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父子决

夏日午后的书房, 虚掩着的玻璃窗,有几声聒噪的蝉鸣挤进来,便已经是房间里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了。

在沈璁举枪的一刹那, 画面瞬间被定格。

仿佛所有人眼前都突然出现了一条被绷到极致的弦,好像只需要一丝风动的力量,就能引发一场剧烈的震荡。

直到真的有一缕燥热的风,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泻在地上半道光。

这一刻, 连窗外的蝉鸣都停止了。

人人都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砰”的一声。

枪没有响, 但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还是断掉了。

因为在众人身后, 书房大门的方向, 传来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

“少、少、少……少爷!”

沈璁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的保镖,但他很快发现,保镖已经蓄势待发地站在了他身边, 这与声音传来的方向明显是对不上的。

从刚才进门起, 他就一直没有看到喜伯, 但当时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反正今天沈克山的目标也不可能是喜伯,他满脑子都是裴筱。

不过现在, 无论如何, 他总算已经将人搂在怀里了。

听到声音后他略顿了顿, 多少还是担心喜伯会不会也受到了什么牵连, 便微微偏头瞥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口的,居然是沈公馆里跟在沈克山身边多年的下人。

“不要啊……少爷……不要……”那名下人哆嗦着直摆手, 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老爷……老爷他……”

听到沈克山的名字, 沈璁瞬间就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他当然恨倒在地上的郑乔, 但他更恨的人,永远是沈克山。

手中的枪口突然掉转,指向门边的方向,刚才就已经吓得站不稳的下人两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是、是老爷让我来请您的!他已经在楼下了!”

他“嘭嘭嘭”地拼命磕着响头,但沈璁手中的枪却随着他跪下的动作,枪口迅速地朝下压了压。

沈璁已经疯了。

只要回忆起刚才自己踹开房门那一刻的景象,他就无法不去想象,如果自己晚来哪怕一秒钟,事情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要……”最后时刻,终于还是裴筱强撑着无力地身体,勉强地抬起手,抱住了沈璁的胳膊,“七爷……不要……”

他能清楚地看到沈璁眼底猩红的血丝,也真的相信,沈璁有那个胆量扣动扳机。

沈璁已经疯了。

能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为自己疯一次,哪怕只有这么一次,他觉得这辈子也就够了。

但他不想看到沈璁为了自己,双手染血。

他虚弱地望着沈璁,声音里带着啜泣的鼻音,轻声道:“七爷……裴筱怕血……”

沈璁单手抚着裴筱的后脑,将人按进自己的怀里,挡住了裴筱所有的视线,然后用手捂住了裴筱的耳朵。

裴筱颤抖着,在沈璁怀里,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声枪响。

“嘭”的一声,随着沈璁扣动扳机,世界安静了下来。

当所有人从震惊中睁眼,才看到沈璁抬高了手臂,最终只是将这一枪打在了门框上,而门边那个沈克山的下人,已经吓晕了过去。

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沈璁感觉到了怀中裴筱颤抖的身体正传达出真实的恐惧。

裴筱在害怕,这终于唤起了他濒临崩溃的那最后一丝理智。

他低头浅浅吻过裴筱的发心,沙哑的声音温柔地安慰道:“没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框上的那一枪吸引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郑乔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眼镜歪了,头发乱了,洁白衬衣的胸口上还留着一个明显的鞋印。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但他瞪着沈璁的眼神却无比狂妄。

“你以为这就算是对他好了吗?!”他轻蔑地撇了撇嘴,眼睛看着沈璁,手却指着对方怀里的裴筱,“他在哭!你看见了吗?他哭了!”

“你以为这是因为谁?我吗?!”

“是你!沈璁!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你!”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上来,读书人的瘦弱身板很快被早就侯在一旁的保镖拦下。

沈璁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微微侧身,挡在了裴筱面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郑乔真的很聪明,这么快就已经看出来他断了杀心,至少是在裴筱面前,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沈克山的眼睛又怎么可能放在裴筱身上!”

被保镖按在地上的郑乔还在疯狂地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咆哮。

“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放过他!他是个人!是人!不是你沈璁的私产!!!”

