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裴筱回过脸来瞪了沈璁一眼, 半愠半娇,“那么多人——”
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纤腰便被一把抬起。
顺着裴筱回身的方向, 沈璁一把将人仰脸按在了球台上。
惊慌,羞赧, 混合着一点点升起的欲/望, 让裴筱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但此时的他还说不上有多害怕,只是突然被人抱了起来, 才本能地有些紧张, 毕竟这么大个弹子房, 还有那么多人在。
“七爷。”他拽着沈璁的领带,借力微微抬起上半身, 娇嗔道:“你又捉弄裴筱。”
沈璁还是没有说话, 顺势抬手将裴筱整个人都抱到了球台上。
可怜裴筱脚上还穿着那双细长的高跟鞋, 只有鞋跟的部分吃力地挂着球台的边缘,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直到沈璁的手解开了他旗袍领口上的第一颗盘扣,他终于回过神来,沈璁没有在跟他开玩笑。
“七爷!”
裴筱这次彻底慌了,一把攥住沈璁的手腕,但又隐隐觉得不大对劲。
沈璁再疯, 也只是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至于在外面这么出格的。
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不止沈璁一直没有说话,就连周围闹闹哄哄的声音都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强作镇定, 缓缓回头望向身后的弹子房, 才发现不止早就没有了一个人影, 就连大门都已经紧紧闭上了。
孔立文这个人胆小怕事, 能力平平,的确是没什么优点,但他好歹是孔家三房的主心骨,能开出这么多家店,拿下那么大块地,靠的就是人情练达。
比沈克山好一点,孔家老爷子一共五房姨太太,同住在一栋别墅里,子女都养在身边;孔立文所在的三房在家里就是个不上不下的位子,不如主母有势力,又不如小娘得宠,而他自己在平辈中的景况也差不多。
这就养成了他通晓人情世故的性格,从小便惯会察言观色。
在沈璁带着裴筱打进第二颗黑球开始,他就已经在叫手下清场了。
裴筱直到现在才明白,沈璁为什么要带着自己,慢慢悠悠地清空了整个台面。
“七爷……”因为双脚不稳,他只能紧张地搂着沈璁的脖子,声音也跟着颤颤巍巍的,“要不……我们还是回……”
其实沈璁一开始真的没有想太多,不过他现在要收回自己曾经那个“什么都不做也好”的愚蠢想法。
要怪就怪裴筱这只狐狸精实在不要命。
“就在这儿。”他俯下身来,恶劣地威胁道:“你只能选我——”
“或者它。”
一根冰凉的球杆正抵着自己,裴筱恨恨地瞪了沈璁一眼。
但身/体总是更诚实一些,他难/耐地仰起脖子,乖乖就范。
……
……
……
之后几天,沈璁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
不过他已经不再拘泥于两人到底要在什么地方见面,或许是接触得多了,一切都变得自然了起来,又或者是上次弹子房的事情让他彻底想通了——
反正在任何地方,裴筱都是一只太迷人的妖精,他提前的计划和想法总会在见到裴筱后,彻底失控。
偶尔有空,他会派车子去接裴筱出来,在沿海的公路上兜风,去高档的西餐厅用餐,就算实在太忙,也不再让裴筱等太久。
他会在回家前让司机提前把裴筱接到马斯南路来,不过更多的时候,是他在结束所有工作和应酬后,直接去到法租界附近的那条小巷找裴筱。
小阁楼虽然拥挤老旧,但在裴筱的打理下,总算是干净整洁、井井有条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就连那张狭窄的小木床,沈璁都快睡习惯了。
他很喜欢裴筱这里,到处都是真实的烟火气,起码不像沈公馆里充斥着虚假的善意与反复的试探,也不像马斯南路空旷的小洋楼似的,连说话都有回音。
日子就这样平静安逸地过到了大年十五。
沈璁提前让张秘书定好了酒店的包间,早早结束工作,准备亲自去接裴筱出来吃饭。
因为时间还早,他就躺在阁楼的小床上休息了一会,顺便看着裴筱收拾衣柜。
年过完,离开春就不远了,每年这时候,裴筱都会把一些冬衣收捡起来,再把夏天的衣服找出来洗干净,熨烫平整,挂进柜子里。
这些生活中的琐事沈璁还是第一次亲眼瞧见,居然觉得很有趣——
等待下一个季节到来,有一种计划着未来的微妙感,莫名地让人充满了期待。
不过这样的惬意并没有维持太久,便被一个沈公馆的下人打散了。
