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的书房, 虚掩着的玻璃窗,有几声聒噪的蝉鸣挤进来,便已经是房间里唯一可以听到的声音了。
在沈璁举枪的一刹那, 画面瞬间被定格。
仿佛所有人眼前都突然出现了一条被绷到极致的弦,好像只需要一丝风动的力量,就能引发一场剧烈的震荡。
直到真的有一缕燥热的风,掀起了窗帘的一角, 泻在地上半道光。
这一刻, 连窗外的蝉鸣都停止了。
人人都只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砰”的一声。
枪没有响, 但那根紧绷的弦终于还是断掉了。
因为在众人身后, 书房大门的方向, 传来了一个哆哆嗦嗦的声音。
“少、少、少……少爷!”
沈璁听到声音的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的保镖,但他很快发现,保镖已经蓄势待发地站在了他身边, 这与声音传来的方向明显是对不上的。
从刚才进门起, 他就一直没有看到喜伯, 但当时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反正今天沈克山的目标也不可能是喜伯,他满脑子都是裴筱。
不过现在, 无论如何, 他总算已经将人搂在怀里了。
听到声音后他略顿了顿, 多少还是担心喜伯会不会也受到了什么牵连, 便微微偏头瞥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门口的,居然是沈公馆里跟在沈克山身边多年的下人。
“不要啊……少爷……不要……”那名下人哆嗦着直摆手, 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老爷……老爷他……”
听到沈克山的名字, 沈璁瞬间就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他当然恨倒在地上的郑乔, 但他更恨的人,永远是沈克山。
手中的枪口突然掉转,指向门边的方向,刚才就已经吓得站不稳的下人两腿一软,“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是、是老爷让我来请您的!他已经在楼下了!”
他“嘭嘭嘭”地拼命磕着响头,但沈璁手中的枪却随着他跪下的动作,枪口迅速地朝下压了压。
沈璁已经疯了。
只要回忆起刚才自己踹开房门那一刻的景象,他就无法不去想象,如果自己晚来哪怕一秒钟,事情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
“不要……”最后时刻,终于还是裴筱强撑着无力地身体,勉强地抬起手,抱住了沈璁的胳膊,“七爷……不要……”
他能清楚地看到沈璁眼底猩红的血丝,也真的相信,沈璁有那个胆量扣动扳机。
沈璁已经疯了。
能看到自己深爱的男人为自己疯一次,哪怕只有这么一次,他觉得这辈子也就够了。
但他不想看到沈璁为了自己,双手染血。
他虚弱地望着沈璁,声音里带着啜泣的鼻音,轻声道:“七爷……裴筱怕血……”
沈璁单手抚着裴筱的后脑,将人按进自己的怀里,挡住了裴筱所有的视线,然后用手捂住了裴筱的耳朵。
裴筱颤抖着,在沈璁怀里,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声枪响。
“嘭”的一声,随着沈璁扣动扳机,世界安静了下来。
当所有人从震惊中睁眼,才看到沈璁抬高了手臂,最终只是将这一枪打在了门框上,而门边那个沈克山的下人,已经吓晕了过去。
在扣动扳机的前一秒,沈璁感觉到了怀中裴筱颤抖的身体正传达出真实的恐惧。
裴筱在害怕,这终于唤起了他濒临崩溃的那最后一丝理智。
他低头浅浅吻过裴筱的发心,沙哑的声音温柔地安慰道:“没事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门框上的那一枪吸引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
郑乔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眼镜歪了,头发乱了,洁白衬衣的胸口上还留着一个明显的鞋印。
他看起来狼狈极了,但他瞪着沈璁的眼神却无比狂妄。
“你以为这就算是对他好了吗?!”他轻蔑地撇了撇嘴,眼睛看着沈璁,手却指着对方怀里的裴筱,“他在哭!你看见了吗?他哭了!”
“你以为这是因为谁?我吗?!”
“是你!沈璁!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你!”
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上来,读书人的瘦弱身板很快被早就侯在一旁的保镖拦下。
沈璁没有什么动作,只是微微侧身,挡在了裴筱面前。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当初的眼光还是不错的,郑乔真的很聪明,这么快就已经看出来他断了杀心,至少是在裴筱面前,所以才敢这么放肆。
“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沈克山的眼睛又怎么可能放在裴筱身上!”
被保镖按在地上的郑乔还在疯狂地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咆哮。
“如果你真的为他好!就应该放过他!他是个人!是人!不是你沈璁的私产!!!”
