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到我身边来

兰泽未曾说过这么直白的话, 他没注意到那道身形略微顿住,说完便转身走了。

接下来谢景庭又开始忙起来。兰泽去国子监那日是常卿送他,他临走的时候想要看谢景庭一眼, 然而没来得及。

谢景庭不在府邸里。

常卿对他道:“督主近来几日都在忙案子。兰泽公子,督主说了让你在国子监里好好念书,若是谁欺负你,可以写信跟他说。”

兰泽还想再听两句,常卿已经没话了。他略有些可惜, 原本谢景庭便是寡言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像母亲那般他出个门都会念叨一番。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的不想进去, 原本国子监里有个阮云鹤他就有些烦, 如今贺玉玄也在,他更加不想去了。

“常卿替我转告督主,督主外出小心一些, 不要受伤了, 平日里多吃一些饭。”兰泽这般干巴巴地说,谢景庭是他的衣食父母, 如今他成绩不好,不知道能为谢景庭做什么,总觉得有些愧疚。

上回谢景庭外勤便受伤了, 只是他那时在念书, 只能用书信问候。

常卿略微点头, 剩下的便没了,兰泽抱着自己的东西进了学府。

他还欠谢景庭银子, 上回找谢景庭借了银子, 银子他花的差不多了, 若是早知道要见的人是贺玉玄, 他不会过去,也不会欠这么一笔债。

兰泽这般想着,掰着手指头算自己要如何赚剩下的银子。

他提着自己的小包子,国子监有厉害的书童倒是可以帮那些公子写文章,只是他不算厉害的书童。

自己的课业都完不成,如何能帮其他人。

还有帮人送饭,这个倒是可以容易,只是赚的银子非常少。

兰泽算算时间,若是他跑去给师兄师姐们送饭,回来之后再自己吃饭,时间差不多来得及。

若是嫌钱少,可以中午晚上都去,这般没办法去藏书阁了,近来他也不想去藏书阁,可以不去。

兰泽这般想着,他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便去了讲堂,先生让做的课业他都完成了,只是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先生总是说,抄书是为了让他们理解文章的意思,写的多了自然就懂得是什么意思了。

可是他按照先生所说老老实实地抄了五十遍,他还是不理解文章。

好多学生只写了几遍,兰泽注意到只有他自己按照先生说的写完了,他们写了几遍因为写几遍就会背了。

阮云鹤他们甚至一遍都没有写,虽说阮云鹤不写作业,但是原先课业一直都不差,先生并不怎么管他。

兰泽交完作业之后略有些蔫,他到了前院,前院是高阶级的课,这里有许多是靠自己考上来的贫寒学子。

前院有一座钟楼,里面会有很多告示,贫寒学子能够在这里找一些零散的活计,可以赚些银子。

兰泽来到了钟楼,现在他认字了,能够看懂是什么意思,只是算术差一些,上面说的银子换成银钱他需要算好一会。

有帮人送饭、帮人写课业,陪少爷喝酒,还有帮忙养花的……看的兰泽眼花缭乱。

帮人养花看起来容易,实际上那些少爷公子的花非常名贵,一株君子兰价值千金,稍有不慎若是把花养死了,兴许他还得赔钱。

兰泽看来看去,最后选了个最保守容易的,打算帮人送饭。

上面联系对方的方法,可以去讲堂找对方。如今正好是空闲时间,兰泽过去的时候人不是很多。

这边的讲堂他没有来过,险些走迷路,好在找到了地方,他和对方商议好时间,以后每天中午和晚上来送饭。

“世子,你看那边,是不是兰泽?”齐星宇这么说一句,指了指长廊那边的方向。

长廊那里,兰泽和两名少年在说着什么,如今已经是夏日,兰泽穿了一身翠绿的衣裳,上面绣的有芍药花的枝叶。

虽说前朝已逝,但是芍药花图案并未被全部禁止,原先先帝那里还是忌讳,现在无论是穿着还是首饰,芍药花图案逐渐地多起来。

兰泽身上穿的是楚清云锦,上好的绸缎,一匹云锦要百珠,从西域进来的好料子,京城总共不过上千匹,从上次回来之后,兰泽穿的全都是这种料子做成的衣裳。

“他在做什么?”齐星宇略有些好奇,他们在长廊这边等孟清凝。

阮云鹤朝兰泽那边看一眼,兰泽和人讲话时略微低着头,不知说了什么,眼睛亮晶晶的,略微抿唇笑了一下。

笑起来时分外吸引人的视线,引得许多人都看过去。

兰泽察觉到了什么,他看到了远处的阮云鹤和齐星宇,笑意立刻凝固住,变得戒备起来。

他和两名少年商量好便匆匆离开了。

兰泽从第二天开始给人送饭,从后院到前院来回一刻钟的时间,他每次走的很快,自己吃完饭还能背会书,时间掐的刚刚好。

只是原本他的课业便经常不能按时完成,以往回去还能花些时间在背书上,现在回去了倒头就睡,他的课业落下的更多。

先生虽然对他不耐烦,但是注意到了他比以前做的更差,特意把他叫了过去。

先生们在礼仪堂,这里给他们设置了正殿,可以临时休息,还可以用来批改学生们的课业。

兰泽拿着自己的课业过去,先生板着张脸,看着他写的答卷连连皱眉。

“兰泽,你最近是怎么回事,督主送你过来念书,你是过来做什么的?”

