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以来, 本市已发生非正常攻击市民案件16起,造成三名市民被害,二十名市民受伤。”
在本周国属特别行动处的例会上, 一队队长汇报完毕后, 引来了周围一阵讨论声。
“这么多?”
“去年多少?”
“去年去年全市也就不到30例袭击事件。”
“这不对劲啊。”
“其他市的攻击案有没有激增?”
“并没有, 只有本市。”
林启蜇表情严肃地听完了汇报。这些袭击案比数字上呈现的还要糟糕,往年的非正常袭击案件, 多半是怨灵或者是误入人类生活区域的山精鬼怪攻击, 而这一次的邪灵明显棘手的多,并且一个都没有抓捕到。
数据处理中心的负责人接下来汇报发言, 荧幕上出现了一份本市地图。
“经过对这些案件的归类和分析, 这十六起案件,无一例外全部发生虞王陵遗址公园周围十公里内,且全部在凌晨十二点至凌晨三点间发生——”
“林处——”
有人进来悄声走到林启蜇身边, 在林启蜇身边小声说道:“您上次要的实验室报告出了。”
“好的。”
这些报告林启蜇都看过,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 把椅子推到桌下, 走出了会议室。
实验室的首席站在门口,把一份报告送到林启蜇面前。
“我以为林队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真的查出来点问题。”
“哦?”林启蜇把报告掏出来, 这上面很多专业术语, 他粗粗翻了一遍不太懂, 但他却在这上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姓, 虞。
林启蜇问:“劫胎的报告,为什么会出现姓虞的?”
林启蜇要劫胎基因的理由很简单, 如果这个劫胎真的是人形, 那么通过DNA对比的方式, 可以增加抓捕的几率。按照古代的传说和国属特别行动处的档案,劫胎必须尽快处理掉,否则会引起大乱。”
首席说;“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林处的原因了,那个胎盘中测出来两套胎儿的DNA,我的助手突发奇想,在公用事业基因库里进行了对比,发现其中一套竟然和虞氏家族有姻亲关系。”
纵使是见过太多怪事的林启蜇,听到这个消息也惊呆了:“什么?和虞氏家族的人?怎么可能,这不是劫胎吗?”
首席说;“这个问题你问我,我也不知道。还有另一套DNA,那就更离谱了,我们在公用事业基因库里没找到,商业基因库里也没找到,你猜最后在哪里找到的?”
林启蜇有些着急:“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首席变得有些神秘:“考古界,这套基因和几年前发掘的一处四千年前的墓葬群基因对上了,这套基因来自上古时代一个氏族群。”
“等等,这信息太复杂了,我要冷静冷静。”林启蜇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混乱了,一个劫胎生了一对孪生子,一个的基因来自四千年前,一个和现代的大家族对应上了,这是放在小说里都觉得离奇的事情。
首席说;“你也别太担心了,几千年前那套遗传信息,我已经转交给处里相关方面的专家,他们已经联络了这个墓葬的研究人员,这里面有位薛同薛教授,对上古史十分了解,据说还有些神通,应该能看出些端倪。”
“好的,谢谢。”林启蜇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谜团,“虞,为什么都和姓虞的有关系呢——小张。”
他的一个下属正好出来,被林启蜇叫住了,这个下属之前和他一起前往海滨浴场调查劫胎,他们在那里遇到了虞渊,虞渊还给了他一张名片。
“林队,什么事?”
