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新帝

兰泽跟随侍卫出了后院,因为侍卫手里有令牌,所以看守的守卫为他们放行了。

他路上忍不住揣测谢景庭是何意,为什么要让他去宴上,不会是上次的事还没有过去……这次打算算旧账吧。

兰泽忐忑不安,府邸里没有怎么布置,下人们来来往往准备东西,偌大的府邸多了几分人气,他看见了很多没有见过的东西。

原先徐府也有,他通常只是看看,毕竟到底不是属于他的东西。

“兰泽?”

庭院中央摆了长桌,主位在中央,然后依次往下,张元春坐在最靠外的位置。

新帝和谢景庭交好,因为人都是新帝允许之后送来的,所以谢景庭在宴上会偶尔允许后院的人一并赴宴。

张元春朝着他招了招手,兰泽左右看了看,张元春身边有位置,再有位置就是靠前的了,他和其他人他不熟。

不知道坐其他的位置对不对。

兰泽略作思考,保守起见还是和张元春坐在一起合适,于是他坐到了张元春身边。

“兰泽,我叫你你不过来,非要等督主下了命令才过来。”

兰泽略微点头,他注意力在桌上的点心身上,点心比张元春的话要有吸引力。

张元春暗暗咬牙切齿,这小子还忽略他说的话,点头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宴会时会有侍卫来后院问,愿意过来的可以过来,能见到督主和皇帝,但是同时,一般出来的在宴上出事的不少。

见过皇帝之后,莫名其妙死的不在少数。

张元春替兰泽答应了,然后瞒下了一块令牌,再让侍卫把令牌带了出来。

他看人一向很准,兰泽这种狐媚子不能留在后院,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兰泽,你有没有听过一些传闻?”张元春问。

兰泽注意力从点心上收回,他们这里人少,让他略微放心,只是时不时地有视线落在他身上,看他一眼又一眼。

“什么样的传闻?”兰泽问道。

“是关于新帝的……”张元春凑到他耳边,对他低声道:“每次宴上都会死人,此事你可知晓?”

一听到会死人,兰泽跟着紧张起来,他有些踌躇,这种危险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参与。

“为什么?”兰泽忍不住问。

他看宴会上言笑晏晏,气氛欢快,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

“因为新帝姬嫦天生男生女相……你一会可千万不要盯着他的脸看,不然说不定犯了忌讳,到时候我可救不了你。”

天生男生女相?兰泽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来一张脸,那人貌若好女,模样生的比女子还要好看,在镇子上经常被人议论长相娘气。

兰泽收回了思绪,他把张元春说的话记在心底,一会不能随便乱看。

他只管吃自己的东西就好。

“兰泽,你是不是很想吃点心。我们这里没人,你可以拿两块尝尝。”张元春说。

他实在有点受不了了,兰泽每隔一小会就要看看桌上的点心,这软包子只想着吃喝。

兰泽肚子确实饿了,他问道:“可以吗?”

张元春说可以,兰泽的肚子正好开始咕咕叫,于是兰泽拿了一块嵌着果干的糯米糕。

他只吃了半块,远处传来一声“督主千岁——”,兰泽只来得及把嘴巴里的点心匆忙地咽下去,手里还拿着半块点心,连忙跟着一并跪下来行礼。

兰泽没有抬头,他嘴角沾着糯米糕的点心屑,嘴巴里都是丝丝的甜味儿,只拿眼角扫到谢景庭的靴子。

似乎有视线在他唇边蜻蜓点水一般地略了一下,轻的仿佛是错觉。

主位离他们的位置很远,随着一身温和的“免礼”,兰泽见其他人动了,他也坐回去,把手里的半块点心吃完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景庭之后,随着太监的一声尖细嗓音,兰泽又跪了下来。

宴上安静下来,兰泽扫到了一角明黄色的祥云龙纹,他听见了一声略微阴沉的少年音。

“免礼。”

兰泽没忍住好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远处的少年年龄与他差不多,墨发束成玉冠,面部线条阴柔,是一张美人相,只是眼神凛如寒星,让人望而却步。

明黄色的龙袍上九爪飞扬,透出矜贵而阴沉的气质。

兰泽只扫了一眼之后立刻收回了视线,所以姬嫦扭头的时候没有发现异样。

“如雪,朕不是说了,不必为朕置办这些。”

姬嫦看了一眼人群,眼中略微厌恶。

谢景庭:“皇上亲临,府宴自然要办,只是办的匆忙,诸多地方不够周到。”

姬嫦略微松开了眉头,对谢景庭说:“有劳你为朕操劳。”

皇帝坐在主位,谢景庭坐稍微靠下的位置,只是谢景庭容貌气质实在太好,无论他在哪里,总是能吸引全部的视线,像是万千沙尘中的明珠。

“如雪,朕前两日收到引荐,太傅向朕引荐了一位监生,应试探花,是你原先的师弟。”

姬嫦说:“你应该有所了解,他为人如何?”

