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阴险

县考结束的第二日,书院热闹的很,此次瞿山书院有资格去参加考试的学生有十多个,一大早都回到了书院,这也是书院的传统。

考试的学子将自己的考卷默写一遍,夫子现场为大家点评,其他没去参试的学子则旁听,涨涨经验,这可是平时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孔夫子坐在讲台上一张张仔细的看大家默写下来的试卷,时而眉头紧皱,时而面目舒展,看的底下的学子们也随着他表情的变换紧张不已。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孔夫子才放下手中的试卷,望向底下的学生,语重心长的说:“你们可还记得读书的初衷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什么夫子突然问这个问题。

思虑良久,有人率先站出来说道:“读书是为了明理,为了辨是非。”

孔夫子点点头,季君豪站出来:“夫子,我读书是为了继承父志,将来有一番作为。”

夫子没说什么,继续问道:“平远,你呢?”

孟平远向前一步,拱手答道:“父母自小送我入学读书,起初,我不知道我读书是为了什么,只是父母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可以过得更好,我就这么做了。”

孟大柱和李氏都是从苦日子里走出来的,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孩子只有读书了,将来才有希望,再不济,认识字,走出门就能不受蒙骗。

所以孟平远七岁,他们就咬牙送儿子入学堂读书,尽管那时候孟家生活并不比如今,这个想法也从来没有动摇过。

孟平远接着说:“后来我渐渐觉得,我读书绝不止将来让自己将来生活富足,我要让普通老百姓生活的更好。”

若能尽己之力,让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更好,让他们幸福富足,就算是不枉此生了。

“段维,你呢?”

段维一直站在人群里面,被孔夫子点到,他也不能再装傻,故作镇定的说:“我读书的初衷是为了明理知信。”

他说完后,孔夫子深深的看了他两眼,那眼神看的段维心惊肉跳,他心虚的不敢抬头。

“大家来到此读书的目的不尽相同,我希望同学们将来无论是前途似锦还是路途坎坷都能因为有了这几年的读书时光,能够虚心通达,不固执,不偏执。”

孔夫子今天似乎颇有感触,“大家有缘同窗几载,将来如有幸为官为宰,在官场都要互相扶持,才能走的更远。独木不成林,若是有那些鼠目寸光之人,认为绊倒别人就能让自己路途顺利,那就大错特错了。”

段维总感觉孔夫子在说自己,他紧张的脑袋上已经冒出了虚汗,低着头不敢出声,此时觉得一分一秒都如此漫长难熬,直到这堂课结束,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书房中,孔夫子看着孟平远递上来的纸片,沉默不语,从抽屉里掏出了另一张。

“这……?”

孟平远看着两张几乎一样的纸片,有些疑惑,难不成还有其他人?

孔夫子叹口气,似是有些伤心,感叹到:“老夫一生教书育人,实在是想不到我的学生中还有这等阴险狠毒之人。”

说罢他转身看向窗外:“平远可知道此人是谁?”

孟平远没有直接回答夫子的问题,而是问道:“老师,这另外一张从何而来?”

“这是君豪早上给我的。”

孟平远心里有了猜测,他与季君豪皆中招,此人必是这段时间与他们二人来往甚密的人。

“此事关系同窗清誉,学生不敢断言。”

他也只是猜测,并无证据。

孔夫子摆摆手:“不必多虑,你我师生之间,但说无妨。”

“段维。”孟平远犹豫了一阵,还是说出了一个名字。

孔夫子似是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夫子,我与君豪同处一室,近日只有段维,时常过来,颇为殷勤。”

在渠山书院,他与季君豪住在一屋,与段维并不如何熟悉,可是近来,他却频繁过来,或是请教学问,或是闲聊串门。

起初,他只是觉得段维此人有些趋炎附势,是因为季君豪的叔父才如此热情,但是现在想来,就是那段时间,给了他可趁之机。

等孟平远说出自己具体的看法分析之后,孔夫子开口:“早上君豪也是在这里说出同样的话。”

他还说此事是他们俩大意,没有预估到人心的险恶,但是这件事没有证据,段维必不会承认。

孔夫子心中也是内疚,是他作为夫子,没有把学生教好,还险些害了两名好学生。

若这奸计得逞,两人的前尘毁于一旦,孔夫子不敢想象到那个时候,他将如何面对两人。

孟平远看出孔夫子的伤心失落,劝慰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与夫子并无关系,还请夫子不要介怀。”

从孔夫子的书房出来后,正好碰见季君豪,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庆幸。

“好事多磨,看来这次咱俩必定榜上有名。”季君豪笑着说道。

孟平远也笑了出来,“君豪兄默的试卷我看过,看得出来发挥的很好。”

原本在那样的环境下,能发挥出真实水平的八分就不错了,可是季君豪比平日里考的还要好。

“承崇文兄吉言,半月之后就是放榜之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君豪兄呢?”

