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开窍的兰泽

谢景庭将兰泽抱出来的时候兰泽已经没有反应, 兰泽晕了过去,在谢景庭怀抱里紧闭双眼,呼吸很微弱, 脸色苍白如纸。

背上的鲜血顺着脊线滴落下来,像是一尾濒死的鱼。

姬嫦眼睁睁地看着谢景庭将人带走了,冷风吹进金銮殿中,他的酒醒了些许,乍然看到那一张惨白的脸, 眉头不甚皱了皱。

兰泽兴许是其中最娇贵的一名,几鞭子都受不住。

在谢景庭走之后, 贺玉玄赶到了金銮殿, 从下人所言,贺玉玄已经知道发生了何事,以及人被谢景庭带走的消息。

贺玉玄在空荡荡的正殿站着, 依旧望着城门的方向, 一双眼蒙上一层朦胧不清的光,他也是方从外面赶回来, 谢景庭这几日都在给他找麻烦。

“朕罚了他几鞭子,他晕过去被如雪带走了,若是你想要他, 朕过几日帮你要回来便是。”

姬嫦没有糊涂到分不清哪方更重要, 如今贺玉玄是他可以信任的臣子, 他自然要满足贺玉玄一些要求。

贺玉玄在一旁没有作声,他看了姬嫦一眼, 那一眼太过平静, 殿中响起他的声音。

他低声应了一声, 眼睫落下一道虚影, 与地上残留的血滴晃在一起。

……

兰泽醒来的时候是第二日,他又做了噩梦,梦里都是光怪陆离姬嫦那张脸。

姬嫦拿着鞭子,他被按着不能动弹,最后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活活抽死了。

光天化日,这是兰泽从贺玉玄那里学到的成语。

为何说光天化日,因为魏朝律法,朗朗乾坤,普天之下,皆是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士。

同理,臣民皆信奉律法,公理所在,映照普天。

可是打他的是皇帝,在王土之上,在王士之前,无人能阻。

兰泽整个人仿佛被放在火上翻来覆去的炙烤,无数根细针在他背后穿梭,他从疼痛中醒来,对上的是略微熟悉的藻井,还有熟悉的面容。

谢景庭。

兰泽险些以为自己在做梦,谢景庭坐在他身旁,旁边是燃了一夜的烛灯将近见底,谢景庭守在他身边一夜未曾合眼。

“醒了?”话音响在耳边,兰泽才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真切切的现实,在他晕过去的时候,谢景庭把他带回来了。

兰泽以为自己应该高兴的,可是他没有很高兴,他内心甚至有一些平静,看着谢景庭,对上那双深不见底模糊不清的双眼,他甚至有些想要闪躲。

他内心产生阴影,前几日谢景庭未曾过问过他,如今在他挨打之后才把他带回来,兴许下次他被打死了,谢景庭才会过来为他收尸。

兰泽背后还在疼,谢景庭的问话他没有回复,他乖顺地趴在床头,默默别过脸去,自己眨眨眼,压下去了眼泪。

“兰泽背后我已经命人上过药了,这几日不能碰到伤处。”谢景庭目光一直落在兰泽身上,兰泽的神情皆落入眼底。

两人的对话落入守在门口处的常卿耳边,谢景庭把人带回来之后未曾让任何人踏入正殿,不知道是何人还能隔着门给兰泽上药。

主子喜欢当锯嘴葫芦,做下属的不遑多让,不愿意拆穿主子。

兰泽不想讲话,他眼睫略微颤动,像是被钉子钉在墙壁上振翅的蝴蝶。

他把被子别扭地拽了拽,向上挡住了自己的一部分脸,挡住谢景庭的目光。

谢景庭主动开口讲两句,兰泽未曾应答。平日里都是兰泽说的比较多,兰泽会围在他耳边讲来讲去,虽然没有重点,但是他记得兰泽说过的每一句话。

“兰泽好好休息,有事喊人便是。”谢景庭沉默了一会开口,在兰泽面前起身。

这回兰泽没有拽他的衣角,在床上像是一枚小小的藏起来的蚌壳,将自己完完全全的藏了起来。

这里是谢景庭的正殿,床边却放着兰泽之前缝的娃娃。

兰泽抱着娘亲娃娃,他耳边朦胧不清,脑海里不断浮现着自己被活活打死的场景,他脸色发白,殿中明明非常暖和,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他听见了谢景庭的话音,兰泽心里闷闷的难受,背后的伤和心上的疼不知道哪个更疼一些。

兰泽抱着娃娃含糊不清,他有些想娘亲,娘亲在哪里,他便想去哪里。

可是娘亲已经死了,他再也没有家了。

“督主,兴许是魇住了……有些坊间的小孩受到惊吓会失了魂,好几日不省人事。”

“有什么办法?”