裴筱眼神惊惧,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躲在沈璁怀里,感受到沈璁搂着自己的肩膀的手传来点点震动,他缓缓抬眸,居然在沈璁深邃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犹疑。
虽然愤怒,但沈璁发现,他好像无法反驳郑乔的话。
裴筱的痛苦,是沈克山指使郑乔造成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
如果没有他,凭裴筱的身份地位,的的确确不可能入得了沈克山的眼。
“如果真的要怪,那就怪我吧。”
裴筱缓缓开口,声音还是十分虚弱,但在他发出了微小的声音后,所有躁动的杂音都很快安静了下来。
“要和谁在一起,是我自己的选择。”
沈璁低头,心疼地看着裴筱用苍白的双唇,弯给他一个羸弱却笃定的微笑。
他听见心中“啵”的一声轻响,裴筱就像每晚解开他的衬衣纽扣那样,温柔又不动声色地,轻轻解开了他心里刚刚系上的一个结。
和谁在一起,是两个人的选择,这件事本身又有什么错?
错的明明是总想着操控一切的沈克山。
打从沈璁记事起,这二十多年来,沈克山永远都是这样。
“让他闭上嘴。”他垂眸看向一旁的保镖,轻声吩咐道。
保镖得令,手刀利落地劈在郑乔的后颈上,人立马就晕了过去。
“把人绑起来,找个地方关好,然后再去找找喜伯在哪里。”沈璁松开握枪的手,枪口朝下,重新递还给了身旁的保镖,沉声吩咐道:“等我处理完楼下的事情再说。”
语罢,他躬身一把将裴筱从椅子上打横抱起,在走出房间时,顺便踹醒了晕倒在门口的废物。
而此时的沈克山,正悠闲地坐在楼下,细细品着身旁下人刚泡好的茶。
刚才在沈公馆,沈璁走后,他也是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地饮了一杯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才吩咐下人备车出发,前往他已经许多年没有再踏足的马斯南路二十七号。
其实他的计划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就算最后用一个笑容给到沈璁一个明显的破绽,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郑乔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企图用一个故事跟裴筱倾诉衷肠,那沈克山留给他的时间,就算不够完全将生米煮成熟饭,在药效发作后,搞出一些让沈璁无法接受的场面来,也已经足够了。
沈克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打算亲自检阅他那个不服管教的幼子的崩溃。
沈璁总说他喜欢跟自己像的儿子,事实也的确如此。
沈璁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沈璁。
既然他们父子俩很像,那就应该同样无法忍受哪怕丝毫的背叛。
按照沈克山的计算,等他赶到马斯南路二十七号时,沈璁应该已经度过了亲眼看到背叛场面后,第一时间的震撼与暴怒,正好感受着背叛带来的痛苦。
这个时候的人总是最脆弱的,方便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好好“教育”儿子一番。
他已经不指望能彻底驯服沈璁这匹“野马”了,要解决裴筱很容易,但是要让沈璁服软很难。
之所以大费周章几个月,做下眼前这个局,他无非是希望打击之下,儿子可以消停,甚至是消沉一段时日,不说任由他摆布,但至少可以顺顺利利把朱家的宝贝女儿娶进门就好。
当他听到楼上传来的枪响时,带来的老妈子正将刚泡好的茶递到他手边。
那名可怜的中年妇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登时就吓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但沈克山到底是真上过战场的人,一脸淡定地接住了险些翻倒的茶杯,他非但没有怪罪,还一脸惬意地掏出手帕,擦去了溅到盖在大腿毛毯上的那点茶汤。
在他看来,不过就是来得早了一点,刚好撞上了在盛怒下失控的沈璁,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沈璁愈是愤怒,他的计划才愈是完美。
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郑乔死后,他仍然会履行承诺,把之前答应的巨款送去给对方还在苏州乡下种地的父母。
只是很快,他就听到楼上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他与郑乔只有一面之缘,不能确定这个声音就是对方的,也听不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但这些都不重要。
场面愈是失控,沈璁就愈是失控。
无论正在发生什么,对他来说都只是变向的好消息罢了。
直到他看到楼梯上出现沈璁身影的那一刻,之前悠然自若的神态在一瞬间彻底崩塌——
沈璁怀里,居然抱着个男人。
他还没有见过裴筱,可除了裴筱,还能是谁呢?