裴筱眼神惊惧,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躲在沈璁怀里,感受到沈璁搂着自己的肩膀的手传来点点震动,他缓缓抬眸,居然在沈璁深邃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犹疑。

虽然愤怒,但沈璁发现,他好像无法反驳郑乔的话。

裴筱的痛苦,是沈克山指使郑乔造成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如果没有他,凭裴筱的身份地位,的的确确不可能入得了沈克山的眼。

“如果真的要怪,那就怪我吧。”

裴筱缓缓开口,声音还是十分虚弱,但在他发出了微小的声音后,所有躁动的杂音都很快安静了下来。

“要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璁低头,心疼地看着裴筱用苍白的双唇,弯给他一个羸弱却笃定的微笑。

他听见心中“啵”的一声轻响,裴筱就像每晚解开他的衬衣纽扣那样,温柔又不动声色地,轻轻解开了他心里刚刚系上的一个结。

和谁在一起,是两个人的选择,这件事本身又有什么错?

错的明明是总想着操控一切的沈克山。

打从沈璁记事起,这二十多年来,沈克山永远都是这样。

“让他闭上嘴。”他垂眸看向一旁的保镖,轻声吩咐道。

保镖得令,手刀利落地劈在郑乔的后颈上,人立马就晕了过去。

“把人绑起来,找个地方关好,然后再去找找喜伯在哪里。”沈璁松开握枪的手,枪口朝下,重新递还给了身旁的保镖,沉声吩咐道:“等我处理完楼下的事情再说。”

语罢,他躬身一把将裴筱从椅子上打横抱起,在走出房间时,顺便踹醒了晕倒在门口的废物。

而此时的沈克山,正悠闲地坐在楼下,细细品着身旁下人刚泡好的茶。

刚才在沈公馆,沈璁走后,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地饮了一杯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吩咐下人备车出发,前往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再踏足的马斯南路二十七号。

其实他的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就算最后用一个笑容给到沈璁一个明显的破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郑乔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企图用一个故事跟裴筱倾诉衷肠,那沈克山留给他的时间,就算不够完全将生米煮成熟饭,在药效发作后,搞出一些让沈璁无法接受的场面来,也已经足够了。

沈克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亲自检阅他那个不服管教的幼子的崩溃。

沈璁总说他喜欢跟自己像的儿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沈璁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沈璁。

既然他们父子俩很像,那就应该同样无法忍受哪怕丝毫的背叛。

按照沈克山的计算,等他赶到马斯南路二十七号时,沈璁应该已经度过了亲眼看到背叛场面后,第一时间的震撼与暴怒,正好感受着背叛带来的痛苦。

这个时候的人总是最脆弱的,方便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好“教育”儿子一番。

他已经不指望能彻底驯服沈璁这匹“野马”了,要解决裴筱很容易,但是要让沈璁服软很难。

之所以大费周章几个月,做下眼前这个局,他无非是希望打击之下,儿子可以消停,甚至是消沉一段时日,不说任由他摆布,但至少可以顺顺利利把朱家的宝贝女儿娶进门就好。

当他听到楼上传来的枪响时,带来的老妈子正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他手边。

那名可怜的中年妇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就吓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但沈克山到底是真上过战场的人,一脸淡定地接住了险些翻倒的茶杯,他非但没有怪罪,还一脸惬意地掏出手帕,擦去了溅到盖在大腿毛毯上的那点茶汤。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来得早了一点,刚好撞上了在盛怒下失控的沈璁,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沈璁愈是愤怒,他的计划才愈是完美。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郑乔死后,他仍然会履行承诺,把之前答应的巨款送去给对方还在苏州乡下种地的父母。

只是很快,他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他与郑乔只有一面之缘,不能确定这个声音就是对方的,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

场面愈是失控,沈璁就愈是失控。

无论正在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都只是变向的好消息罢了。

直到他看到楼梯上出现沈璁身影的那一刻,之前悠然自若的神态在一瞬间彻底崩塌——

沈璁怀里,居然抱着个男人。

他还没有见过裴筱,可除了裴筱,还能是谁呢?

而在沈璁身后,刚才得他吩咐上楼找沈璁的下人,已经就差没有四肢着地了。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吩咐上楼的,好歹也是在他身边侍候几十年的老人了,算算时间,比沈璁的年纪都大,却这样脸色惨白的,几乎是爬回了他的脚边。

沈璁抱着裴筱,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一直到将人抱到沙发旁边放下,他还不忘贴心地脱下西装的外套给裴筱盖上,然后再温柔地帮裴筱撩开一缕挡住眼睛的鬓发。

不止“打狗”的时候没有看主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沈克山一眼。

此情此景,沈克山已经不得不承认,一切似乎与他之前的计划有了些出入。

但来都已经来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计划的哪一环除了问题,但既然沈璁对他视若无睹,他也不能不清不楚地率先主动放下身段。

