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玄知道兰泽在宫中待过一段时间, 如今他不能下床,对姬嫦道:“臣见过皇上,今日不便行礼……他是陆圣医的随从, 今日守在臣身边。”
“随从?”姬嫦掀唇吐出来这两个字,阴郁的目光扫向兰泽,他自然没想到兰泽还会出现在宫中,看贺玉玄的态度,此事兴许有内情。
“起来吧, 既然是随从,便好好伺候贺大人, 若是贺大人有个三长两短, 朕唯你试问。”姬嫦收回了视线,到了贺玉玄身边。
随着姬嫦走远,兰泽得以稍加喘息, 他思绪纷乱, 满脑子都是那个梦,掌心如今都是凉的。
他未曾做过什么坏事, 兴许唯一做过的坏事便是利用贺玉玄,贺玉玄因为他断了一只手,如今上天是要惩罚他吗?
兰泽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他如今再出去已经不切实际, 姬嫦和贺玉玄在轻声商讨事情, 两人似乎说到了他,时不时地目光便会扫过来。
“他如今还在如雪府上, 朕倒是不知……你们去蜀郡路上, 那一日所救之人, 便是他?”姬嫦问道。
贺玉玄应声道:“他与臣同样来自徐州, 年少时便与臣有交集,还望皇上不要牵连于他,日后我会带他离开。”
“朕倒是不知如雪藏了这么个人。”姬嫦视线微微定住,对贺玉玄阴森森笑起来,“若是你的人,那朕自然不会为难他。”
“他这张脸和如雪生的像,日后留在宫中也是祸患。”
兰泽只听见了这么一句,他在原地浑身一震,只觉如今这殿中气氛都变得阴暗起来,好似里面住了两个吃人的妖怪。
姬嫦转口问道:“只是你怎能确定……那小奴才愿意跟你?”
他眼中似笑非笑,盯着贺玉玄眸中积着一层薄薄的冰。
“臣不能保证,如今督主知晓他在这里,想必很快会过来接人。”
贺玉玄低声说:“若是皇上下令,臣自有办法让他愿意。”
“臣的伤势不必皇上记挂,倒是穆大人那边如何?”
姬嫦提起此事便头疼,江堤一案已经抓住了罪魁祸首,和此案关联的是士族之首,若是他斩了兴许愧对先皇,士族也不会愿意。
谢景庭那边证据确凿,昨日放火烧陈谏司的也是穆氏,此事不给谢景庭一个交代,便没法给蜀郡受难百姓交代。
姬嫦这边还未开口回应,外面侍卫进来,侍卫在姬嫦耳边耳语几句,是谢景庭的侍卫过来,要接兰泽回去。
“那小药童在这里照顾贺大人,告诉督主,明日朕自会派人送他回去。”
兰泽守在门口的位置,凤惊在这里为贺玉玄煮药,他在一旁看着,注意凤惊不能放错了顺序,火势也需要控制。
他在人进来时便看到了常卿,常卿在殿外守着不能入内,兰泽心里松了口气,转眼又担心起来,兴许姬嫦不会放他走。
兰泽忐忑不安,待听到侍卫让常卿回去之后,他依依不舍地瞅着常卿的方向,在原地站着,小脸略微惨白。
“小公子,下一步如何?”凤惊在一旁出声提醒他。
兰泽看了一眼,回复道:“用小火煮半个时辰便是,不可以关火。”
凤惊听懂了,在一旁守着,药味从窗口散出去,他看出来了兰泽似乎有些不安,对待姬嫦态度有些反常。
姬嫦恶名在外,凤惊对兰泽道:“小公子不必担心,主子日日挂念小公子,不会把小公子送到皇上那里。”
这样一句话,落到兰泽耳边,兰泽略微愣了一下,他依稀知道贺玉玄不会那么做,可是他的梦……他隐隐感到不安。
“我知晓。”兰泽这么说,姬嫦在正殿待了半个时辰,走时未曾看兰泽一眼。
……
“督主,今日皇上在贺大人那里,不愿意放人。”常卿回来便这么禀报,看一眼坐在窗边的谢景庭,担心谢景庭亲自过去接人,提醒道:“督主,如今皇上已经知晓,他生性多疑,又对督主有那般的心思,督主不能过去。”
“若是过去了,皇上不会容兰泽。”常卿说。
谢景庭身形隐在阴影中,他书案上放了一盆肉虫草,那是兰泽新放上去的一盆,整日晒太阳浇水,如今稍微长大了一些。
“今日为何兰泽会去瑞贤宫?”谢景庭问道。
“今日是巧合,贺玉玄生病前几日一直在昏迷,太医束手无策,皇上请了陆圣医,陆圣医正好带了兰泽过去。贺大人在今天醒过来了……”常卿一五一十交代事情始末。
谢景庭面容沉寂,不咸不淡道:“巧合反倒不合理。”
他最擅长制造巧合,如今贺玉玄用他上回的手段,第一次的目标是兰泽。
瑞贤宫中。
药汁已经熬好,凤惊让兰泽端过去,兰泽今日注定要留在这里,他于是端着药汁到了床边。
贺玉玄在床边看书,见他进来视线便落在了他身上,目光一瞬不眨。
兰泽端起药汁,贺玉玄手上不便,他还要喂贺玉玄喝药。
“小泽,明日我便会送你回去,你不必担心。”贺玉玄语气温柔,眸中分毫情绪不显,对兰泽道:“今日你宿在偏殿,我已经让凤惊为你收拾了。”
兰泽不想说话,他脑海里有些乱糟糟的,很想谢景庭,若是谢景庭在,他便不必这般害怕了,谢景庭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冷静,不像他这般遇事便成了无头苍蝇。
“贺大人先把药喝了。”兰泽出声,他慢吞吞地讲,眸中浮现出担忧,他的神情悉数落入贺玉玄眼中。
兰泽宛如一张白纸,实在是太好懂。
贺玉玄低头喝药,对兰泽道:“方才我已经同皇上说过,小泽不必担心。”
兰泽才不信,他已经避开了姬嫦,偏偏还是遇见了,今日姬嫦已经见过他,日后找他麻烦容易的多。
“你同皇上说也没有用,皇上若想杀我,随时都能杀我。”兰泽说。
“如此,不是没有别的办法。”贺玉玄说,“若小泽是谢景庭的人,姬嫦自然不会放过小泽,若是小泽来我这里,姬嫦便能不再管此事。”
“小泽,待在我身边如何?”