林启蜇说:“去查一下,之前那位虞总说他的爱人失踪了,有没有报案。”
小张马上联系了相关部门,不到五分钟,便回来汇报了。
“报告,那位虞渊虞总并没有报过案有人员失踪,另外之前他提到过,监控里如果有他爱人的录像就联系他。我们仔细查过所有监控,因为海边信号不太好,看到过有疑似他描述的男子出现,但是非常模糊,分辨不了身份。”
在这种季节,去海边浴场的人一般只有外地的游客,这位虞总突然出现在那里找人,怎么想都觉得可疑,甚至他描述的那位爱人都很可疑。
接下来的对虞渊的各种调查,让林启蜇加深了对虞渊的怀疑。
在所有他能找到的基因库里,都没有录入虞渊和他母亲的基因,在多方调查中,虞渊也没有爱人,更没有爱人失踪。而他所描述的爱人特征,也只在海滨浴场小卖店的老板那里听过,林启蜇丰富的经验马上就让他推断出了,这个所谓的“爱人”身份大有问题。
林启蜇召集行动小队,数据处理中心以及专案组开会过后,对虞渊申请了二级监视令,即随机性监视。
“按照特别行动处的档案记载,劫胎出现,少则半月,多则三月,一定会有大灾难发生,一定要在这个时间里,把劫胎抓出来处理掉。”
三界在自然法则的维护下安稳度过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在悄然改发生改变。
自从那天晚上遇到鬼影之后,虞渊总觉得自己不对劲了,他开始频繁地做梦,虞王陵遗址公园成为了他在梦里最常去的地方,他还梦到了很多鬼,邪灵,恶魔,这些妖魔在他梦里十分逼真,虞渊能清晰地看见它们扭曲溃烂的身体。他在梦中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种自己和他们是同类的感觉。他们身体里流着同一种血,听从了同一个命令。
戾气在虞渊心里暴涨,他的脾气也日益变坏,甚至有时候下属走路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他都有一种杀掉下属的冲动。
虞渊还开始嗜血,连管家看到他啃着一块血淋淋的几乎是全生的牛排时,眼里都会露出恐惧的表情。
而虞渊通常会微笑着看向这位刚得了孙子的管家,慢条斯理地切下一块血淋淋的肉,恶劣地问管家:“你要不要尝一尝?当然,比起婴儿柔软的身体,牛肉是老了一些。”
虞渊也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他时常强迫自己在冲动中冷静下来,并且在这种强迫的过程中,他会无意识地抓自己的手腕,他在恍惚间看到看到自己的手腕被抓破,皮肉绽开来,露出森森的白骨。
但虞渊一点也不感觉到疼痛,反而有了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他是永生的,他身体里的血液,给与了他掌握天地的力量。
这个世界,一定比他先毁灭。
“虞总?虞总?”
虞渊又下意识开始抓手腕,一边的秘书叫了他两声,他才回过神来,把袖口拉上,定了定神,问秘书说:“什么事?”
秘书说:“您的电话。”
虞渊这才回过神来:“嗯。”
秘书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办公室,虞渊这才拿过手机。手机上显示是许瑞竹的来电,虞渊原本想把手机按掉,却鬼使神差地按下了接通键。
“终于等到你的电话啦。”许瑞竹说,“今晚约你吃个饭,有没有时间?”
许瑞竹的声音听起来很高兴,虞渊却总有一种他说话很慢的错觉。
就像是临近半梦半醒间做的梦一样,身体和意识在像两个不同的方向拉扯。
“今晚……行吧。”
虞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但他确实做出了这个回答,等他稍微清醒一些后,发现许瑞竹已经在问他要吃什么菜呢。
这个时候,虞渊已经不方便拒绝了,他之前就已经允诺过,许瑞竹如果有事业或者学习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他聊聊,加上今晚的邀约本来就已经答应了。
“都行,你决定吧。”
“那我随便定了,稍后把餐厅地址发你,当然,最好你来接我。”
虞渊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许瑞竹满意地把手里的纸条点燃,纸条上用朱砂写着今天的日期,是他昨天从白帝和黑但丁那里拿到的。
——白帝和黑但丁给的东西生效了,他的愿望也要实现了。
当晚,许瑞竹和虞渊一起共享了一顿愉快的晚餐,吃完晚餐,两人还一起去看了电影,看完电影已经是十一点了,虞渊主动提出送许瑞竹回学校附近的公寓。
一切都是顺其自然的,从吃饭到看电影,再到送自己回家,再到今夜——今夜,许瑞竹当然是不会让虞渊回家的,他早就在公寓里备好了一切,他想明天和虞渊一起醒来。
许瑞竹坐在副驾上,有些害羞地想着,等会儿要怎么和虞渊提出去他公寓里坐坐。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虞渊时不时就会去挠左手的手腕。
许瑞竹记得这个位置,这是上次他把那滴液体渗入虞渊皮肤的位置。按照黑但丁和白帝的说法,那滴血一样的玩意,能服用的话效果最好,如果不能服用,通过皮肤渗入也是有效的。他用的是皮肤渗入的办法,所以虞渊“醒悟”地稍微晚了一些,幸好黑但丁和白帝给了他具体的时间,告诉他今晚他就可以达成心愿了。
“你怎么啦?”许瑞竹问道。他敏感地察觉到,除了虞渊频繁的动作,这辆车也开得越来越快,几次转弯都是急转,差点让他撞破了头。
然而许瑞竹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在靠近,他心里还乐滋滋地想着,原来虞渊也有半夜带男朋友飙车的爱好。
就在他想入翩翩时,车突然加速了,许瑞竹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还没等他适应车速,又是一个急刹车,许瑞竹的身体向前一倒,又被安全带拉了回来,撞在了椅背上。
“你在车上坐一会儿,我下去抽根烟。”
虞渊伸过手来,从手套箱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的动作很粗鲁也很暴躁,感觉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莫非——他在忍耐欲/望?”
