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离开, 沈璁走了有小半年。
告别时春意正浓,重逢时,漫山遍野都已经挂了秋。
沈璁回来先去跟人交接了一下外面的情况, 这才匆匆赶回了家。
还是在那间逼仄的小平房, 他坐在拥挤的小床上, 瞧见裴筱端着个小木盆进屋, 便一个箭步迎上去,将人吻在了门边。
似乎只要在呼吸,裴筱就能闻出空气里沈璁的味儿似的, 他几乎没有一刻犹豫,就沉进了这个阔别半年的吻里。
小别胜新婚,爱意决堤时,总是难舍难分。
从门边到床/上,越吻越深。
直到发觉沈璁的手指悄悄滑进了自己的腰间,裴筱才回过神来, 一把拽住对方。
“七、七爷……”
他大口地喘息着,眼神娇羞地示意了一下身旁床边拉着的薄薄布帘——
囡囡还睡在布帘那头的小床上。
孩子一天天大了, 毕竟不是亲生的,又是姑娘,虽然平时洗澡什么的都有村里热心的婶娘们帮忙,但晚上睡觉的事, 他总得自己操心。
之前他就一直想着, 不能总让囡囡跟自己睡在一起, 正好前些天听说沈璁最近可能会回来,他就特意去山上自己砍了树回来, 求村里会木工的大哥给囡囡打个了小床, 放在自己床边, 拿布帘隔开。
这样,等沈璁回来了,两人好坏算是能有点私人的空间。
虽然能准备的都备下了,但囡囡偶尔晚上要是醒了起夜,总还是要找裴筱的,他也不敢跟沈璁做得太过火。
感受到薄薄的衣料之下,两人炙热又诚实的反应撞在一起,他双颊一路红透到了耳朵根,低着头埋在沈璁怀里,悄悄扯着对方的皮带,羞赧道:“要不……我帮你……”
“算了。”沈璁摇摇头,翻身大字型躺在床上,偏头看向身边的布帘,苦涩地笑笑,只抬手抱住裴筱,让人睡在自己的胸口上,“等我下次回来,一定换个地方。”
“七爷还要走?”
裴筱激动地撑着沈璁的胸口,梗着脖子看向对方,看着沈璁轻轻叹了口气后,默默点了点头。
这次,没有人再逼迫沈璁,一定要做些什么,但他已经亲眼看到了一场真实的战争,和一片满目疮痍的土地。
他已经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完整地掌控整个沈家的产业,但他熟悉运输的网络,也念过很多书,学过很多国外先进的金融知识。
跟之前一心只想替窦凤娘“报仇”的简单心思不一样,当他捧起老乡冒着枪林弹雨给自己送来的,半个染了血的馒头,就清醒地意识到,既然自己可以,那就应该,去做些什么,早点结束这一切,哪怕只是提前一天也好。
这次,他没有再像之前一样,准备好满腹的解释和安抚,希望裴筱可以理解自己,因为他知道,就算什么都不说,裴筱也会懂。
“裴筱。”他只揽着裴筱的肩膀,轻声道:“如果你摇头,我就会留下来,陪着你——”
“和囡囡。”
几许呼吸后,他听见怀里的裴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裴筱没有念过书,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裴筱指尖轻轻划着沈璁的胸口,缓缓道:“但我师父就是抽大烟抽死的。”
“裴筱知道,七爷要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对的。”
他仰起脸来望着沈璁,弯出一个温柔的笑。
“村里的人都很好,会帮忙照顾囡囡,平时有空,我可以教孩子们唱歌,也可以领着大伙去给前线退下来的战士们演出。”
“前一阵子,我还听说村里有个扫盲队,可以免费教人读书识字的。”
他攥着沈璁的手心,用力捏了捏,“七
爷不需要跟裴筱解释太多,更不需要担心裴筱。”
“不管你离开多少次,裴筱都还是那句话,我和囡囡都会好好儿的——”
“等着你回来。”
*
第二天一早,沈璁就离开了小村。
裴筱则跟之前约定好的一样,不哭不闹,只每一天都尽可能地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只是每当他空下来,就会爬上之前和沈璁进村时,村口路过的那座最高的小山包,远远地望着那条进出山村唯一的小土路。
起初,他会抱着囡囡一起上山,在日落时,再抱着孩子回屋休息;有时候囡囡困了,会就这么睡在他的手上。
后来,孩子一天天长大,他渐渐也就抱不动了,但还是会牵着小丫头的手,一道去山上等沈璁回来。
再后来,囡囡在村里有了同龄的小伙伴,渐渐也闲不住了,会带着其他孩子一起上山,在裴筱身边不远的地方,漫山遍野地疯跑。