兰泽才不愿意,他说:“我不情愿,你不要再说这般的话……上回是我不对。”
“原先在蜀郡,我不知你被流寇断手……你若怪我便怪我,我与督主两情相悦,不会背信弃义。”
“你说的话容易引人误会……若是督主知晓,兴许会生气。”
兰泽低声说完,上回谢景庭叮嘱过他,他视线略微偏移,何为两情相悦,他总觉得应当是他喜欢谢景庭多一些。
他这番话出来,贺玉玄定定地看着他,烛光忽明忽灭,贺玉玄突然笑了一声。
“两情相悦……小泽喜欢他?”
兰泽没有讲话,他把药汁喂完,端着药汁便要下去,他的手腕被握住,贺玉玄如今仍然虚弱,用的力气并不重。
“小泽,如今你觉得我没用便要丢下我……你觉得他能一直保护你?”
贺玉玄眼中有一些情绪流露出来,眸中又黑又沉,宛如沉淀的墨块。
“我原先未曾答应过你任何事。”兰泽忍不住道,兴许这便是当初留下来的祸患,他随意讲的话,贺玉玄自顾自地当真,如今纠缠他不放。
兰泽轻易地便甩开贺玉玄的手,他端着药汁下去,只希望今日赶紧过去,明天谢景庭便能过来接他,宫中他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对贺玉玄心生不耐,在正殿也不愿意待,直接去了凤惊为他准备的偏殿。
贺玉玄喜好兰香,偏殿也都是这种味道。
兰泽困意上涌,不知是不是香里有助眠的成分,他在床边待一会便困了,于是睡了过去。
他之后是被动静声惊醒,兰泽醒来的时候依旧是这片房梁,房间并没有变,只是面前贺玉玄的容颜令他吓了一跳。
兰泽这才发现自己衣衫已经被半褪,贺玉玄坐在床边,向下正在触碰他的皮肤,似乎在做着某种检查。
他的衣袍被扔在地上,贺玉玄那只受伤的手如今正揽着他,兰泽瞬间清醒过来,他想要动作,然而动不了,他四肢无力,身体沉甸甸的,没办法行动。
“你……你在做什么?”兰泽又气又着急,他气贺玉玄装病骗他,还着急不知贺玉玄要对他做什么。
贺玉玄那双眼深若琉璃,里面透出一些寂静冰凉的情绪,那双手脱掉兰泽的最后一层衣衫。
兰泽近来未曾和谢景庭亲近,他身上什么印子都没有,整个人干干净净,宛如抽了枝的柳枝,嫩生生,因为过分愤怒而泛出淡淡的粉意。
“贺玉玄……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兰泽费劲半天,只能动动手指头,今日贺玉玄故意为之引他上当。
他不应该踏入这座殿……如今没人能救他。
兰泽心里慌乱气愤,贺玉玄冰凉的手指划过他的皮肤,让他感到皮肤一片战栗,他预感到贺玉玄在做什么,又惊又怕,眼中湿润一片,对贺玉玄道,“你今日若是做了……我不会原谅你。”
偏殿没有点灯,如今是深夜,只有隐约的月光落在兰泽脸上,兰泽眼中水盈盈的,他现在任人宰割,略微咬着唇,因为过分生气大脑一片眩晕。
兰泽看着贺玉玄,他眸中带着些许请求,这般瞅着贺玉玄,略有些胆怯和畏惧。
原先,贺玉玄是唯一一个不会强迫他的,若是贺玉玄也这般,那兴许他同谢景庭说的那些都变成了谎言。
他答应过的事也会不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