“我听闻,你近来日日都往前院跑,心思不在念书上,原先背书一日还能背个半篇,如今半篇都背不下来。”

先生耷拉着眼皮,声音不大不小,路过的学生兴许都能听见。

兰泽略微低着头,他觉得有些羞愧,背半篇已经够丢人了,还是原先他晚上回去加班背的,现在晚上只用睡觉,他自然背的更少了。

“奴才去前院是为了给人送饭赚些银子……奴才缺钱。”兰泽这般小声说。

他心里想着是谁过来告的状,除了阮云鹤和齐星宇还能有谁,他去前院只撞过这两人。

“你缺银子?”先生看一眼他穿的衣裳,对他道:“看起来督主不会少你的银子。”

兰泽吃的是国子监的饭菜,日用的东西有常卿给他买,除了上次他找谢景庭借钱,平日里谢景庭未曾给他钱。

虽说谢景庭没说让他一定要还……他已经欠了谢景庭许多,若是不还银子,日后兴许要还其他东西。

这是娘亲跟他讲过的,不能随意欠人银钱,原先他已经吃过这般的亏了……他拿了贺玉玄的银子,结果便是让娘亲替他付出了代价。

兰泽低着头脸上红起来,他干巴巴地说:“先生,日后我会好好背书的,先生能不能不要跟督主讲。”

先生看他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不满与不赞同,到底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了。

兰泽抱着自己的课业,心中被密密麻麻的情绪填满,都是不大好的情绪,他略微垂着眼,出去的时候险些撞到人。

眼角扫到了一角淡青色的鸦袍。

“兰泽?”他被一只大手扶住,抬头对上了一张熟悉却又不想看见的脸。

贺玉玄略微扶住他,扫了一眼他怀中的课业,问他道:“来问先生问题?”

“贺大人?”后面的先生正准备离开,见到了贺玉玄立刻停下来,视线落在两人身上,面上换了副神色。

“贺大人认识兰泽?”

贺玉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回复道:“我来礼仪堂取一样东西,他有课业问题?”

一提起兰泽,先生便有话讲了。

“不是课业问题,近来他心思不在念书上,我便把他叫过来了,他原先底子便不好,不怎么跟得上,如今落的更厉害了。”

兰泽僵在原地,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里是礼仪堂,贺玉玄替太傅代一部分课,过来也很正常。

“兰泽,之前为何不说你和贺大人认识,贺大人如今在国子监,你若是再有问题,可以前去请教贺大人。”

兰泽才不愿意,先生这是什么意思,他是先生的学生,又不是贺玉玄的学生。

“我和贺大人并不认识,先生莫要说笑了。”兰泽这般说一句,他对先生道:“我回去会好好背书的,劳烦先生费心了。”

兰泽扯了个理由就要离开,他听见贺玉玄和先生说了失陪,身后传来脚步声,这人居然还跟着他。

“兰泽。”身后传来贺玉玄的声音。

兰泽走到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再往前便要出去了,到时候若是让人碰见了,兴许又要传他如何如何。

“你跟着我做什么。”兰泽停下来,他转身看向贺玉玄,贺玉玄在他面前停下来。

对方比他高出许多,站在他面前颇有气势,让他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

“不做什么,你不要害怕。”贺玉玄这般说,嗓音放软了几分,对他道:“你在学堂里若是有不会的功课,可以去问我。”

“若是不想见我,可以像之前那般写信。”

他才不稀罕,对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似乎充满了类似于温柔的情绪,让他莫名有些生气,说出来的话也难听许多。

兴许因为贺玉玄知道他的过去,清楚他的一切,还对他做过那样的事情。

“谁要给你写信,若早知道是你……我才不会写给你。”

兰泽清澈的一双眼俱是不高兴,对贺玉玄道:“你不要跟别人说我们认识,日后也不要过来找我,若是再烦我,当心我告诉督主。”

贺玉玄略微垂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他道:“告诉他又如何。”

“督主疼我,自然不会放过你。”兰泽说起来没什么气势,更像是威胁,他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花猫,威胁完发现贺玉玄没有动静,以为贺玉玄是听进去了。

“兰泽。”兰泽没走出一步,他的手腕被握住,贺玉玄对他道:“谢景庭不是什么好人,到我身边来,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