到最后,孩子到了年纪,可以进村里的小学校念书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样,总是陪在裴筱身旁,但他还是会一有空,就爬上小山包张望。
期间沈璁偶尔也会回来看看他和孩子,甚至还会抽空检查囡囡的功课;但也和之前一样,沈璁最多只是休息一两天,便会匆匆离开。
每一次,裴筱都会站在山头迎着沈璁,也会微微笑着,送对方离开,然后再日复一日,出现在那个山头上——
从不埋怨,也不后悔。
因为他一直相信两件事,沈璁做的都是对的,沈璁一定还会再回来。
终于,在一个金秋十月,当满山的八月桂都开出了银白色的小花时,他终于又在村口的小山包上,看到沈璁出现在了那条已经被拓宽了不少的土路的尽头。
他不管不顾地从山坡上一路大步往下跑,被扬起的黄沙迷住了眼,跌了好几跤,才终于站在了沈璁“回家”的那条必经之路上。
远远看到沈璁也发现了自己,抬起胳膊跟他挥手时,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哭画了脸。
其实摔在松软的黄土上并不会太疼,只是这一次,他能感觉到不一样。
往常沈璁回来看自己,他也会像过年一样开心,但这一次,开心的似乎已经不止他一个人。
又是一年丰收,村民们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而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开心。
村里新修好的广播站每天都会给大伙通报山外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
仗,终于就要打完了。
裴筱猜,这一次,也许沈璁再也不用走了,起码,不会再一个人离开。
但也也不敢多问,怕自己失望,更怕沈璁难受。
他一口气跑到沈璁跟前,当着出来迎接的村民,和大队进山的人马面前,他们不可以拥抱,接吻,喜极而泣,但却不约而同的,用噙满泪水的双眼,隔着重重的人群,不近不远地望着对方,相视一笑。
这一次回来,沈璁还是跟之前一样,先去村里交代了一下外面的正事;等他回到小土屋时,看见裴筱系着围裙,在门口的灶台前做饭,而在另一边的屋里,囡囡一本正经地坐在窗前,努着小嘴正在写作业。
“……七爷?”
听到身后院门被人推开的声音,裴筱连手边的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急急地迎了上去,激动得热泪盈眶。
在他马上就能扑进那个久违了的怀抱中时,余光瞥见窗口的囡囡正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只好慌张地停下脚步,手足无措地把锅铲藏到身后,揪着围裙的一角,看着沈璁,明明早已热泪盈眶,却还要在孩子面前故作镇定。
“七、七爷……我锅上做了热水,你先、先进屋歇会……擦擦身子,饭、饭菜……马上就得
……”
沈璁本来已经张开了双臂,看着自己面前一脸尴尬,满身克制的裴筱,马上便明白了过来;一抬头,他果然看见囡囡已经摸到了门边,正“贼头贼脑”地探着脑袋往他们这边望。
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在收回手之前,极其自然地撩开了裴筱鬓边一缕落下来的碎发。
“村里不是有食堂吗,你一个人,还要带着孩子,不用特意为我忙活的。”
“没、没有,”裴筱娇羞地垂眸,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但当着孩子的面,哪怕只是心底那一抹关不住的悸动,也能让他羞得抬不起头,“这边的人口味重……”
他担心沈璁吃不惯,但当着囡囡的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小声支吾道:“我怕、怕囡囡吃不惯……她还小,吃太辣,对身体不好……”
就在两人手足无措地只能用眼神互诉衷肠时,鬼灵精的小丫头已经悄悄摸到了跟前,躲在裴筱的身后。
“大伯,爸爸今天做了好多好吃的!可我觉得……”
“还不如吃食堂呢!”
小丫头说完,瞥见裴筱回过头来瞪着自己,便猴精猴精地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就跑没了影。
看着孩子跑远,沈璁终于伸出手揽了揽裴筱的肩膀。
在村里,他跟裴筱对外的关系是“表兄弟”,刚才囡囡一声“大伯”倒是提醒了他,忍不住笑着跟裴筱打趣道:“看来‘表弟’这厨艺,这么久以来也没什么精进?”