“若这次能中秀才,家父定会让我去府城读书,好应对明年的府试。”

府试就在明年的五月份,这中间相隔的时间短,若不认真准备,恐怕也是徒劳。

季父格外重视儿子的读书,依他的看法,不管这次中不中,放榜之后都要去府城读书。

只有走出去,才能见到大世面,也能跟更多优秀的人在一起读书。

季君豪原本不想去,他在东郡县呆习惯了,去了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可是架不住季父的一套说辞。

瞿山书院在这里不错,可是跟府城的书院一比,又要差多了。

男子汉大丈夫当走出去,见世面,窝在家里怎么能有出息?

季父这断时间天天这么给他洗脑。

孟平远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他家的经济条件有限,做任何决定都必须深思熟虑。

现在还得看县试的结果再做决定。

季君豪点头表示理解,去府城读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孟家虽说小有余财,但到底根基不丰,有考虑是正常的。

另一个孟平远已经成家,府城离东郡县几百里之远,来回都不方便。

“崇文兄家有娇妻,自然舍不得。不似我孤家寡人,去哪里也就一个铺盖就成了。”季君豪打趣。

孟平远笑笑没有否认,他与林秀正是新婚燕尔,若是出远门自然心中挂念,若是带她一起,又怕她不愿意。

出门在外自然不如在家中舒服,孟平远实在两难。

孟平远心里的思虑不提,话说到孟大柱这边,今日衙门捉住了一个坑蒙拐骗的道士,一时间颇为热闹。

据那道士交代,已经在东郡县周围诈骗了三百余俩银子,少的有一二两,多的有一二百两,这个被骗的最多的自然是胡掌柜这个大冤种。

不过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对那道士的话深信不疑,正在店里盼着道长可以帮他降住林秀这个妖女呢。

孟大柱奉命带人一家家确认,他领着那道士走进广月楼,将小伙计吓了一跳,二话不说就将掌柜的从后面喊了出来。

胡掌柜打开门帘,一出来就见道长被两位衙差押着,一瞬间有点发蒙:“这,这是......?”

孟大柱心里有些同情,这一百多两银子怕是追不回来了哦。

“此人衙门已经查实是个骗子,你所被骗的银钱衙门会做登记核实,若是银钱被追回,会通知你去衙门领钱。”

事实上,所有的银钱那倒是早在青楼酒肆挥霍一空。

骗子也知道自己干这一行有今天没明天,骗来的钱只有花出去才是自己的,不然哪一天被抓了,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孟大柱机械的通知着,这一天,他已经跑了七八家了。

胡掌柜脑袋嗡的一响,登时腿便软了,幸好旁边的小伙计扶着他。

“怎么会?”

等衙差都走了,胡掌柜摊在地上,还是一脸的不可置信,那道长说的事情全都应验了,怎么会是骗人的呢?

不可能,不可能。

那是他全部的积蓄了,就这么被骗了?

不可能,他做掌柜的几十年了,这点子眼力劲还是有的,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被骗了呢?

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没过几天,那道士为了举报立功,把马大胆交代了出来。

原来马大胆自从韦三死后,到处东躲西藏,他这个人胆子大,一根筋,胡掌柜起先还给了点银子给他,后来直接不理他,还威胁要报官。

这马大胆能忍得了?

当即就找了个江湖骗子一起做了个骗局,胡掌柜认为那道长算的准的话自然大部分是马大胆提前透露的,剩下的就是骗子走江湖的演技了。

两人合伙骗了胡掌柜小二百两银子,各自一半分了,好好潇洒了几天。

谁知道马失前蹄,那道士在诈骗另一人时被人当场认出来,立马就扭送衙门了。

胡掌柜本来是个受害者,结果马大胆被逮捕,又交代出韦三的案子是他主使的。

胡掌柜也被下了大狱,好巧不巧的,还和马大胆和那江湖骗子关在一起,三个人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胡掌柜年纪又大了,一吵起来就得被马大胆的拳头伺候一顿,整天肿着一张脸,说话都不利索。

在里面,可没人认他是个掌柜的,谁的拳头硬说话就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