而在沈璁身后,刚才得他吩咐上楼找沈璁的下人,已经就差没有四肢着地了。
都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吩咐上楼的,好歹也是在他身边侍候几十年的老人了,算算时间,比沈璁的年纪都大,却这样脸色惨白的,几乎是爬回了他的脚边。
沈璁抱着裴筱,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一直到将人抱到沙发旁边放下,他还不忘贴心地脱下西装的外套给裴筱盖上,然后再温柔地帮裴筱撩开一缕挡住眼睛的鬓发。
不止“打狗”的时候没有看主人,他直到现在,都没有看过沈克山一眼。
此情此景,沈克山已经不得不承认,一切似乎与他之前的计划有了些出入。
但来都已经来了,他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计划的哪一环除了问题,但既然沈璁对他视若无睹,他也不能不清不楚地率先主动放下身段。
他将手中喝剩的半盏茶递给一旁侍候的老妈子,然后不咸不淡地闲话了一句,“这茶,可比家里的差远了。”
“这……”接过茶盏的老妈子一脸尴尬。
她就算不是什么机灵人,也很难看不出来,这屋里相差总共没有几步远的父子俩,互相把对方当了空气。
虽然这父子俩从前也不太对付,但好歹还会做做面子功夫,就算实在装不下去吵了起来,也比现在这个诡异的画面好太多了。
“可能……少爷还年轻……不爱喝茶……”老妈子尴尬地打着圆场,“现、现在的年轻人不是都爱喝那个……那个豆子煮的……咖啡……”
“这帮小年轻能懂什么。”沈克山不屑道:“不识好歹。”
老妈子口中的年轻人说的是谁,傻子都能听出来,自然也能听明白,沈克山在说谁不识好歹。
可沈璁本人还是不为所动。
他眼里好像只有裴筱,一会替对方理理头发,一会帮对方整整衣角,满眼的柔情蜜意,好像真就把这房间里的所有旁人都当做是透明的,直把裴筱都看得些许局促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拽着他的衣角。
“别怕,没事儿的。”
沈璁柔声安慰道,身后的沈克山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抬手示意一旁的佣人给自己递上了一根拐杖。
跟一般完全瘫痪,下身整个失去知觉的病人一样,他坐轮椅只是因为当年的腿伤。
早年战场的医疗条件有限,他的大腿里现在还留着一枚当初打进去的弹壳,随着他年老体弱,腿疾愈发不受控制,几次医治都不彻底,他又信不过西医,不肯做手术,这才渐渐行动不便,坐在了轮椅上。
但他本人其实是可以站起来的。
他一手撑着轮椅的扶手,一手搭着下人的胳膊借力,沉声吩咐道:“扶我去看看九姨太。”
沈家的九姨太,指的便是沈璁的母亲,之所以是九姨太,是因为当年是在她平安生下沈璁,并且确定是儿子后,才被沈克山承认是沈家的姨太太。
这也是为什么,沈克山总说,要不是肚皮争气,窦凤娘根本进不了沈家的门。
得了吩咐,很快有两个佣人上前,他们正扶着沈克山艰难地起身,却听到之前一直对周遭一切都无动于衷的沈璁突然冷冷道:“不准。”
沈璁缓缓起身,虽然声音并没有多大,但气势却很足,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让他身旁的裴筱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沈克山闻言,抬手示意左右的佣人让开,他重新坐回轮椅上,双手交叠搭在拐杖的龙头上,表情严肃地盯着沈璁。
“我去看看自己的姨太太,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晚辈来批准了。”
“我娘不想看见你。”沈璁冷冷道。
见沈克山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他却已经不想再跟对方继续打哑谜了,直接开门见山地打断道:“沈克山,不要装了。”
“回国的时候,你我曾经约法三章,我不会回沈公馆住,你也永远不要踏足马斯南路二十七号。”
“我们原本是可以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的。”
“今天这个局究竟是谁做的,目的又是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但你记住了,我不是你那堆姨太太,不会任凭你拿捏。”
“沈璁,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吗?”沈克山瞪着沈璁冷声道,双手将拐杖的龙头攥得“咯吱”作响。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沈璁吵得面红耳赤,但今天是第一次,沈璁当着裴筱这个“外人”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你这到底是为了你娘,还是——”说着他举着拐杖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裴筱,“为了这个贱人?”
“呵呵——”他冷笑一声,“倒是我忘了,他们两个,本质上都一样。”
“沈璁,你说我没有管过你,但你以为你娘真的就把你当儿子看了吗?”
“你只不过是她攀上我,好离开八大胡同,过上阔太太安逸日子的工具!”
既然沈璁在外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他言语间也一点没打算给沈璁体面。
“窦凤娘把你养在身边,就跟农民照顾地里的庄稼,军人擦拭手中的枪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你只是一件——”
“工具。”
“帮她窦凤娘达成目的的工具。”
虽然沈璁甚少提起母亲,但就从自己误闯窦凤娘生前房间后沈璁的反应,裴筱就不难看出,沈璁对于母亲,有很深的感情。
之前他还羡慕过这种母子情深,因为他早就连父母亲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面对沈克山毫不留情的话,看着沈璁眼底慢慢聚集起的风暴,他紧张地捏了捏沈璁的手,深怕对方在盛怒之下,做出些冲动、过激的举动。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沈璁居然点点头,承认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沈璁很快反驳道:“你看中子嗣,我娘给你生了儿子,这就和你跟人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她就该像大娘,像你其他的姨太太一样,在你面前温柔顺服,然后在你背后你争我夺地去获取你的关注!”
“沈克山,为什么每一个女人都必须爱你,顺从你,甚至崇拜你,如果做不到,就要挨打?”
