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封神.傩 (7)

太启和虞渊一起被老师请回了家里。

上课开小差是小事, 不听课在纸上涂涂画画喜欢的人的名字,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牵扯豪门伦/理大戏, 老师和学校, 就机智地不打算掺和这事了。

虞家家大业大, 谁都得罪不起,加上最近出了太多事, 虞渊去世, 把遗产留给了配偶,导致家族核心动摇, 虞渊的弟弟又被认了回来, 家族内外乱成一片。

老师本以为,虞泉是因为刚被认祖归宗,在大家族里无依无靠, 对嫂子产生了依恋的感情, 所以想把太启叫过来, 希望太启能出面, 引导虞泉回到正路上。却没想到太启说了那番惊世骇俗的话,不仅震惊了老师, 连虞泉本人都震惊了。

这事儿他们也管不了了, 老师便干脆提议, 让虞泉继续走读, 每天来学校上课就行, 以及请家长注意为虞泉疏导压力,督促他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

太启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单身一人过得开心, 谁想带着便宜小叔子过日子, 当下就拒绝了。

然而老师的提议正中虞渊的红心。

他对老师认真地说:“我嫂子是名牌大学高材生,我要向他学习。”

太启:“?”

虞渊无视了太启的错愕,继续对老实说:“他数理化史地生都精通,我在家写作业,也都是他辅导的。”

太启:“??”

你还好意思说?

虞渊笑着和老师聊学习日常,目光却是看向太启的。

“比起住校,我更倾向于走读,这种方式更适合我。”

老师一看,这孩子连和自己说话,眼神都离不开嫂子,看来情根已深,做老师的也管不了家务事了,还是请太启把小叔子带回去教育吧。

于是苦口婆心劝太启,说如今社会竞争压力大,虞家名声在外,孩子不考个大学那绝对有损虞家的名声;学校和家长都要努力,家长的正向引导很重要,我看您就是很好的榜样;另外,孩子心理问题也不能靠老师靠学校,得家长出面请专门的心理咨询师辅导云云。

纵使太启十万个不乐意,也只有在老师和虞渊的坚持下把便宜小叔子带了回去。

虞渊知道自己在学校住不了多久,学校里放的东西也不多,太启带了车和司机,便让太启在宿舍楼下等他收拾东西,顺便一起回去。

太启的出现,让回宿舍的高中生们都沸腾了。

各位高中生只是在各种小报八卦网站上听说过这位一夜之间变成千亿资产继承人的遗孀,在八卦里,这位继承人漂亮且有手段,把亡夫收拾得服服帖帖。

如今一见才知道,这位遗孀有没有手段不知道,就凭那张脸,就足够把虞家的家主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我从来不觉得男人会用漂亮这个形容词的,现在我发现,是我错了。”

“卧槽卧槽卧槽,他在散发圣光!”

“他真的好好看!”

“……”

“难怪我吃瓜看到有人说他是狐妖,是真的漂亮得像妖精。”

“我也吃到那个瓜了。”

虞渊把东西收好,刚一出宿舍门时就听到了外面的议论声,这些对老婆的赞美,虞渊听起来还挺舒心,高中生们的赞美不掺杂一点恭维,诚心诚意,发自肺腑。

——漂亮你们也只能看看,这可是我老婆。

虞渊心里有点得意。

直到他一路穿过走廊,听到了身边两个男生的讨论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哪里看到的?”

他蓦然回头,深邃锐利的眼神让那两个聊天的高中男生马上挺直了脊背。

“泉哥?”

虞渊天生就有领导力,上一世自小从孤儿院长大时就是小孩们的头领,这一世来学校没多久,自然也成了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但他低调,除了上课健身和写点作业,似乎对同龄的活动都没什么兴趣。他多数时间是在图书馆里看书,有暗恋他的人偷偷去看过虞渊的借阅记录,发现他看得最多的书是民俗学和神秘学的书籍,唯一两本小说也是民俗推理。

所以即便是虞渊和同校的学生没怎么说过话,大家见到他,也要叫一声泉哥。

“泉哥,你刚刚问什么?”

虞渊搁下行李箱,又重复问了一次:“你们刚刚说的,夏太启是狐妖,是在哪里看到的?”