他将手中喝剩的半盏茶递给一旁侍候的老妈子,然后不咸不淡地闲话了一句,“这茶,可比家里的差远了。”

“这……”接过茶盏的老妈子一脸尴尬。

她就算不是什么机灵人,也很难看不出来,这屋里相差总共没有几步远的父子俩,互相把对方当了空气。

虽然这父子俩从前也不太对付,但好歹还会做做面子功夫,就算实在装不下去吵了起来,也比现在这个诡异的画面好太多了。

“可能……少爷还年轻……不爱喝茶……”老妈子尴尬地打着圆场,“现、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爱喝那个……那个豆子煮的……咖啡……”

“这帮小年轻能懂什么。”沈克山不屑道:“不识好歹。”

老妈子口中的年轻人说的是谁,傻子都能听出来,自然也能听明白,沈克山在说谁不识好歹。

可沈璁本人还是不为所动。

他眼里好像只有裴筱,一会替对方理理头发,一会帮对方整整衣角,满眼的柔情蜜意,好像真就把这房间里的所有旁人都当做是透明的,直把裴筱都看得些许局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

“别怕,没事儿的。”

沈璁柔声安慰道,身后的沈克山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佣人给自己递上了一根拐杖。

跟一般完全瘫痪,下身整个失去知觉的病人一样,他坐轮椅只是因为当年的腿伤。

早年战场的医疗条件有限,他的大腿里现在还留着一枚当初打进去的弹壳,随着他年老体弱,腿疾愈发不受控制,几次医治都不彻底,他又信不过西医,不肯做手术,这才渐渐行动不便,坐在了轮椅上。

但他本人其实是可以站起来的。

他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搭着下人的胳膊借力,沉声吩咐道:“扶我去看看九姨太。”

沈家的九姨太,指的便是沈璁的母亲,之所以是九姨太,是因为当年是在她平安生下沈璁,并且确定是儿子后,才被沈克山承认是沈家的姨太太。

这也是为什么,沈克山总说,要不是肚皮争气,窦凤娘根本进不了沈家的门。

得了吩咐,很快有两个佣人上前,他们正扶着沈克山艰难地起身,却听到之前一直对周遭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沈璁突然冷冷道:“不准。”

沈璁缓缓起身,虽然声音并没有多大,但气势却很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让他身旁的裴筱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沈克山闻言,抬手示意左右的佣人让开,他重新坐回轮椅上,双手交叠搭在拐杖的龙头上,表情严肃地盯着沈璁。

“我去看看自己的姨太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晚辈来批准了。”

“我娘不想看见你。”沈璁冷冷道。

见沈克山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他却已经不想再跟对方继续打哑谜了,直接开门见山地打断道:“沈克山,不要装了。”

“回国的时候,你我曾经约法三章,我不会回沈公馆住,你也永远不要踏足马斯南路二十七号。”

“我们原本是可以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的。”

“今天这个局究竟是谁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但你记住了,我不是你那堆姨太太,不会任凭你拿捏。”

“沈璁,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沈克山瞪着沈璁冷声道,双手将拐杖的龙头攥得“咯吱”作响。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沈璁吵得面红耳赤,但今天是第一次,沈璁当着裴筱这个“外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你这到底是为了你娘,还是——”说着他举着拐杖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裴筱,“为了这个贱人?”

“呵呵——”他冷笑一声,“倒是我忘了,他们两个,本质上都一样。”

“沈璁,你说我没有管过你,但你以为你娘真的就把你当儿子看了吗?”

“你只不过是她攀上我,好离开八大胡同,过上阔太太安逸日子的工具!”

既然沈璁在外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他言语间也一点没打算给沈璁体面。

“窦凤娘把你养在身边,就跟农民照顾地里的庄稼,军人擦拭手中的枪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你只是一件——”

“工具。”

“帮她窦凤娘达成目的的工具。”

虽然沈璁甚少提起母亲,但就从自己误闯窦凤娘生前房间后沈璁的反应,裴筱就不难看出,沈璁对于母亲,有很深的感情。

之前他还羡慕过这种母子情深,因为他早就连父母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面对沈克山毫不留情的话,看着沈璁眼底慢慢聚集起的风暴,他紧张地捏了捏沈璁的手,深怕对方在盛怒之下,做出些冲动、过激的举动。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璁居然点点头,承认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沈璁很快反驳道:“你看中子嗣,我娘给你生了儿子,这就和你跟人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她就该像大娘,像你其他的姨太太一样,在你面前温柔顺服,然后在你背后你争我夺地去获取你的关注!”