父亲让儿子回家过元宵节,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在家里和公司的电话都没有联络到沈璁后,沈克山的人居然找到了裴筱家里,这意味着什么,基本已经不言而喻。
如果沈克山真的有打电话回家找过儿子,那喜伯一定会告诉他,沈璁今晚预定的酒店在哪里,他大可以派人在酒店门口等着就好,不可能找到裴筱这里来。
因为,就连喜伯都还不知道裴筱的具体住址,就更不可能在沈克山面前说漏了嘴。
看来,关于自己完全知道裴筱的存在,甚至掌握了许多关于裴筱信息的事,沈克山已经不打算藏着掖着了。
在沈璁看来,老头派人找到裴筱的楼下,简直就是在跟自己宣战。
离开前,他轻轻地拥抱了裴筱,苦涩地笑笑。
或许他的八字里,天生就没有“安逸”两个字。
不知道沈公馆里有什么正等着自己,拥抱时,他将一张已经签字盖章,但还没有填写数额的支票,悄悄塞进了裴筱的睡衣口袋。
出乎意料的是,等他到了沈公馆,发现沈克山这次是真的病了,前几天刚出院,他进门时,正好看到护士拔掉老头手背上的输液管。
沈克山是个极其古板守旧的人,以前不舒服也都是看中医居多,这次连吊瓶都挂上了,看来不是装的。
对于父亲生病这件事,沈璁内心毫无波澜,就算有人现在告诉他,沈克山就是被他气病的,他也不会有任何愧疚感,只是想着,怪不得何沈公馆最近会如此安静。
大概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又或者对上次的不欢而散多少有些忌惮,今晚沈克山的话并不多,没有再阴阳怪气地旧事重提,反复试探。
他甚至没有提到裴筱半个字。
沈璁觉得,刚才派人找到裴筱家门口的事,可能只是沈克山对自己的一种警告。
毕竟裴筱现在还一个人在家里,他多少也收敛了些,和沈克山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总算对付过了元宵节这顿所谓的“家宴”。
虽然“貌合神离”并不是什么好词,但至少想象中的父子大战并没有发生,不过,沈璁的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因为不管什么方式都好,他不喜欢有人“警告”自己。
饭后他很快离开了沈公馆,上车时也没有说话。
司机已经习惯了,每次沈璁离开沈家大宅的时候,看着心情总是不大太好,所以他也没敢多问,只老老实实把车开回了马斯南路。
沈璁换鞋,脱衣,大喇喇地倒在沙发上,直到喜伯给他泡好了茶,端到手边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已经两天没有回家住了,一直都是每天早上要去公司前,才回来匆匆洗个澡,换身衣裳;某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应,家里太空旷了。
“喜伯。”他端着茶杯,半天没有掀开盖子,眼睛不停绕着整栋别墅上下打量,“你觉不觉得,家里太空了?”
“……啊?”
喜伯和司机一样,都习惯了沈璁从大宅回来,总会有一段心情烦躁的时间;刚才他见沈璁不说话,本来都准备上楼去帮对方收拾房间去了,但刚一起身,沈璁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句,让他一时都没转过弯来。
“少爷,以前太太就不喜欢吵闹,所以家里一直只有我和老婆子两个人;之前也是你自己说习惯了这样,才不让安排下人的,怎么……”
“要不我明天就去物色几个手脚勤快,嘴巴严实的佣人回来?”
沈璁放下茶杯摆了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
沈克山今天的“警告”,也算是给他提了个醒,他和裴筱平静安逸的十几天,已经结束了。
因为就算没有沈克山,没有这个“警告”,年也已经过完了,按之前说的,他只是“买”下了裴筱的一个“假期”。
百乐门早就开门营业了,之前在裴晓家时,他也见过李茉莉来找裴筱,应该是夜总会那边来催促裴筱回去“上班”的。
其实之前他想过,和裴筱就像之前那样也可以的,反正他还有很多事要忙,裴筱也可以有自己的事情做。
为了能在那个小阁楼上住的舒服些,除了安排人装电话,他还让张秘书去联系了家具厂,准备给裴筱屋里屋外都翻新一遍。
但现在,他突然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克山不可能永远病着,沈公馆不可能永远安静,夜总会里也永远不缺盯着裴筱的眼睛——
人要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完全安心。
“喜伯。”面对着眼前马斯南路这栋空荡荡的房子,沈璁靠在沙发上,缓缓闭上了眼睛,“我想……”
“带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