这些学生知道虞泉和太启的关系,他们担心自己刚刚的讨论让虞泉上心产生困扰,连忙说道。

“哎呀泉哥,网上什么人都有,不用在意。”

“对对,就是八卦,别放心上啊。”

“我们就是感叹一下,你嫂子真的好看,没有别的意思。”

虞渊当然知道这些十几岁的男孩子没什么坏心眼,但是故意在网上发这些消息的人,可不一定了。

太启作为他的遗孀,拿着虞家的财产,从法律和情理上没有任何问题,加上他留下的强大的律师团和保卫,从法律方面来说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没办法攻击太启,太启的人身暂时也没有安危。所以,他们必然是从外部入手,给太启泼脏水,制造各种不利于太启的谣言,让舆论给太启施压。

从外部压垮太启,是他们先发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这个谣言好像还莫名其妙对上了。

——毕竟,太启他真的不是人。

“是个公众号,等我拿到手机查下记录。”一个男生说道,“泉哥,我稍后从年级群加你,你通过一下,我发你。”

“行,谢谢你。”

虞渊道了谢,继续推着行李箱向前走,进电梯前,他特意向楼下看了一眼,他那非人类的社恐漂亮老婆,果然不适应人类社会的生活,在一群高中生的包围下,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

虞渊心里叹了口气,他有几个亲戚本来就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万一找来个真道士,还不知道太启能不能应付得过去。

楼下,有大胆的高中生在和太启搭话。

“你好。”

太启回了一句:“你好。”

这是个阳光的男孩子,他刚打完招呼,又有另外一个男生和太启问好。

一个两个还好,三个四个五个太启就慌了。

这些男生怎么这么爱说话,没看他站在楼下,一句话都没说吗。

太启本来不想搭理,他在凡间世界就是生人勿进的高冷人设,后来一想,这些男孩子都和他小叔子差不多大,万一他不回话了,伤了这些男孩子的自尊心怎么办?

自尊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伤了他们自尊心他们就要跳楼跳湖?

太启也不能理解这其中的逻辑,但从小叔子身上,他认识到青春期的男孩子就个麻烦的生物,说不得骂不得,更不能揍,一定要顺着他们。

他真是怕了青春期的小破孩子了。

太启硬着头皮回了一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找的男朋友年纪一定不能太小——若是找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当男朋友,别说一天一个了,一年一个,他都招架不住。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虞渊推着行李箱出现了,太启赶紧把虞渊叫过来,连人带箱子拖着虞渊往停车场奔去。

虞渊知道太启是待不下去了,就任他一路拖拽到停车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学校回到家里。

一到家,太启第一件事就是给陈礼宾打了一通电话,要给小叔子请一位专业的青春期心理辅导老师。

陈礼宾听得一头雾水;“给虞泉请?虞泉有什么心理问题?”

太启说:“目前看来我觉得问题不大,但是说真的,我有点搞不定青春期的小孩子。”

“这……这有什么搞不定搞得定的。”陈礼宾觉得这事儿莫名其妙的,“就我和虞泉的接触来看,虞泉的行为谈吐非常成熟,思维敏捷理智,是远超过其他同龄人的,和任何年龄相处起来都不会有太大问题。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

看太启这样子,陈礼宾觉得倒是应该给太启请一个心理辅导师,太启本来年纪就不大,刚遭遇老公去世,又来了个和老公长得八/九分像的小叔子,恐怕是有点心理压力。

他只有按兵不动,应付太启说去打听一下,然后在晚上给虞渊发了信息。

“你是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嫂子不能理解了吗?”

“没有。”虞渊淡然地给陈礼宾回消息,“倒是他说了些让我不能理解的话。”

陈礼宾问:“什么话?”