“沈克山,为什么每一个女人都必须爱你,顺从你,甚至崇拜你,如果做不到,就要挨打?”

“她们是你养的狗吗?”

“你——”看着沙发上满眼震惊的裴筱,和眼前已经无所顾忌的沈璁,沈克山气得直杵拐杖,“放肆!”

“我一直都是这么放肆!”沈璁脸色一沉,冷声道:“沈家七少爷从前的乖巧,不过是顺从窦凤娘的希望,那是工具,沈克山——”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也只不过是我哄我娘高兴,让她放心的工具。”

“你……”

沈克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气得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身体一软,倒在了轮椅上。

那根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拐杖也随之脱手,顺着他的腿边,滑到了地上,咕咕噜噜滚了两圈。

一旁的佣人见状,着急忙慌地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找药,但沈璁还是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单手插兜,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克山,承认吧,骨子里,你就是自卑的,不管今天的沈老爷在上海滩有多高的威望,在银行有多少的金条,从始至终,你都是配不上大妈的。”

“所以你控制身边的女人,还要控制你的儿子们,以所有人的臣服,来体现你的能力。”

“可是他们顺了你的意思,就能过得好吗?”

“为什么没有一个长命的啊?”

“父亲——”他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拐杖,倾身向前,平放在沈克山的身上,看着对方青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他毫无怜悯地挑衅道:“你老了。”

“这个世界,不会永远都被你握在手心里。”

“你……沈璁……”沈克山紧紧地捂着胸口,颤颤巍巍道:“沈家……有我在一天……就不可能是你说了算!”

“是。”沈璁点头,表情十分诚恳。

毕竟现在沈家处理具体事务的虽然是他,但在任何重大决策之前,没有沈克山的首肯和签字,都还是办不成的。

就算现在沈克山立刻咽气,只要一纸遗嘱还在,就算不能完全把他踢出沈家,也能让他掣肘好几年。

其实他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继承沈家的产业,但是现在,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暂时还不能离开。

尽管如此,他脸上倒并没有任何急躁的表情,只是一脸轻松地反问道:“那父亲怎么不亲手料理了之前那几位陪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又跟你在上海打下沈家整片江山,却在你日渐虚弱后妄图夺权的世伯呢?”

沈克山眼神微眯,恶狠狠地盯着沈璁:“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父亲当然做得到。”沈璁微微笑着,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克山,“可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都说了,是跟你出生入死,又陪你打下江山的人啊——”

“沈老爷在上海滩有头有脸,又怎么可以亲自动手,做出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事来?”

“总得要有个人替你唱白脸的,不是吗?”

他抬眼,看到客厅角落里,保镖正在朝自己打着眼色,应该是喜伯已经找到了,他也不打算再跟沈克山浪费时间。

“沈克山,你有那么儿子,当初争气的也就只有大哥一个,可他已经失踪了快十多年了吧;就算还活着,他这么多年也不愿意回来,意味着什么,还不明白吗?”

“至于其他的,就算还在,也没人有那个本事,替你撑起偌大一个沈家。”

“现在的孔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要再想着控制我,我自然会继续做你的白手套,替你看好你最在意的,整个沈家的基业。”

“记住——”

他猛地回头盯着沈克山,眼神冰冷,好似含刃。

“不要碰我的人,不要再到这里来,否则——”

“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就在沈璁大手一挥准备送客时,沈克山终于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晕倒在了轮椅上。

沈公馆的佣人们很快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要将沈克山抬出门往医院送,沈璁却头都没有回,转身看着沙发上的裴筱。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担忧地蹙起眉头,俯下身来探了探裴筱的额头,柔声问道:“去医院看看?还是你想上楼休息?”

裴筱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

其实他无所谓是上楼休息还是去看医生,只是一直拽着沈璁的手。

只要沈璁在身边,他就安心了,怎么都可以。

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的保镖很快走了过来。

毕竟刚受到过巨大的惊吓,即使跟沈璁的贴身保镖已经算得上熟悉了,他还是本能地朝沈璁怀里躲了躲。

沈璁轻轻拍了拍裴筱的后背以安慰着,听到对方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后,才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人呢?”

“晕倒在杂物间里了……看起来……应该也是……”

保镖看看沈璁,眼神又瞥向裴筱,没敢说下去。

喜伯应该也被人下了和裴筱一样的药。

“去准备车。”沈璁低声吩咐道,说完一把从沙发上抱起裴筱,耐心地哄道:“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看看郑乔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也好让我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