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拿着字条看了好一会,对方的字和他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捏着纸条把字条放进书册里,继续看自己的书,角落里非常安静,他把自己不懂的问题都记下来,纸条依旧放在墙角。
听闻谢景庭受了伤,这些都不用兰泽操心,兰泽如今在国子监里出不去,谢景庭身边能用的人那么多,也用不着他。
话虽是这么说,兰泽明白谢景庭如今是他衣食父母的道理,他打算有空了便给谢景庭写一封问候信。
兰泽每张留下的纸条都有回复,那个人似乎经常路过这里,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做了回答,回答的都很简单。
他猜测对方的性子应当比较内敛,笔锋的弧度带着几分凌厉,好几个问题他写了很多,对方只用四字成语回答他。
他问的是关于写信的问题,他说的是朋友被寄养在远方亲戚的家中,如今那位哥哥受了伤……信要如何写呢?
对方给他留了写信的格式,兰泽按着照抄,在角落里坐着给谢景庭写了一封信。
哥哥,见字如晤。
兰泽把哥哥的称呼改成了督主,见字如晤的晤不会写,他明白意思,于是把见字如晤改成了见字如兰泽。
他关心了谢景庭的伤势,剩下信纸还有好多空,他不知道应该和谢景庭说什么,于是说了自己的近况,还有让谢景庭好好吃饭,等等一些废话。
兰泽想到什么写什么,寄信的时候把自己缝的香囊还有攒下来的伤药一并寄了过去。
阮云鹤回来是在三日之后,兰泽因为阮云鹤而提心吊胆,他和阮云鹤坐在前后的位置。
然而回来之后阮云鹤没有找过他的麻烦,甚至没有正眼看过他,也没有问为何他搬出了院子。
本身他对阮云鹤来说就是可有可无。
兰泽照旧两点一线,平日里防备着阮云鹤,阮云鹤身边的那群少年时不时地盯着他,偶尔朝他翻个白眼。
京城春日很短,初夏时中午已经开始热起来,兰泽怕热也怕冷,通常中午回去还要换一身衣裳。
他每日中午都要回去一趟,这一日照常,谢景庭为他送来的都是一些颜色鲜艳的衣裳,翠绿色的衣袍显得他像是正在抽枝的柳条。
他像往日一样从自己院子里回到讲堂,打开书册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一张字条。字条写着让他晚上去一趟小廊亭。
讲堂里人不多,兰泽认出来是谁的字,这是某位知府家的孩子,平日里和他们都没什么交集,不属于阮云鹤纨绔弟子那一列。
兰泽不知晓对方找他什么事,还需要用留纸条的方式,于是他堂课结束之后就去了小廊亭。
这边没有什么人,兰泽去的时候那名少年已经等一会了,对方似乎有些局促,脸上很红,半天没有开口讲话。
兰泽瞅对方两眼,说,“赵公子有什么事吗,若是无事,奴才还要去看书。”
兰泽还不知晓自己已经成了讲堂的谈资,他每日都去藏书阁,此事不少人知道,日日去藏书阁看到半夜,结果每次都考最后一名。
“兰泽,你别走。”
少年略有些犹豫,眉眼有些闪躲,对他道:“今日不要看书了……你穿这身衣裳很好看。”
兰泽略有些莫名其妙。
他慢吞吞地说:“谢谢,赵公子有什么事快点说吧。”
“兰泽……我觉得你比女子还要好看,能不能……能不能做我的书童。”
“若是你做我的书童,我每日给你买衣裳买点心,你可以不用读书,只跟着我就好了。”
兰泽如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原先很多恩客跟娘亲说过这般的话,娘亲小时候就告诉过他,都是骗人的。
“衣裳和点心督主都会给我买,不需要赵公子操心。”
兰泽这般说,还提醒道:“赵公子应当多花心思在讲堂上。”
若他记得没错,对方似乎每次都考倒数第二,只在他上面一名。
他话音落了,假山后面传来一声笑,兰泽立刻扭头,看到了一角衣衫。
阮云鹤和那群少年在假山后面,笑声是其中一名少年发出来的。
那名少年被发现偷听了也不在意,对身旁的人挤眉弄眼:“倒数第二让倒数第一做自己的书童,可真有意思。”
几名少年又是一阵哄笑。
兰泽脸上立刻红起来,他没办法责问对方为何跟着过来,没有人规定这里只有他能来。
他对上阮云鹤的视线,阮云鹤扫他一眼,视线落在他对面的少年身上。
对方已经整个脸色发白,虽说阮云鹤纨绔,但是毕竟是侯府公子,没有人敢得罪。
