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空荡的江堤内壁变成一处天然水道, 将他们所有人卷向内里深不见日的江底。
兰泽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他被谢景庭揽住腰,谢景庭被他牵连一并席卷往下, 关键时刻抓住了一旁钉在墙壁中的木架。
他身旁便紧挨贯穿江堤的深口,水流从他身畔而过,在水流翻滚时,兰泽几乎能够看见水深处浮肿的面颊。
兰泽扫到了一角官袍,那些前来的士兵想来都是被水流卷进江底淹死。这里是上游, 往下冲荡,尸体兴许会冲至江岸下游。
下游绕过了蜀郡, 如今蜀郡闭合, 那一带有盗贼出没,相当于隔绝了消息。
他与谢景庭两人全身都被浸湿,兰泽扫见深处的尸体, 巨人观被江流带起来, 因为卡在了缝隙之间,如今又被冲下去。
只是扫了一眼, 兰泽觉得自己面前都是腐臭的气息,他在水里闭气略有些闭不下去,不知这段急流还要维持多久。
兰泽有些害怕, 胸腔里的心跳变得急促起来, 水流冲击着他抱着的羊泡圈, 羊泡圈有一些浮力。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困难,脸上在水里略微发红。
兰泽下意识地转向谢景庭, 谢景庭未曾松开他, 他靠着谢景庭的胸膛, 那里平缓规律, 不像他这般慌乱无措。
“督主……”兰泽方张嘴,江水沿着他的嘴巴灌进来,他吃了一嘴的腥沙。
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兰泽快要忍不住之时,他的下颌处被捏住,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水中按着他,他向上对上一双宛如江底深渊一般深黑的双眸。
兰泽双唇被吻住,他一只手还在抱着他的羊泡圈,另一只手被迫抓着谢景庭的衣角,湍急的江水在此时能够盖过他的心跳声。
让那一声声剧烈的响动变得模糊。
气息被渡过来,兰泽和贺玉玄也亲过,没有这般的令人难为情,明明谢景庭只是在救他,他却更加的喘不过气来。
好似全身被软绵绵的抓住,大脑里一片空白,谢景庭气息十分强势,掠夺着他的唇腔,令他有些撑不住。
若只是渡气的话,为何谢景庭要咬他的嘴巴,他被亲的都要抓不稳了,这般似乎还不如不渡。
兰泽眼睛被江水冲的涩涩发疼,他努力地睁开双眼,唇畔有些痛,抱着谢景庭略有些瑟缩,兴许是察觉到他闪躲的动作,谢景庭便放开了他。
他总是忘记谢景庭是个坏心眼的,谢景庭放开他之后,便不再主动,只是虚虚地扶着他。
没一会兰泽便又憋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兴许会被淹死,他未曾练过在水中闭气,不知晓谢景庭是如何做到的。
他拽谢景庭的衣角,谢景庭毫无反应,兰泽有些着急,他只好抱着谢景庭主动地吻上去。
谢景庭那双眼无波无澜,映着他委屈求全的面容,兰泽莫名有些羞怯,他主动地亲了谢景庭两下,谢景庭才肯理他。
潮水在耳边逐渐地远了,兰泽得以浮出水面,水依旧淹了大半个甬道,他们来时的路已经被冲没了。
谢景庭还抓着墙壁上的木架,常卿还有一众侍卫都从墙壁边冒头,兰泽尚且没有反应过来,谢景庭把羊泡圈拿起来套在了他身上。
于是兰泽整个人都浮了起来。
兰泽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没有漂走,谢景庭还在一手抓着他的时候,他才略微放心。
他扭头瞅一眼,不知为何要抓后颈的位置,这般有些不自在,但是谢景庭抓着他便安心一些,于是没有管谢景庭。
“督主,我们来时的路被水淹了,这里是一整座空壳,想必积患已久。”
江水每隔一段时间席卷而来,整座江堤被冲毁只是时间问题,若是江堤被毁,兴许江水会淹了整座蜀郡。
兰泽数了数侍卫,谢景庭带的侍卫不多,如今都还在,似乎都是水性好的侍卫。
他们如今身上都湿了,兰泽觉得自己像是落汤鸡,他忍不住又瞅谢景庭。谢景庭容貌生的好,气质不落下乘,侧脸如若冷玉琉璃,这般情况下不觉狼狈,倒是添了一抹艳色。
“此处离另一段江堤并不远,从那里走。”谢景庭这般说,扫一眼乱看的兰泽,兰泽有些害怕,整个人抓着羊泡圈,细白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撑着。
谢景庭一看兰泽,兰泽立刻扭回脑袋,他方才和谢景庭亲嘴了,现在回想起来心跳的还有些快,看着那张脸容易心乱。
他很快想起来自己先前的决定,立刻安抚自己,谢景庭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必放在心上。
就当成是和贺玉玄做这些事就好了,这般想,兰泽便平静下来,心跳的没有那么快了。
接下来兰泽的圈圈被常卿用绳子拴住,他浮在羊泡圈里,常卿牵着他游。
谢景庭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兰泽有时候抓不稳,有翻过去的风险。