许瑞竹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在这样的深夜里,在只有他们两人的豪车中,他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需要虞渊忍耐的,
他解开了安全带,换到了驾驶座上,打开车窗后,趴在车门上迷恋地看着窗外。
远处的灯光勾勒出虞渊高大健壮的身影,他背对着许瑞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点燃的烟。
这是个适合坦白心意的好时候,许瑞竹推开了车门,快步走了过去,张开双臂,想从身后抱住了虞渊。
直到他听到虞渊冷酷的警告。
“离我远点。”
“否则,我会杀了你。”
*
“你们凡人真的是很固执,非要我当面去打你的脸。”
晚上十一点,薛同在教师公寓前扫了一辆共享单车,把一些研究资料和笔记装进袋子里,跨上单车。
他是在十点半接到一位老教授的电话,两人在电话里对于手里的项目激烈争执了一番,两人都是固执的性格,直接约了面谈,薛同二话不说冲出家门,非要去和这位老教授争一个高下。
“上古史我能不了解吗?我就是那个年代过来的,不比你清楚?但我不能说啊,我能说吗?”
薛同蹬着自行车一路骂骂咧咧,这段时间他周围总是充满了烦心事,本想在凡间世界退休之后回昆仑,没想到东君天天思念亡夫,流连人间不说,回到昆仑也是郁郁寡欢,气得他大骂东君亡夫是狐狸精。他劝说无果,只有眼不见心不烦回到凡间世界,被学校返聘回来。
结果一回来就遇到一个离奇的项目,说是特殊部门手里一套DNA和四千年前一个十王氏族的墓葬群对上了。一说十王氏族,薛同眼皮子就是一跳。
十王对于昆仑诸神来说可是太特殊了,因为十王献剑歌颂功德,才有了封神一说,然而十王贼心不死,封神之后又妄图颠覆昆仑,被东君诛灭。东君非凡人,对这些尔虞我诈并不放在心里,而薛同却是凡人封神,担心这事会在昆仑诸神中引起波澜,便和天姬一道,将十王陨落伪装成了香火供奉自然熄灭。
DNA这事出了之后,薛同也上了心,他用了些神神道道,得到了一些关于这套DNA的信息。
原来这套DNA是出自于劫胎,劫胎是在海上一个小岛被发现的,现场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胎盘。
一听是劫胎,薛同就心道不好。当初诛灭十王,十王之首白帝放言东君必亡,如今以劫胎之身卷土重来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薛同便开始认真配合特殊部门调查这个项目,然而因为项目保密性和薛同的特殊身份,两方都掌握了一些对方不知道的消息,导致进度缓慢。
“还是得回昆仑去向东君送个信啊。”薛同慢悠悠地在心里想着,就在他琢磨着是明天回昆仑话是后天回昆仑,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这声尖叫声太刺耳,把薛同都吓了一跳。
他停下自行车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大学城通往市区的一条路,白天这里车流还算多,到了晚上,这里就是一片荒原,别说是人了,连路灯都不多。
“是不是学生出什么事了。”
薛同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又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惨叫,他一边摸出老人机报警,一边骑着自行车冲了过去。
离声音的来源越近,薛同越发觉得周围邪气重重,待到他远远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卡住另一个人的脖子抵在树上时,竟然嗅到了恶魔的气息!