“阮世子……”
兰泽瞅一眼,方才还脸红的少年这一会恨不得离得他远远的,担心和他扯上关系被牵连。
“奴才还要去藏书阁,就不打扰赵公子和阮世子了。”
他这般说完,抱着自己的书册就走了。
兰泽没有把前一天的插曲放在心上,然而第二天,讲堂里少了一个位置,前一天为他聊表心意的知府公子不在了。
他好奇地瞅了两眼,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因为对方得罪了阮云鹤,所以在学堂里待不下去了。
不知道两人在他走之后聊了什么,兰泽只听了一耳朵,其他的都没有关注。
倒是有些同窗不知道又议论了些什么,偶尔看他一眼,本来就没有什么人跟他说话,现在几乎人人都避开他。
兰泽是好一阵时间才后知后觉,他反应迟钝,平日里也不主动和其他人说话,反应过来是因为先生布置的作业。
国子监里不止授课,还有六艺,兰泽除了课业丙三,六艺也差不多,琴棋书画无一擅长,看的先生直摇头。
原先即便他不会,还有几个同窗愿意教教他,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组成一组。
先生留的作业是两人完成琴棋书画的作业,兰泽一个人,讲堂里只剩下阮云鹤,意味着他只能找阮云鹤。
兰泽还对扇了阮云鹤一巴掌的事情心有余悸,他讲堂课结束之后就去找了先生,他整日找先生,先生很烦他。
“先生,我能不能一个人?”兰泽问。
先生用眼皮夹他一眼,“这次的考试很严格,需达到乙二往上。”
凭兰泽一个人,当然不可能达到乙二。何况若是阮云鹤不做没关系,他不做,可能先生写封信给谢景庭,他不必在国子监待了。
兰泽花了两天时间自己试着画了画,他在纸上画了两只小兔子,画的歪歪扭扭,这般若是交上去,他一定没办法合格。
除了画,还有琴棋书,兰泽都不擅长,他纠结了一番,在最后一日去找了阮云鹤。
“世子,我们能不能一起做,先生说还有几日的期限。”兰泽找了几个地方,在一处小廊亭那里找到了阮云鹤。
几名少年正在下棋,阮云鹤在一旁旁观没有参与。
兰泽这么问,几名少年各说各的没人搭理他,阮云鹤倒是看他一眼。
“没空。”阮云鹤随意地丢下两个字。
兰泽在原地略有些尴尬,他脸上红起来,这一次考核严格,所以没有人再愿意跟他一组,毕竟他会拖后腿。
“那……奴才等世子有空了再说。”兰泽唇线绷紧,他于是在旁边待着,自己拿了一本小书册,在旁边看着。
他坐的住,察觉到几名少年时不时地掠过来,低声议论他都能听见。
“现在肯服软了,是怕老头不给他过?”
“我要是老头也头疼,没见过这么笨的。”
兰泽眨眨眼,假装没有听见,他确实笨,原先还能安慰自己因为自己念书晚。后来发现也有和他一样念书晚的书童,但是别人能每次课业及格,其他人能够做好,只有他做不好。
书册上面的文字在脑子里过一遍,然后都自动消失了。
到了时间,阮云鹤和几名少年照常要混出去,兰泽在后面略有些犹豫。
“不是有事求世子,世子待会可能有空,你过不过去?”
阮云鹤身边的少年看他一眼。
马车上的阮云鹤随意地朝外看一眼,两人隔着车窗对上视线。兰泽对上那双深茶色的眼眸,那双眼带着几分随性,还有几分危险。
兰泽跟着上了马车。
晚上没有课,因为留了考核内容,这几日先生不在讲堂,他们可以自由安排。
兰泽坐上了马车,马车里只有他和阮云鹤两个人,他想了一番,低声开口。
“世子,那日的事是奴才不对,世子不要同奴才一般见识。”
阮云鹤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视线略微停顿,很快收回了视线,没有回应他。
兰泽看出来了一些,阮云鹤不怎么愿意搭理他,他于是坐着不说话了。
很快到了地方,兰泽注意到不是凤春楼,上回阮云鹤答应他一月不去凤春楼,于是当真不去,换了另一家。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从马车下来,兰泽下来的时候没有站稳,阮云鹤伸手扶了他一下。
兰泽略有些尴尬,低声道谢。
谢景庭方从酒庄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两名少年一高一矮,个子高的那个眉眼留意着身旁,矮的那个脸红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