“只能听天命。”

兰泽在梦里仿佛回到了娘亲的怀抱,徐州小巷子里,娘亲常日卧床,他见不到娘亲起来的样子,但是他从先生那里回来时,家里总是会收拾的很干净。

他平日里顽皮弄乱的书桌被娘亲收拾好,桌上还放着娘亲去买的糖水糕,娘亲查看他的功课,他总是偷懒,回来了会挨骂。

娘亲不愿意让他看见自己辛苦的模样,他笨手笨脚总是把家里弄得很乱,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娘亲却从不责怪他。

兰泽落下来眼泪,他想要开口却没办法开口,嗓间在哽咽,他模模糊糊的时候却听见谢景庭的声音,有人凑近他脸边把他的眼泪吻掉了。

“常卿。”兰泽听见了谢景庭的声音,谢景庭喊了人过来,没一会人便走掉了。

空气中只剩下布料摩挲的声音,兰泽身上的衣裳被脱掉,湿毛巾擦在身体上,背脊冰凉凉的,谢景庭在为他上药。

兰泽脑袋是清醒的,他能听见身边的动静,谢景庭在帮他上药,在亲自帮他擦拭身体,这些事情谢景庭平日里从来不会做。

兴许谢景庭先前在骗他,反正谢景庭什么都不会和他说,兰泽心想,谢景庭不说,他便装作不知道便是。

他眼中还闪着泪花,在谢景庭怀里没有醒来,脸上因为发烧蔓上一层红意。

兰泽本以为上完药谢景庭便会把他放回去,他不要和谢景庭离得这么近,他已经发过誓以后再也不要喜欢谢景庭了。

他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死期,没有人能救他,可他要活下去。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谢景庭并不在意他,除非……除非他能让谢景庭在意他,像他一般,会因为情爱辗转难思,会像他一般常常难过。

除非他能让谢景庭爱上他。

兰泽这般想着,突然,背后的皮肤传来战栗的触感,他即便没有醒来,身体却有感觉,吻顺着他的皮肤往上。

谢景庭在亲吻他的伤处。

兰泽有些着急,这是在欺负他如今醒不来,谢景庭还在做混蛋事。

他身体如今动弹不了,兰泽只能受着,察觉到吻不断向下,谢景庭甚至低头亲了他的脚趾。

兰泽浑身发热,不知是委屈的还是气的,他不知自己身上泛出一层淡淡的粉,兴许谢景庭最喜欢他这般,他开不了口说不了话,也不会生气地推开人,谢景庭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的脚踝被握着,担心碰到他的伤处,谢景庭见他在落眼泪,低头在他眼皮上亲了一下,然后亲他的嘴巴。

方才亲完他的脚又过来亲嘴巴,兰泽有些生气,他开不了口,脸红的厉害,耳尖甚至被碰了碰。

兰泽被翻来覆去折腾许久,他倒是并不担心谢景庭真的对他做什么,毕竟谢景庭是太监。

可是谢景庭摸摸碰碰他都会有感觉,他注意力都放在了谢景庭身上。

平日里谢景庭在外面的书桌那里带着,与兰泽只隔了一层屏风,一些兰泽该听见的,兰泽不该听见的,兰泽全都听见了。

“此事我们暂时不必参与,让宋和近来不要露面,贺玉玄派人去了蜀郡一趟。”

“西夏使节会在月底过来,定安侯也会派人在这几日回来,京中盯紧一些。”

兰泽没有事做,只能一整天用耳朵听谢景庭在做什么,谢景庭做的事情一向枯燥,晚上到了他的喂药时间,谢景庭过来喂的他。

他听见了常卿入门的声音,空气中出现了药汁的苦味儿,兰泽皱着鼻子想要别过脸去,可是他动不了,只能一直闻着。

耳边传来药勺碰撞在碗边的动静,谢景庭动了药勺,兰泽还在想如何才不不喝苦药,下一秒,他的嘴巴被掰开,充满雪枝香的气息浸入他的唇腔。

兰泽呆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谢景庭如今又在占他的便宜。他乖乖地不能动,谢景庭似乎很喜欢他这般,把一碗药全都喂了下去,兰泽撒了一大半,谢景庭重新帮他换上了衣裳。

殿中有兰泽的小衣小裤,因为兰泽背后受了伤,谢景庭给他换上了更加柔软的布料,让他穿上了……肚兜。

兰泽庆幸自己现在晕着,不然这般丢脸的事情,他再也不要见人了。

他皮肤传来温凉的触感,谢景庭在为他擦洗,谢景庭仿佛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像是在为一件物件擦拭,整个过程只是略微停顿了一瞬。

兰泽脸上发热,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身体反应做不了假,即便他看不见,他也能够察觉到谢景庭的目光停留在上面。

他内心羞愤欲死,又委屈又生气,半辈子的脸在谢景庭这里丢光了。

谢景庭只是看了两眼,把小兰泽放回原处,然后为兰泽穿上了衣裳。

这般过去了三日,兰泽第三天早上便睁开了眼,他这三天度日如年,只有两件事情想清楚了。

他要让谢景庭爱上他,让谢景庭舍不得他死,这般他才能得救。

谢景庭是闷嘴葫芦,日后谢景庭不说,他当作不知道就好了。

兰泽没有立刻让谢景庭知道他已经醒了,直到晚上喂药的时候,在谢景庭咬他唇瓣时,他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空气随之静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