“以前在上海,你也没少吃我做的饭啊?”裴筱娇嗔道,悄悄回头看了一圈,确定囡囡已经跑出了院子后,才没好气地戳了戳沈璁的胸口,“那会儿不见你‘嫌弃’我,现在倒学会跟着个孩子起哄了。”
“那会儿我不是怕说了你得伤心吗?”沈璁宠溺地笑着,眼中带泪,脚跟悄悄带上院门时,一把将人揽进了怀里,伏在裴筱耳边温柔道:“以后可是要吃一辈子啦——”
“我不心疼自己,还不能心疼心疼孩子?”
裴筱拽着沈璁的衣襟,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啜泣声都埋进面前的怀抱里,还不忘嘴硬道:“囡囡都被你宠坏了!”
“我宠坏的?”沈璁轻抚着裴筱的后背,一边安慰着,一边调侃道:“真不是你这个当‘爹’的?”
“那我呢?”裴筱在沈璁怀里缓缓仰起脸来,泪眼婆娑,满是柔情,“裴筱是被谁宠坏的?”
“那就是还不够——”沈璁笑着一把抱起裴筱,享受着对方如初见时那般,双脚一离地就紧张抱住自己的依赖感,“往后,还得把你宠得再‘坏’些。”
*
很快,小院里再次飘起炊烟,伴着铁锅翻炒的声音,就着裴筱事先烧好的热水,沈璁简单地洗去了身上这一路来的风尘仆仆。
饭后,趁着沈璁检查囡囡功课的功夫,裴筱也去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刚推门进屋,发现沈璁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哄得在山里疯惯了的“野丫头”早早就歇下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房间内薄薄的布帘边便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将他拽到了屋子的另一侧,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这一吻,似乎是要补上这长久以来的彼此亏欠,深长缠绵。
从一开始的热情似火,急不可待,渐渐地,喘/息声愈发急促起来,裴筱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好像踩在云上一般,整个人都变得软软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甚至已经忘记要制止沈璁四处“点火”的“贼手”,只是本能地紧紧抱着对方,好让自己不至于腰身一软跌在地上。
直到帘子的另一边突然传来翻身的响动,也还是沈璁先一步回过神来。
被松开后,裴筱总算得了一瞬喘息的机会,大口呼吸时才渐渐后知后觉地红
了脸。
“我就知道……这丫头……”他趴在沈璁的胸口,用对方的衣物掩着自己的口鼻,尽可能挡下急促的喘/息声,羞赧地小声埋怨道:“肯定是因为‘怕’你……才躲在床上装睡的……”
“你下午不是还说……”沈璁的呼吸声也很粗重,但还是极力克制着,调笑道:“是我把人宠坏了吗……”
他一手撑在裴筱耳侧的墙上,一手架住对方的腋下,将人堵在墙角的同时,也深怕怀里软成一摊春水的人会站不住跌倒。
“上次不是说过,要换个地方?”
裴筱记得,第一次离开前,沈璁曾经说过,下次回来,要换个地方。
之后许多次,等沈璁再回来,这一直都是来去匆匆;他们没有换过地方,沈璁也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七爷……”裴筱惊喜地看着对方,激动地几次张开嘴,却说不清话,最后只能结巴道:“你、你这次……不、不走了?”
“不走,你是真的想留在这村里给我当‘小媳妇儿’吗?”
沈璁不置可否,说着一把扯下深怕木床上的床单,不等裴筱反应过来,便拿床单将人裹住,躬身直接把裴筱抗到了肩上。
*
村外成片的苞米已经过了收获的季节,只有光秃秃地苞米杆还站在地里,等到冬天来时,才会有人割了回去当柴火烧。
沈璁扛着裴筱走到田边,一路上只要裴筱挣扎,他就会使坏地一把拍在对方屁/股上,羞得裴筱一动也不敢动。
在一个堆成半人高的苞米棒子小山边,把人放在了上面坐好,然后就转身一头扎进了苞米地里。
等裴筱扯开裹在身上的床单,循着响动追过去,看见沈璁已经拿脚踩倒了一大片苞米杆,形成了一个大圆。
“七爷……你……”
他疑惑地看着沈璁,刚要开口,沈璁便回身打断道:“来得正好。”
说着,沈璁一把扯过裴筱手里抱着的床单,铺在了地上。
看看身旁一人多高的苞米杆,再看看面前的裴筱,他一把将人抱起来,再轻轻放倒在了铺好的床单上。
“这次——”手指轻轻滑进里衣时,他摩挲着裴筱细嫩的皮肉,吻着对方的耳垂,“恶劣”地享受着裴筱在自己身/下的颤抖,轻声道:“总算没人再能打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