“没什么。”虞渊左手敲着手机屏幕,右手在作业册上飞快地演算着物理题,他天生智商就高,起初不熟悉高中课本的内容,跟上学习有点吃力,这些天熟悉了,成绩就飞速地提升上来,老师特别关注他,也是因为他是尖子生的缘故,担心他因为感情问题考不上大学。

陈礼宾还想问,虞渊演算完结果,把笔放下,作业一合,在手机上敲道:“等有机会告诉你。”

然后关上和陈礼宾的聊天屏幕,切换到联系人那里。

下午说要加他的男孩子拿到了手机,第一时间就加上了虞渊,虞渊通过验证后,那个男孩子给他推送了一张名片,虞渊打开一看,是最近很红火的一个测运势的公众号。公众号下有两个分栏,左边的分栏可以填写本人的生辰算八字运势,右边分栏则是一列明星名人相关的玄学八卦,虞渊点开八卦分栏,近期最热门的那条,就是关于虞氏家族的。

这条八卦模棱两可地写了虞氏家族最近的两场白事,然后有意无意地把矛头指向了太启,下面还有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太启的生辰八字,说太启命格有异,是妖狐的命盘,放在古代就是祸乱朝纲的祸水,所以导致了虞氏家族的风波。

这条八卦乍一看就是地摊小报的问题,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信,偏偏虞渊去世后,虞家内斗,导致虞渊压下去的关于云婆婆的消息也泄露出来,再加上虞渊离奇去世,让这条八卦显得愈发真实起来。

虞渊粗粗扫过一遍,又点开这个公众号的其他推送,这个公众号建立很久了,火起来则是在去年,红火之后的推文看出来,明显有很多都是收费和蹭热度的消息,这条虞氏的八卦,应该有蹭热度的心思,当然,也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想玩舆论战?

虞渊左手滑动着手机屏幕,右手拿着笔,轻轻在桌面上敲打着,这是他思考的习惯,他正琢磨着这招是会出自家里的哪位亲戚,门被就敲响了。

“虞泉,我来给你送牛奶和水果。”

是家里的阿姨。

虞渊头也没抬:“您进来吧。”

阿姨端着牛奶和水果推开门走进来,走到虞渊的身边,把托盘放下。

虞渊还来不及说声谢谢,就听阿姨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虞泉,你怎么又在玩手机!”

虞渊:“……”

太启真的越来越有嫂子的架子了。

阿姨本来只是进来送个奶,太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要跟着一起进来监督小叔子写作业,他跟在阿姨背后走进来,正逢虞渊在盯着手机思考问题,然后虞渊就被逮了个正着。

在虞家做了这么多年保姆,阿姨知道哪些时候该留下,那些时候该走,看到眼前的情况,马上拿起托盘就溜了,腿脚灵活地像年轻人,还贴心地把门带上了。

虞渊转过椅子,两手执着签字笔的两端把玩着。

“我写完作业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才写了不到两个小时吗。”

虞渊把作业拿出来放在太启面前:“要不,你检查一下?”

小破孩子气焰还真嚣张,太启就算一个字也看不懂,也丝毫不惧,他走过去,一页页把虞渊作业翻完,遇到语文作业,还顺便点评几句。

“还行吧。”太启合上作业。

反正都写满了,至于写的对不对,太启就懒得关心了。

可惜小叔子明着使坏,把物理作业拿了出来。

“嫂子,帮我检查下这本?”

太启:“……”

要不是他怕虞渊这一脉真的绝了后,他一定要暴揍一顿这便宜小叔子。

“你自己看着吧。”太启转过身,打算离开了,“我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等一下。”

虞渊叫住了太启。

“什么事?”太启回过头来。

他以为虞渊要问他方相氏和云婆婆的线索,毕竟虞渊一直很关心这件事。

不料,虞渊却问他:“你下午给我说的话,当真吗?”

太启随口问道:“什么话?”

虞渊笑起来:“你说,我不好好学习,就没有机会结婚,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好好学习,就有机会和你结婚了?”

如何和青春期少男交流的难题又找上太启了。

幸好太启不是人,从不纠结伦理问题。

再说了,小叔子这破成绩,还骗他帮忙写作业,他就算认了,也不必担心会食言。

所以太启大方承认。

“当然,只要你考上大学,我就和你结婚。”

虞渊原本只是想逗一下老婆,听到太启这么大方坦白,心里的醋坛子一下子就翻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和一个男人说要结婚呢?

——他对别的男人,也这样吗?

——比如,百花镇那个让太启笑得很开心,说我真的很喜欢狐狸的男狐狸精?

