意他的。

心脏的位置如他一般会剧烈跳动,会因为他情动,会情难自禁,会因为他失控。

眼看着谢景庭手掌顺着他的腰际向下,兰泽方要开口,谢景庭停了下来,还抱着他,嗓音哑了几分,“别乱动。”

分明是谢景庭亲他,兰泽怕疼,于是听话的没有乱动,喂完粥之后谢景庭抱着他把他放了回去。

兰泽在床上养了几日,他好几天才能下床,自己在殿里转来转去,谢景庭把他的东西都搬到了正殿,其中包括兰泽藏起来的银子。

“督主为何会知道奴才藏了银子。”兰泽抱着银子探头探脑,他数了数银子,银子自然没有少,这还是他从宋和那里骗来的。

谢景庭对他道:“常卿在兰泽房间里找出来的,这些银子要还给宋和。”

“兰泽若是想要银子,和常卿说了从库房取便是。”

“督主为何不直接给奴才银子,”兰泽略有些不高兴,他早就发现了,谢景庭在给他银子方面吝啬许多。

只给他买东西,他想要的是银子。

谢景庭这才看向他,视线略微停顿,慢条斯理道:“听闻兰泽前几日便计划离开京城。”

兰泽心里咯噔一声,这话他未曾和别人说过,为何谢景庭会知道。

他还在整理自己的小包子,把小人儿书都翻出来,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谢景庭开口道。

“若是兰泽手里的银子多了,兴许会跟人走了,到时候我怎么办。”

原先谢景庭不会说这种话,兴许是知晓兰泽喜欢听,视线在兰泽泛红的耳尖略微停顿,蜻蜓点水一般的掠过。

兰泽耳朵红起来,他不承认被戳中心事,还嘴道:“若是督主对我好,我怎么会走。”

“督主应该多想想才是,平日里督主什么事情都不跟奴才说,总是折腾奴才,生气了只会欺负奴才。”

兰泽生气地下了决定,“这是宋和给奴才的银子,奴才不要还回去。”

兰泽宛如鼓起来的气球,谢景庭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册,握着兰泽的手腕把兰泽拽到了身前。

今日谢景庭耐心许多,兰泽如今穿着他的衣裳,从里到外都是他准备的,清澈的眼倒映着他的模样,仿佛里里外外都打上了属于他的印记。

兰泽被谢景庭拽过去,他略有些不情愿,然后他的额头被亲了一下,谢景庭耐心道:“兰儿把银子还回去,我给兰儿双倍的银子,如何。”

兰泽脑门被亲了一口,他宛如被戳破的气球,被亲的有些晕了,脸颊红起来,呆呆地瞅着谢景庭。

反应过来之后,兰泽有些羞愤,对上谢景庭眼底,那里一片平静,谢景庭模样这么好看,简直就是妖精,被这么盯着,他不知不觉就被蛊了。

兰泽方才下定的决心消失的一干二净,问道:“督主说话作数吗。”

谢景庭:“自然作数。”

从方才,谢景庭就一直在观察兰泽的神情,从前一日他强迫兰泽,原先兰泽还一直不愿意,后来他哄哄便愿意了,兰泽明显吃软不吃硬。

因为脑袋不好使,会很容易被表象所骗,甚至只相信别人说的话,而分不清真正的好坏。

兰泽于是出去把银子还回去了,顺便跟着常卿去取了银子,常卿干脆拿了好些银票给他,顺便刺了他一回。

常卿说:“原本小公子生辰,主子为小公子准备了好些值钱的东西,因为小公子没回来,后来主子都收起来了。”

常卿说值钱的东西,自然非常值钱。

兰泽闻言有些气鼓鼓,他听出来了常卿是故意的,常卿在怨他那一日去见贺玉玄。

他抱着银子回去,把这件事告诉谢景庭,问谢景庭道:“既然督主不想让我过去,为何督主不说出来。”

谢景庭问他道:“若是我说不让去,兰泽会不去吗。”

兰泽瞅谢景庭一眼,他不说了,学谢景庭那一套,让谢景庭自己意会。

“督主不说怎么知道奴才不会把督主放的重一些。”兰泽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他把布偶娃娃放在床头,上面摆了好些谢景庭。

谢景庭看了一眼,都是兰泽没事干缝的他,上面好些他穿的衣服上都有王八,兴许是兰泽生气的时候缝的。

“这般,我知晓了。”

谢景庭在写东西,兰泽以为是在回信件,他摸摸自己脚踝上的玉坠,不知道谢景庭怎么戴上去的,他摘不下来。

上面有芍药花,他知晓谢景庭喜欢芍药花,戴在他身上是什么意思,他并不喜欢芍药花。

兰泽没注意另一面的字,戴脚上有些怪怪的,他摸了一会,问道:“督主,为何要给奴才戴这个。”

谢景庭停下笔,对兰泽道:“是我娘留下来的,若是兰泽不喜欢,取了便是。”

兰泽至今戴着他的那把银锁,即便他喜欢谢景庭,他也不愿意送给谢景庭。

谢景庭却把娘亲留下来的遗物送给了他。

原先谢景庭也送过兰泽玉坠,兰泽都放起来了,脚腕上的他便不愿意摘了,摸着心里有些高兴。

兰泽的高兴只维持到他一觉醒来,他在殿中打瞌睡,趴在软榻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外袍,谢景庭不在殿中。

西夏使节入朝,近来谢景庭有的忙,兰泽醒来脑袋懵懵的,他打了个哈欠,下意识地要出去找谢景庭。

他刚走两步,路过书桌的时候瞅到了什么,谢景庭写的纸张摊在桌子上,不是什么信件。

第一条是不能外宿,除非和谢景庭一起。

第二条是在外不能乱跑,不能离开谢景庭的视线。

第三条不得有所隐瞒,不许撒谎。

第四条不能随意收其他人的东西,无论男女。

……

上面的条例足足有三页,兰泽有不好的猜想冒出来,该不会是谢景庭给他写的规矩,某个混蛋专门立给他一个人的家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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