谢景庭:“太傅引荐之人,定当是非凡之辈。当年我与师兄弟并不怎么熟悉,若是皇上不放心,我倒是可以替皇上查查。”

宴上起了琴弦拨动的声音,兰泽在下面听不见主位上的谈话,他把点心都尝了一块,扫视了一圈,还没有人离开。

等到有人走之后,他就差不多能跟着走了。

有琴声歌舞之后,宴上热闹了很多,姬嫦和谢景庭喝了几杯酒。

喝完酒之后姬嫦视线一直粘在谢景庭脸上,谢景庭神色如常,对姬嫦的问题有问有答。

“如雪,上次朕听太傅说,李尚书的千金依旧对你念念不忘,若是你没有……如今兴许已经与她成亲了。”

谢景庭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对姬嫦说:“我与李尚书的千金未曾有交集,兴许是太傅在同皇上说笑,皇上不必放在心上。”

“那你那些后院养的玩意……他们怎么样?”姬嫦视线阴沉下来,目光落在宴会厅最边缘的位置,那里坐着张元春和兰泽。

谢景庭略微抬起眼,眸中平静没有变化,“宗逸,你喝多了。”

宗逸是姬嫦的小字,鲜少有人敢喊这个名字。

“让他们过来给朕看看,若是心思不正,不必在你身边留着。”

话音落下,有侍卫立刻动了,这边张元春还在想着怎么向谢景庭揭露身边这个软包子可能大字不识,给自己身上贴的倒是金闪闪,实际上草包一个。

他已经在想象兰泽被赶出府或者送进诏狱了。

“皇上?”兰泽听见了侍卫所言,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向张元春,一双眼略微湿漉漉的。

他表现的太明显,显然认为过去是要遭罪。

“你一会可别摆着这张死人脸,谁看了都晦气。”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

张元春对兰泽说:“若是你不去,就是违抗圣旨,兰泽,你想掉脑袋吗?”

兰泽当然不想掉脑袋,他跟在张元春身后,由着侍卫领着到了前面。

因为视线原因,张元春几乎挡住了兰泽的脸,姬嫦没有看见兰泽,他并不在意一个后院娈–童长什么样。

张元春的父亲原先跟着太傅一起在尚书苑,是以他自愿过来,把他爹气的半死。

这会姬嫦看见这张脸就心烦,听着张元春在说要献技,冷冰冰道:“若是你不让朕和督主满意,朕便治你的罪。”

显然姬嫦没有听清,张元春说的并不是自己,说的是兰泽。

兰泽在后面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愣住了,张元春说他天资聪颖、会吟诗作赋,六艺俱全,甚至琴棋书画也略懂一些。

在皇帝面前略懂一些自然是谦虚的说法,若是他不能让姬嫦满意……甚至姬嫦知道他不识字的话,他便是欺君之罪。

兰泽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他站在张元春身后,和谢景庭对上视线,谢景庭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便是默认的意思。

是了,他欺骗了谢景庭……当初撒谎,自然要自己尝到恶果。

“兰泽,你可要好好表现。”张元春对他说。

“你是要写诗还是作画?可想好了?”

兰泽骑虎难下,顶着众人的目光,他胸膛上的银锁传来温度,他半天才回复,声音有些结巴。

“我……我唱一首小曲吧。”

他娘亲原先是青楼头牌,所以小曲他能记住几首,尤其是他娘常唱的那首江南雨,一场秋雨散了离别人。

少年音软糯带着些许气音,似乎底气不足,姬嫦下意识地抬眸,张元春已经下去,这回没了遮挡,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兰泽。

率先对上的是一双清澈宛如茶色的眼眸,让人联想起柔软、湿漉漉的小鹿,那一张脸每一处似乎都是神君精心落笔,每一寸都往柔媚处长,偏偏生了一双干净又清澈的眼睛。

能够轻易地催发人心里的阴暗-欲和破坏-欲。

更重要的是……低着头的模样,有几分谢景庭的影子。

和谢景庭的冷翡列翠不同,眼前这个……更像是误入人间的妖精。

兰泽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那位男生女相的少年君主正紧紧地盯着他,眼中的情绪灼的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