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窗外映着凤惊的身影, 凤惊对贺玉玄道:“穆府出事了。”
兰泽还在抓着被角,他脸上绯红一片,身上未着寸缕, 贺玉玄闻言动作略微顿住,略微垂眸看着他,黑漆漆的视线沉的吓人。
“主子?”外面的凤惊又喊了一声。
贺玉玄闻言收回了手,将衣衫盖在兰泽身上,起身时覆盖了一层阴影落在兰泽身上。
“小泽, 你可听见了,有人在给我找麻烦。”
贺玉玄的手指蹭过他的脸颊, 只扫一眼他的身体, 对他道:“我并非对你做什么,只是有一些生气。”
“你是我的。”贺玉玄未曾束发,唇畔过分的蔫红, 那张面容宛如淬了浓墨的团锦, 昳丽浓艳,那张脸在兰泽面前放大。
兰泽瞪大了一双眼, 他的肌肤被触碰,贺玉玄捏住他的下颌,轻轻地亲在了他脑门上, 然后便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近来我待在宫中, 我伤势尚未痊愈, 陆圣医那里我自会说明,让小泽在此处待到我痊愈为止。”
贺玉玄将他抱起来, 兰泽眼睁睁地看着贺玉玄打开暗格, 墙壁自动分开, 露出后面的暗门。
往里是长长的阶梯, 兰泽只能窝在贺玉玄怀里,他心里紧张又害怕,忍不住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若是督主知道了,不会放过你。”
“我不要进去……你放开我。”兰泽有些生气,可恨他现在浑身没什么力气,不然一定要咬掉贺玉玄的一只耳朵。
他只能轻微略微的挣扎,贺玉玄略微垂眸看他一眼,在他腰处靠近尾椎的位置按了一下,兰泽发出小声的痛呼声,浑身没劲了,只得委屈地缩成一团。
“若是督主知晓了,一定不会饶过你。”兰泽威胁无用,他拽着贺玉玄的一角衣角,随着踏入黑暗的阶梯,他的心跟着一并落进黑暗之中。
这里没有人,只有贺玉玄知道,贺玉玄打算把他关起来吗?
兰泽不想被关起来。
他见威胁无用,便示弱起来,躲在贺玉玄怀里,拽着贺玉玄的衣角,嗓音软了几分。
“贺玉玄,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害怕……”
兰泽眼睫漆黑,像是柔软蝴蝶的翅膀,那双清澈的眼眸一瞬不眨地看着贺玉玄,这般像是眼里只有他,像是一对清明的琉璃。
“可不可以不关我,让我待在外面,我不乱跑便是了。”
眼见着兰泽要掉眼泪,贺玉玄移开了视线,不被兰泽所迷惑,声音放轻了些许。
“只一会我便回来,若是将你放在外面,兴许我回来之后小泽便被带走了。”
“小泽是我的。”贺玉玄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兰泽眼睫上挂着泪珠。
暗门之后是长长的阶梯,通往一处房间,这里没有光,里面点了灯,上面按照兰泽原先的房间所造。
兰泽认出来了,熟悉的美人塌、靠着门的窗户,还有小几和编笼,原先在徐州……他和娘亲生活过的地方。
想来贺玉玄早有预谋。
他被放在美人塌上,因为中了迷药,浑身都没有力气,贺玉玄并不放心,兰泽脚腕上被铐上镣铐。
沉重的镣铐垂下来,这是特制的材质,里面嵌了一层紧致的羊毛,不用担心兰泽挣扎时会伤到自己。
“贺玉玄——”兰泽想要起身,他上半身动不了,脚踝活动时铁链碰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贺玉玄握着他的脚踝,用唇角碰了碰他脚踝的位置,然后便起身,担心兰泽怕黑,把所有灯都点亮了。
兰泽着急起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玉玄离开,瞪的眼睛都红了,生气道:“你若是把我扔在这里,日后我都不会原谅你。”
贺玉玄只脚步停顿了一瞬,那扇门被合上,房间里只剩下兰泽一个人。
周围静悄悄的,兰泽费了全身的力气,不过轻轻拍了下枕头,盯着贺玉玄离开的方向,锁链扣响发出哗啦啦的动静。
夜半,穆府。
穆家从龙之功,又是姬嫦的母家,虽说姬嫦直系母家已经去世,但穆家树大根深,不必仰仗姬嫦而息,位列士族之首,在京城为权势拥趸。
前些日子谢景庭下蜀郡,查出江堤一案督察院受贿、此事证据直指穆家,谢景庭呈上去所有证据,之后陈谏司被火烧,最后穆府打算交上去几只替罪羔羊。
就在今夜,穆府被放了火,有人劫走了穆府家眷,穆公血溅当场,在府中被人趁混乱时杀害。
事发时谢景庭与姬嫦在一处,谢景庭进宫见了姬嫦,关心了一番贺玉玄的伤势,之后侍卫进来,两人一起前往穆府。
贺玉玄赶到时,听闻了事情始末,侍卫根据下人口径,已经问清了是何人所为。
“是穆公原先治下的提督,数十年前,江堤由他负责,他收了银子,原本穆公打算过两日便送他去诏狱,他求情不得,便在穆府放了火。”
女人的哭声伴随着被熄灭的火光变得细微,穆公的尸体还在殿中,如今整座穆府围满了侍卫,因为姬嫦与谢景庭来的突然,姬嫦已经发现了异常之处。
已经有侍卫前去追人,穆公丧命,儿孙被劫走,只剩下几名女眷,便动用了私兵前去追人。
京城之中,擅养私兵是死罪一条。
侍从言辞恳切,将过错全部推到了放火的提督身上,已经命人带来了那位提督的家眷和下属。
姬嫦:“此案存疑,朕先不过问为何穆公府中有私兵,穆府上千余人,火势为何会突然而起,那些守着的下人都在做什么?”
