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璁的话让刚上车的少年愣了足有半分钟。
他不是听不懂,但好像不太能理解。
不过以沈璁的性格,很多时候说出来的话从来就不是让人听懂的,他只需要对方照做。
别说眼前的少年得罪不起沈璁和孔立文中的任何一个,单说沈璁这么个年轻有为,斯文绅士,还帅气多金的大少爷,就已经足够让半个上海滩的适龄少女为之疯狂了。
有不少大家族的女儿做梦都想嫁给他,就算当个二房也情愿,更何况面前的少年;抛开沈家七少爷一直有出手阔绰的名声在外不谈,就算只是春/宵/一/度的露/水/情/缘,少年也觉得自己算是赚到了。
没准这只是富家少爷的小情/趣呢?
想通了这点,少年便也不扭捏了,他握住沈璁挑起自己下巴的手,轻轻挪开,笑靥如花地贴上去,嗲声嗲气地唤了声:“七少爷——”
然而下一秒,沈璁就抵着肩膀,面无表情地将人推开了。
他大喇喇的敞开腿坐着,压了压少年的肩膀,眼神朝下示意了一番。
“直接来。”
这难道也是富家少爷的小情/趣?
少年有些疑惑,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他也没什么心理包袱,很快躬下身子,趴在沈璁的脚边。
“咔嗒”一声,皮带扣被解开时,沈璁低头,看见少年也正好抬眸看着自己,轻轻咬着下唇,漂亮的小脸蛋泛起一丝红晕,极尽诱/惑。
他深吸一口气,按了按少年的脑袋,乖巧的少年很快心领神会。
拉链的金属扣被牙/齿咬住,一点点往下拽时发出微小的“呲呲”声,在安静狭小的轿车空间内被无限放大,显得暧/昧极了。
一切的氛围都刚刚好。
然而跟刚才一样,就在下一秒,沈璁突然推开了脚边的少年,一把拉起西装外套敞开的衣襟。
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渗出一层层汗珠,却并不是因为欲/望,反倒更像是遭遇了莫大的惊吓。
眼前的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了平安夜那晚在钱二包厢里发生过的事情,几乎一模一样。
当时推开裴筱,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就快要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了;而现在,他推开眼前的少年,则是因为就算已经进展到了这个程度,他也完全无法感受到任何欲/望的波动。
他不会觉得放松,也没有得到任何发泄,因为他惊恐地发现,就连最诚实的身/体……
都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反应。
他突然有了个很可怕的想法,或许从他看到裴筱的第一眼起,这天下间就再也没有一套旗袍能入他的眼。
巨大的震惊中,他转身摇下车窗,让外面的冷空气灌进车里,帮助自己冷静下来。
车窗外,他看到之前送来少年的轿车还等在院子的铁门边。
他深吸一口气,扶起地上瑟瑟发抖地少年,指了指门外那辆轿车的方向,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吩咐道:“你回去吧。”
“七少爷……是、是我哪里侍候得不好吗……我……”
少年结结巴巴地想要解释什么,很快被沈璁打断。
“没有。”沈璁疲惫地阖上眼皮,“放心,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走吧。”
看着将少年送来的轿车驶远后,他招手唤来司机,只吩咐了两个字:“开车。”
司机不明所以地上车,启动汽车引擎后又等了一会,迟迟听不到沈璁吩咐地址,只是硬着头皮问道:“少爷,去哪儿啊?”
