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让他去死就好了。”

兰泽前一天睡得晚, 第二日醒来的便迟了些,他醒来的时候床铺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呆了一会才记起来前一天的事情。

屏风上面放置的有新送来的衣物, 兰泽看颜色便知是为他准备的,他掀开被子下床,自己穿了衣裳。

第一件事便是出去找谢景庭。

常卿在外面守着,兰泽洗漱完去了书房,没有看到谢景庭的人影。

“常卿, 督主去了哪里?”兰泽问道。

常卿:“昨晚抓到了凶手,如今送往诏狱, 荣将军在凌晨赶回来, 皇上如今也在江荣府,督主在皇上那里。”

兰泽一听到皇上两个字,条件反射一般的背疼手疼, 他原本还打算出去找人, 听见这一句话之后立刻老实下来。

“那我还是在这里等督主。”

若是碰到姬嫦了,万一姬嫦想起来他再让他进宫, 到时候有他好果子吃的。

兰泽没有乱跑,就在书房里待着,常卿给他准备了点心和茶水让他垫垫肚子。

如今是半晌午, 早饭已经过去, 还没有到吃午饭的时候, 兰泽只能吃一些点心先垫垫。

他听常卿提了一嘴,凶手是昨晚趁着宴礼混进来的, 用的是鼓槌机关把那把绣春刀藏在梁柱上。

位置都是计算好的, 一旦鼓手鸣鼓, 便会触发机关, 绣春刀会随之落下来,荣国公随之遇害。

兰泽听不大懂,这般作案似乎需要很聪明,时间一刻都不能算错。

他在书架里随意找了一本书看,点心没吃几块,他听见了门外传来谢景庭的声音,把点心放了下来。

“国师所言自有道理,他一向擅长六爻占卜,窥得天相与国运息息相关。”

“善羲挂念国事,朕已经同他商讨过……”

熟悉的声音传来,兰泽整个都僵住了,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即将进来,兰泽看了眼身后,书房没有哪里可以藏的。

这个坏皇帝为何要跟过来,兰泽眼珠四处乱看,紧张地掌心冒出来冷汗,在门打开的那一刻,他险些打翻了点心。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书桌上的点心翻在地上。

谢景庭视线略微停顿,扫了一眼桌上剩余的点心和茶水。

随着姬嫦踏入,姬嫦自然看到了打翻的点心,对谢景庭道:“这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如雪平日对他们太过宽容,容易滋长他们的惰性。”

谢景庭平静道:“无妨,兴许是不小心碰洒了。”

兰泽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心口砰砰跳个不停,视线留意着面前,若是姬嫦过来,一定能发现桌子下面藏了人。

到时候他该如何解释?估计谢景庭也保不住他。

兰泽这般想着,扫到一角玄色衣角,上面有玉簪花纹路,他看到熟悉的衣角稍稍放下了心。

是谢景庭。

谢景庭坐在了书案前,姬嫦自然不会再过来,即便如此,兰泽依旧提心吊胆。

从兰泽的位置,只能看到谢景庭鼻子以下的位置。玉簪花圆领朝服往下是径直如削的侧颈和肩膀,往下是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宽大的朝服上花纹精致绝伦,往下是一双黑靴。

兰泽在桌子底下,他猜谢景庭应当能够看见他,又有些担心谢景庭不知情。

“上回贺玉玄在京中找到了同样的令牌,令牌一共有十三张,如今一张在朝廷手上,还有十二张。此令牌是前朝长姬公主命人制之,上有宫廷芍药,刻有嵇家钦印,当年武珺王统一天下以此令牌赐予诸侯,寓意天下合分。”

姬嫦嗓音略有些阴郁,“如今这十三张令牌重新现世,他们是在隐喻朕会稳不住这天下。”

兰泽听见姬嫦阴森森的声音就害怕,谢景庭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有些怀疑谢景庭是石头做的,不然为何每次都不害怕,平日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情绪。

他这般想着,顺着谢景庭的袍子往上略微探出脑袋,他听见了姬嫦的声音,知道大概的位置,姬嫦应当是看不见他的。

兰泽探出脑袋,只探出去一小部分,隐约是趴在谢景庭的小腿上,他猝不及防地和谢景庭对上视线。

“长姬公主和武珺王已经去世千年,令牌不过是传说……”谢景庭话音顿住,和桌下钻出来的兰泽对上视线。

兰泽睁着一双清澈的眼,正小心翼翼地瞅着他。

“皇上不必放在心上。”谢景庭随口说一句,掌心放在了兰泽的脑袋上,按着兰泽防止兰泽乱动。

兰泽猝不及防地被摸脑袋,他脸上略有些热,温凉的触感传来,他觉得有些舒服,于是趴在谢景庭小腿上不乱动了,忍不住用脑袋蹭了一下谢景庭的掌心。

他察觉到谢景庭手指略微顿了一下,兰泽顿时从脸红到耳根,略有些不好意思,埋在谢景庭小腿间装死。

“如雪,原先那个下人如今怎么不见……朕听闻你把他送到了国子监。”