他们游了一段距离,这段江堤断断续续,往前延伸时密集一些,逐渐地得以见到空旷的洼地。
洼地有些是淤泥,人走上去会陷进去,竹竿已经被冲走,侍卫们于是用自己的绣春刀挨个的试,最后得以试出来一条路。
兰泽一直跟在后面走,他沿着谢景庭走过的脚印走,担心自己掉下去,身上衣服还在滴水,他需要时不时地拧一下。
他们走的不是原先的路,这一段江堤没有士兵看守,连着的是蜀郡连绵的山,与外堤接在一起,他们距离出发地有一段距离。
兰泽走的有些累了,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这边是在深山之中,蜀郡山清水秀,树枝遮掩半边天空像是一道道鬼影。
谢景庭打算今晚在山上休整,他们明日才回去。
几名侍卫去捡拾了柴火,有火光燃起来,不知为何,侍卫捡完柴火便都下去了,只剩下他与谢景庭两个人。
兰泽确实想脱衣裳把衣裳烤烤,穿湿衣服很难受。
他在谢景庭面前不是没有脱过衣服,兰泽还是有些难为情,他转眼一想,不必如此在意谢景庭的看法。
一阵冷风吹过来,湿衣服黏糊糊的,兰泽见谢景庭脱了衣裳,忍不住看过去,他也跟着一并脱了。
兰泽笨手笨脚地把衣裳挂在树枝上,先烤外袍,他忍不住拿眼偷偷瞥谢景庭。
谢景庭褪了外袍和里衣,上身显露出来,身材倒是和他的外貌不太一样,只是谢景庭平日里便很有气势,有腹肌似乎也很正常。
有些话本上会画图,兰泽瞅见过,他觉得那些话本都应该按照谢景庭来画,谢景庭肩宽窄腰,腹部线条流畅,像是盘虬的山脉,向下不断延伸,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只是身材这般好,谢景庭还是没有那个。
兰泽觉得有些可惜,看着谢景庭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带了几分同情。
在他看过去时,谢景庭猝不及防地抬眸,兰泽偷看被抓包,他心虚地收回视线。
兰泽耳朵尖发烫,听见谢景庭对他道:“兰泽,衣服要烤糊了。”
闻言兰泽连忙看过去,热气蒸腾处,他的外袍颜色浅,因此黑了一块能看的很清楚。
兰泽于是把外袍翻了个面,在糊的地方摸了好几回,有些心疼。
他没一会闻见了烤鱼的香气,味道他认得出,是常卿烤鱼的味道。
兰泽立刻有些坐不住了,他问道:“督主,常卿是去抓鱼了吗?”
随着谢景庭应声,兰泽往后瞅好几眼,没有瞅到常卿的身影,只是能感觉到,常卿肯定就在附近。
兰泽小声道:“奴才能不能去看看。”
他肚子随着叫了两声,略有些不好意思,对上谢景庭的目光,谢景庭对他道:“在这里坐着便是,他一会便会送过来。”
兰泽坐了回去,他的外袍烤的差不多了,他于是拿下来,自己上身的衣裳都脱了,下半身湿淋淋的也不好受。
谢景庭是木头,不会说他什么,他于是悄悄地把亵-裤也脱了,露出来两条白花花的腿,外面只披了一件外袍。
他察觉到有视线刮在他身上,谢景庭似乎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常卿把烤鱼送过来,分给了兰泽两条,谢景庭三条。
烤鱼热腾腾,兰泽觉得方才的惊险也不算什么了,他有好吃的便会满足。
兰泽咬了第一口,然后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他瞅一眼谢景庭又瞅一眼,好一会反应过来。
平日里谢景庭只吃素食,不沾荤腥,如今却在吃烤鱼。
“督主。”兰泽欲言又止,问道:“督主也可以吃荤腥吗?”
谢景庭对他道:“是这般,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今兰泽知晓了。”
兰泽有些不能理解,怎么吃荤腥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闻言感觉后脖颈凉嗖嗖的,若是知道的人不多,他就不是那么想知道了。
“奴才会为督主保密的。”兰泽干巴巴地讲。
晚上他们睡在山洞里,兰泽只有外袍干了,他便只穿着外袍睡,靠着谢景庭暖和一些,兰泽便离谢景庭近一些。
常卿与几名侍卫轮流在外面放风,兰泽放心地睡过去,迷迷糊糊感觉到夜半的时候身上多了一件外袍。
他睡觉的时候感觉腿有些冷,如今小腿被遮上,便没有那么冷了。
夜深时兰泽醒过来,火光映照着石壁,山洞里只有兰泽一个人,他身上披着谢景庭的外袍,不知谢景庭去了哪里。
“先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先父生前曾留下嘱托,我等自会……赴汤蹈火。”
兰泽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人声,他只觉得这人声有些耳熟,他在哪里听过。
然后便是谢景庭的声音。
“不必多礼。宋和,你有先父遗志,不愧先秦……除此之外,我已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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