虞渊沉下脸。

房间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压抑起来,虞渊有些沉默,太启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小破孩子的心思果然摸不透,太启决定还是去睡觉,青春期少男的心思就交给专门人士。

都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心情就像六月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天晴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大雨就来了。

第二天早上太启起床吃早餐时,太启还以为虞泉就正常了,却听到阿姨说,虞泉今早起来似乎心情也很差,早餐吃了没几口就去上学了。

“可能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他从小城转来大城市的学校,肯定很不适应吧。”阿姨有些忧心,“我也做不了什么,等会儿我开车去农贸市场,看看有没有新鲜的土鸡,买回来煲点汤让他补补。”

太启问;“喝鸡汤可以缓解青春期综合征吗?”

“当然能,要不网上怎么有心灵鸡汤这一说呢,咱们这是物理意义的大补。”

阿姨问过太启今天的安排,便收拾收拾,叫上另外一个阿姨一起出了门。

太启打算去另一个区的古董市场逛逛,事情半个多月都没有进展,他打算再去找几天,如果不行,就放弃方相氏这条线索,另外再想办法。

上午吃过早餐后,太启便让司机送自己前往目的地,他在那家古董市场一家家逛着,依然没有什么发现,到了下午四点多,正打算打电话回家里问问晚餐吃什么,就接到了家里阿姨的电话。

“小夏先生,家里出事了。”

阿姨在电话里有些害怕,又有些担心:“您在哪儿,尽快回来吧。”

出事?难道是虞泉出事了?

太启连忙问:“是虞泉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吗?”

“不、不是虞泉、也、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真的、真的有点吓人。”

阿姨在电话里的声音都有些哆嗦了,太启和阿姨相处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见她吓成这样,说:“你别怕,我马上回来。”

明明平常在家里是团宠,衣食住行都要两位阿姨操心,如今这番话,却让两位阿稍稍定下心来。

“小夏先生回来后,我们要不要请法师过来帮忙看看?”

其中一位阿姨朝窗户看了一眼,又苍白着脸缩回了脖子。

“我最近看了网上很多八卦,就是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家里主管事的阿姨喝道,关于太启的无端猜测她也看到了,在她看来,这就是诽谤和污蔑,不想告诉太启让他出面处理是因为担心他看了心里难过,否则她早就想让太启去收拾这些小人了。

那个提起的阿姨惭愧地低下头。

“先待着,我们等小夏先生回来。”

一个小时之后,太启穿越半座城,回到了家里。

刚进庭院他还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走到大门处,他才发现地上全是斑斑血迹。

两位阿姨听到汽车的声音,马上打开门走了出来。

“小夏先生,你总算回来了。”

太启蹲下来,用指尖沾了血迹,凑到跟前一闻:“鸡血?”

他想起早上阿姨说要去买土鸡,便又站起来:“阿姨,如果不会杀鸡,就让虞泉回来杀,他那么大一只,杀只鸡肯定行。”

“不,这些鸡不是我们杀的。”两位阿姨说着,嘴唇又开始哆嗦了,“我们早上买了五只鸡,在庭院圈了块地,打算养在里面慢慢吃,结果——”

太启问:“结果什么?”

阿姨说:“结果我们在屋里听到了鸡叫,开始只有一声,我们没注意,后来又是几声,然后我们出来看,发现门口全是血——”

“黄鼠狼?狐狸?”太启说,“查过监控了吗?”

他们住的是半山别墅,周围环境极好,偶尔出现黄鼠狼和狐狸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说监控,其中一位阿姨就绷不住了。

“问题就在这里啊,我们查了监控,那几只鸡莫名其妙脖子就断了,然后歪着脖子走到了监控死角,全程没看到什么动物。”

“还有——”

太启问:“还有什么?”

阿姨不敢开口,带着太启来到一楼的某扇窗户前。

窗户被一块纸板遮着,其中一位阿姨说着话,嗓子都颤抖地带上哭音了。

“在,在这纸板后面。”

太启走过去,掀开纸板一看。

只见窗户上涂着一个刺目的血红色符箓,鲜血并未凝结,一道道血痕顺着窗户流下来,让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