姬嫦突然提起来兰泽,对谢景庭道:“朕估计他那个笨脑袋在国子监里也是浪费墨水。”

兰泽知道自己笨,但是被姬嫦这么说,他胸腔被怒意填满,略有些不高兴。

什么叫浪费墨水,他才没有浪费过。

谢景庭视线在兰泽气愤的小脸上扫过,开口道:“他应当在府上,功课尚可。”

姬嫦方才那一句不过是试探,谢景庭一向心善,小孩不识字便送到国子监,只是未曾托人特意照顾,不然阮云鹤做的那些混事传不会到他耳朵里。

若是当真放在心上,不会不知那小废物日日让人头疼,在国子监不但受欺负,课业也未曾学好,整日考倒数。

“凶手已经捉拿,昨日贺玉玄给朕写了信,此事交由他处理,如雪,你觉得如何。”姬嫦语气好了很多,带着几分歉意。

谢景庭闻言看姬嫦一眼,深邃平静的眼眸没什么波澜,嗓音依旧如初。

“臣听皇上的安排。”

姬嫦隐约松了口气,对谢景庭道:“朕前日从东瀛那里得了一些贡品,已经送到了你府上,若是你有时间,不妨看看。”

谢景庭嗯一声,态度看不出来变化,温和地对姬嫦道:“贺玉玄还在府上,此事既然交给他,臣可以腾出时间处理酒庄的案子,皇上请便。”

这句话便是逐客令了,只有谢景庭能把让人滚蛋说的这么好听,好像是请人家去外面做客一样。

姬嫦还想说什么,到底不好再说,他在谢景庭面前反而犹犹豫豫的,不像是一个皇帝,倒像是满怀心事的少年郎。

兰泽竖着耳朵听着,他巴不得姬嫦赶紧走,听到姬嫦又关心了谢景庭两句,但是谢景庭不冷不热,姬嫦于是离开了。

直到正殿安静下来,姬嫦走出去好久,谢景庭出了声。

“兰泽要在下面待多久。”

兰泽闻言略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桌底下钻出来,出来的时候小腿有一些麻,险些又摔回去。

谢景庭及时扶住了他,他本来就在桌子空隙里,这般被搂住腰,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要坐进谢景庭怀里。

兰泽按着谢景庭的肩膀,他一双眼眸略微睁大,自上而下的看着谢景庭,被揽着腰有些不知所措。

“督主,奴才腿麻了。”

兰泽觉得有些丢脸,他好像总是在谢景庭面前丢脸。

谢景庭把他扶好之后就松开了他,对他道:“下次不要藏在桌子下面。”

说着,谢景庭扫了一眼侧室的屏风。那后面也可以藏人,姬嫦通常不会到那边去。

兰泽明白了谢景庭的意思,对谢景庭道:“奴才当时太着急了,没有想到。”

“督主,我们今日便回去吗。”

兰泽方才都听到了,姬嫦把这件事交给贺玉玄去查,没有交给谢景庭。他觉得是好事,若他是谢景庭会开心,才不愿意接手死人的案子。

他不知道谢景庭开不开心,他太笨了,猜不出来谢景庭的心情。

谢景庭应了一声,“交接事宜,我们下午回去。”

因为要到下午去了,兰泽吃完午膳便在院子里玩,这里就在书房外面,谢景庭抬眼便能看见院子里兰泽在做什么。

江荣府靠近江岸,这边府里种的有许多水生植物,还有蝴蝶,兰泽让常卿给他做了个小网兜,他抓了半天什么都抓不到。

兰泽不敢出院子,如今江荣府死了人,若是让外人看见了他这般想着玩乐,似乎不太好。

可是死的是和他无关的人,他没有什么感觉。

在外面的这一会,兰泽听见了侍卫喊他,有常卿在旁边,他于是拿着小网兜过去了。

长廊上的侍卫有些陌生,穿着打扮也不像是锦衣卫,倒像是暗卫。

“我家主子想要见兰泽公子,如今在府外等候。”对方这般说,把东西拿给了他。

那是一张信纸。

兰泽打开了信纸,他手上还沾着泥巴,洁白的信纸一并沾上了泥巴,信纸里包着的一株新鲜刚被摘下来的兰花。

兰花花蕊像是垂下来的小铃铛,上面只言片语未曾写,兰泽猜出来了是谁送来的。

姬嫦是坏东西,贺玉玄便是最坏的坏东西,兰泽知晓了一切,他才不愿意再见到贺玉玄。

“不见。”兰泽把信纸和兰花一并塞回给了侍卫,泥巴蹭了对方一手。

“小公子,主子说有一些事情想告诉你,原先你母亲的死,他感到很抱歉。”

侍卫被弄脏了衣袍,未曾表现出任何情绪,兰花和信纸没有再给兰泽。

他们这边是在长廊处,常卿在远处,应当听不到他们讲话。

听到母亲两个字,兰泽脚步略微顿住,他的心闷闷地有些疼,还有几分残余的怒意。

“我不想听,”兰泽眼角突然扫到了一角淡青色的鸦袍,他眼珠子转了转,对侍卫道:“若是他觉得对不起我,让他去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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