“她们是你养的狗吗?”
“你——”看着沙发上满眼震惊的裴筱,和眼前已经无所顾忌的沈璁,沈克山气得直杵拐杖,“放肆!”
“我一直都是这么放肆!”沈璁脸色一沉,冷声道:“沈家七少爷从前的乖巧,不过是顺从窦凤娘的希望,那是工具,沈克山——”
“就像你说的那样,你也只不过是我哄我娘高兴,让她放心的工具。”
“你……”
沈克山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气得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身体一软,倒在了轮椅上。
那根没来得及派上用场的拐杖也随之脱手,顺着他的腿边,滑到了地上,咕咕噜噜滚了两圈。
一旁的佣人见状,着急忙慌地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找药,但沈璁还是直直地站着,面无表情,单手插兜,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沈克山,承认吧,骨子里,你就是自卑的,不管今天的沈老爷在上海滩有多高的威望,在银行有多少的金条,从始至终,你都是配不上大妈的。”
“所以你控制身边的女人,还要控制你的儿子们,以所有人的臣服,来体现你的能力。”
“可是他们顺了你的意思,就能过得好吗?”
“为什么没有一个长命的啊?”
“父亲——”他捡起滚到自己脚边的拐杖,倾身向前,平放在沈克山的身上,看着对方青白的脸色和发紫的嘴唇,他毫无怜悯地挑衅道:“你老了。”
“这个世界,不会永远都被你握在手心里。”
“你……沈璁……”沈克山紧紧地捂着胸口,颤颤巍巍道:“沈家……有我在一天……就不可能是你说了算!”
“是。”沈璁点头,表情十分诚恳。
毕竟现在沈家处理具体事务的虽然是他,但在任何重大决策之前,没有沈克山的首肯和签字,都还是办不成的。
就算现在沈克山立刻咽气,只要一纸遗嘱还在,就算不能完全把他踢出沈家,也能让他掣肘好几年。
其实他并不在意自己能不能继承沈家的产业,但是现在,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暂时还不能离开。
尽管如此,他脸上倒并没有任何急躁的表情,只是一脸轻松地反问道:“那父亲怎么不亲手料理了之前那几位陪你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又跟你在上海打下沈家整片江山,却在你日渐虚弱后妄图夺权的世伯呢?”
沈克山眼神微眯,恶狠狠地盯着沈璁:“你以为我做不到吗?”
“父亲当然做得到。”沈璁微微笑着,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克山,“可你为什么不那么做呢?”
“都说了,是跟你出生入死,又陪你打下江山的人啊——”
“沈老爷在上海滩有头有脸,又怎么可以亲自动手,做出这种翻脸不认人的事来?”
“总得要有个人替你唱白脸的,不是吗?”
他抬眼,看到客厅角落里,保镖正在朝自己打着眼色,应该是喜伯已经找到了,他也不打算再跟沈克山浪费时间。
“沈克山,你有那么儿子,当初争气的也就只有大哥一个,可他已经失踪了快十多年了吧;就算还活着,他这么多年也不愿意回来,意味着什么,还不明白吗?”
“至于其他的,就算还在,也没人有那个本事,替你撑起偌大一个沈家。”
“现在的孔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要再想着控制我,我自然会继续做你的白手套,替你看好你最在意的,整个沈家的基业。”
“记住——”
他猛地回头盯着沈克山,眼神冰冷,好似含刃。
“不要碰我的人,不要再到这里来,否则——”
“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
就在沈璁大手一挥准备送客时,沈克山终于一口气没有提上来,晕倒在了轮椅上。
沈公馆的佣人们很快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要将沈克山抬出门往医院送,沈璁却头都没有回,转身看着沙发上的裴筱。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他担忧地蹙起眉头,俯下身来探了探裴筱的额头,柔声问道:“去医院看看?还是你想上楼休息?”
裴筱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说自己没事。
其实他无所谓是上楼休息还是去看医生,只是一直拽着沈璁的手。
只要沈璁在身边,他就安心了,怎么都可以。
还不等他说话,一旁的保镖很快走了过来。
毕竟刚受到过巨大的惊吓,即使跟沈璁的贴身保镖已经算得上熟悉了,他还是本能地朝沈璁怀里躲了躲。
沈璁轻轻拍了拍裴筱的后背以安慰着,听到对方长舒一口气的声音后,才站起身来低声问道:“人呢?”
“晕倒在杂物间里了……看起来……应该也是……”
保镖看看沈璁,眼神又瞥向裴筱,没敢说下去。
喜伯应该也被人下了和裴筱一样的药。
“去准备车。”沈璁低声吩咐道,说完一把从沙发上抱起裴筱,耐心地哄道:“我们也去医院看看吧,看看郑乔到底给你吃了什么,也好让我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