侍从闻言脸色变得惨白,略微应声道:“禀皇上,那位提督,原先是侍卫长,他请了侍卫喝酒,许多侍卫今日都醉的不省人事。”
“加上他熟知府中一切……我等一时大意,让他得了手。”
侍从跪在了地上,“穆公已逝,此人罪该万死,望皇上能为穆公沉冤,穆氏一家对姬家忠心耿耿,望皇上明鉴……”
“你这奴才倒是会说。”姬嫦笑了一声,眼中阴沉沉的,扫见贺玉玄赶过来,凤惊在低声地同贺玉玄说了什么。
“微尘,此事交给你,人抓住之后审问一番,然后处刑便是。”
姬嫦已经被此事弄得烦躁,穆氏为他母家,外戚私自养兵,此事若是传出去,想必朝廷又要动荡一番。
谢景庭方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此时对姬嫦道:“皇上,此事兴许有隐情,不如我一并留下来。”
面对谢景庭,姬嫦不大想拒绝谢景庭,何况今日谢景庭还找了他下棋,还问了兰泽的事。
谢景庭十五岁时入宫在他身边当伴读,当时谢景庭之名已经传遍京州,如今将近十年过去,谢景庭一直辅佐他左右,未曾对谁过分关注。
今日谢景庭却开了口,说巧遇一名少年与自己相似,把兰泽当作幼弟,姬嫦曾经听过谢景庭的经历。
谢景庭因为母家与前朝有关联,南下时受流寇牵连母亲死在异乡,幼弟同样遭难,后来被当朝太傅收留,一直养在万相寺。
兴许谢景庭见到兰泽,便想到自己早死的幼弟,谢景庭无亲无故,若是姬嫦因此为难兰泽,想必谢景庭会因此心寒。
“如雪若想留下来,留下来便是。”姬嫦说,“只是更深夜寒,此地血腥之地,不宜久待。”
谢景庭应声,姬嫦对贺玉玄交代了一番,之后便离开了。
案子同时落在两人手里,从年初到如今,士族门阀已经死了三位,贺玉玄过来便是要抓谢景庭的把柄。
偏偏谢景庭事发时和姬嫦待在一起,除非去询问姬嫦,留给贺玉玄的是一道难题。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贺大人,贺大人手伤已经痊愈,实在是令人意外。”谢景庭平淡地说,轻飘飘地扫了一样贺玉玄的右手,手腕只有一道印子,看起来与之前无异,想来是用了阴邪之法。
比如传闻姬氏会养一些蛊虫,先帝便是用南春蛊控制了前朝末帝,用了南春蛊,相当于成了姬嫦的一条狗。
“有劳督主操心。”贺玉玄随意地回答了一句,没有跟谢景庭多说,如今两人已经相当于撕破脸,他没有谢景庭那般老成,何时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凤惊,府兵那边如何,可有追到广提督?”贺玉玄问。
“人已经追到了,只是对方不愿意交人,穆府两位公子恐怕危险。”
处理穆府的事情到了第二天,因为穆府一案京城戒严,谢景庭什么都没做,说是留下来,只是一直跟着贺玉玄。
贺玉玄去哪里,谢景庭便跟到哪里,直到贺玉玄回宫,谢景庭一并跟着,此时才问贺玉玄要人。
无论是审问、还是处理,谢景庭未曾干涉贺玉玄,此案简单明了,不过是穆公以下属顶罪,踢到了铁板,这位广提督不满处置,心怀仇恨放了火。
前些日子陈谏司被放了一把火,贺玉玄总觉得这件事和谢景庭脱不了关系。
谢景庭睚眦必报,陈谏司着火,今日穆府便被烧。前些日子穆公不满谢景庭检举,今日便尸首异处。
“贺大人,昨日我已经向皇上说明,贺大人伤势无恙,不必兰泽在一旁看着,我来接兰泽回去。”
谢景庭一双眼眸无波无澜,马车的车帘被掀开,露出那张明艳至极的脸。
贺玉玄淡定道:“不知督主在说什么,兰泽未曾在我这里,昨日他便已经回去,督主不妨回府看看,兴许兰泽已经回去了。”
话音落下,谢景庭眸中黑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