这竟然是邪灵在攻击人!
薛同当下跳下自行车,在周围结下结界,朝那个男子冲了过去。
“速速把那学生放下!”
那个学生模样的人四肢垂落,看起来都折断了,还剩下微弱的一口气发出细微的求救声。
听到薛同的声音,虞渊手臂一甩,把许瑞竹甩到了一边。
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脑海里不断有个声音重复着,杀了他,杀了他。
虞渊走了过来。
他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堵墙,地上拉长的影子将薛同的四周封得严严实实。
“呵呵,年轻人啊,不学好,尽走些歪魔邪道。”
虽然薛同不是战神,战力并不强,眼前这个堕魔的年轻人对他而言也没有任何危险性。
薛同恢复身体,手探入法宝袋中,拿出一面镇魂鼓,这还是他之前在轮回世界和冥神打赌赢来的,没想到竟然派上了用场。
他看出来虞渊是被控制了,也不打算真杀了虞渊,待虞渊走近之后,手腕一抖,一阵绵密的鼓点声从镇魂鼓中传来。
结界之中,忽而传来万鬼同哭声,倏然又听到雷鼓震天,万鬼齐喑!
薛同口中念道:“电光飞猛火,雷鼓震天庭,地网周围布,天罗匼匝行!”
只见地上尘土飞扬,像是天罗地网,朝虞渊罩下去!
成了!
薛同心中窃喜,收了镇魂鼓,又摸出一个瓶,打算把虞渊身上的邪灵驱走后装入瓶中,到时候看是交给特殊部门还是交由本地城隍。
然而下一秒,却见沙网齐齐坠地,虞渊身形一闪,毫发无损地出现薛同面前。
“你想在我身上驱邪?”虞渊凑过来,轻蔑地说,“我可不是邪灵。”
话毕,虞渊一拳挥过来,薛同狼狈地一闪,地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几米宽的大坑!
薛同差点被砸,气得跳脚,他又从口袋里翻出四面铜镜,这四面铜镜都是古镜,号称四规镜,能照出三界一切妖魔鬼怪,薛同冲虞渊大声骂道:“我还不信收不了你这恶魔了!”
他口中念咒,四面铜镜浮空,在东南西北四角将虞渊包围,铜镜中金光迸射,可让万物无处遁形。
然而当薛同抬头,却看到镜子中依然是虞渊的肉身。
虞渊丝毫不惧,手一挥,四规镜坠在地上,变得粉碎!
“你不是妖,不是鬼,也不是魔……”薛同惊道,“那你是什么?”
虞渊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我是这天地间的天道法则!”
结界里浮起阵阵血雾,连月亮也变成了血红色,薛同和虞渊缠斗数回合,终于负重伤败了下风,他知道这样下去必然遭殃,心里骂着警察怎么还不来,一边寻找着可以逃走的机会。
就在这时,薛同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车。
他朝虞渊撒了一把五色土,趁着虞渊被五色土短暂迷住视线,钻进了车里。
车钥匙并没有拔下来,薛同见状大喜,刺破心头,取心头血在车四周落下了无数道符咒。
符咒禁鬼,禁灵,禁人,甚至禁神,他也不知道虞渊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符咒里是他的心头血,他是昆仑上受封的正神,无论虞渊是什么,只要存在于三界,那必然进不来车里。
薛同扭动车钥匙,打燃了车,正待他拧动档位时,一只布满血色花纹的手臂从他身后伸过来。
“你跑不掉的。”
薛同脖子一扭,还来不及发出声响,便垂了下来,身后的虞渊则伸出两指,从薛同的喉咙口抠出了半枚神格!
接着,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薛同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喉咙的血喷射而出,染红了整片天空。
虞渊忽然清醒了一秒钟,他满手是血,喘着粗气向后仰倒在靠背上。
他的手握着半枚薛同的神格,正好压在了一本书上。
书页忽然迅速翻动了起来,虞渊脑海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无数片段像是潮水一样的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几千年的记忆压在虞渊的凡人躯体上,记忆和血液里感染的异物在激烈的搏斗着,虞渊痛苦地蜷缩在后座上,嘴唇翕动着,发出几乎没有声响的呼唤。
“太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