“去……”
某些名字明明已经到了嘴边,却跟烫嘴似的说不出口,沈璁眉头紧蹙,顿了片刻才不情不愿道:“找裴筱。”
“这……”
这次为难的人换成了司机。
裴筱住的地方虽然不算很远,但已经出了法租界,这大半夜的,保镖又不在身边,他可不想逆着沈克山的意思,把沈璁送去;万一路上再遇到点什么事,他全家老小加一块,只怕都“赔”不起。
“少爷……”他结结巴巴地找着借口,“这百乐门好像……年里都不营业吧……”
汽车后座,沈璁猛地睁眼,满脸煞气地伸出手,一把就揪住了司机的衣领。
“我吩咐过,要你亲自送裴老板回家,别想跟我装傻。”他咬牙道:“同样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
黑夜中,汽车很快驶出了马斯南路,开进了法租界附近的一条小巷里。
离开了租界的范围,便没有了通明的街灯,因为入夜已深,家家户户的团年饭也该结束了,整条小巷显得格外幽暗。
破损斑驳的墙皮传递着老旧的气息,但这里并不像百乐门的后巷那般颓败,老旧的门窗被打扫得很干净,就连堆在路边的杂物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应该是一群在法租界里上班,却住不起法租界房子的年轻人们租住在这里。
很快,车子在一栋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二楼面前停下,司机战战兢兢地回身解释道:“那天裴老板就是从这个门进去的,但我没跟着,不知道具体住哪间。”
“要不……我在这里等着少爷?”
沈璁没有再为难司机,只在开门下车前吩咐道:“半小时后,我没下来,你就可以走了。”
下车后,借着车头大灯的光,他很快发现这栋小二楼一层的大门好像并没有上锁;他抬手轻轻推了推,木门果然“吱呀”一声就开了。
楼里的结构很简单,进门就能看到一条细窄的楼梯,通向阁楼上的小房间,楼下则是另一个大门紧闭的屋子,看来应该是被房子的主人改造过,分别租给了楼上楼下两户人家。
沈璁暂时分不清裴筱住在那一层,只隐约看见阁楼上的房间门口堆着一包东西。
他沿着楼梯向上走了几步,瞧清了那堆东西是一个装着垃圾或杂物的纸袋,看样子是屋主人晚上才收拾出来的,碍于外面天太黑,就暂时扔在了门口,等着明早出门再带出去。
沈璁当然不会变态到去翻别人的垃圾,他有洁癖;但刚好有几支干枯的花梗刺破纸袋伸了出来,他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一束枯萎后的郁金香——
是裴筱身上的味道。
他仿佛已经闻到了那股诱人的香气。
而此时住在阁楼里的裴筱早就已经睡下了,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迷糊间习惯性地问了句:“谁啊?”
门外没人应答,就连敲门的声音也没了。
裴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以为是自己做的梦,刚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叩叩叩——”
这一次,裴筱彻底醒了。
他心里一紧,翻身从床上坐起。
木质的小阁楼并没有沈璁家里那一整套完备的供暖系统,他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棉质睡衣,房间里冰凉的空气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夜半敲门这事虽然很恐怖,但他本身并不信什么鬼神之说,知道还是人做的。
但他到上海的时间不算长,别说朋友,就连熟人都没有几个,哪怕是平时时常应酬的那群纨绔也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里。
这么久以来,除了他亲自引路的李茉莉,还没有人找到家里来过。
方才的敲门声乍一听挺吓人,但冷静下来想想,对方用力不轻不重,频率也很和缓,倒不像是什么穷凶极恶的坏人。
为了不影响到楼下那对年轻夫妻,裴筱思量再三,最终还是决定起来看看。
钻出被窝的一瞬间,冰凉的空气就冻得他打了个寒颤,但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竟莫名升起了一丝期待。
他趴在门边,取下木门的插销后,警惕地用胳膊抵着房门,从门边露出的细缝看出去,又小声问了遍:“谁?”
“砰”的一声巨响,沈璁破门而入。
他一把捂住裴筱就要呼救的嘴,另一只手擒住裴筱挥向自己的胳膊,拉到后腰固定住,然后将人推向墙边。
几乎就是在这一个瞬间,裴筱就停止了挣扎。
虽然背对着今晚的“不速之客”被抵在墙边,但他只从对方粗/重的呼吸声,就认出了沈璁。
紧接着就在下一秒,沈璁一把扯下了他的裤子。
有的时候,裴筱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恨沈璁的,明明可以很温柔,却又总是很霸道,蛮不讲理地闯进他的房间,他的身/体,却还不知满足,连他的心里都不肯放过。
将自己完全埋进裴筱的那一刻,沈璁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越是糟糕的时候,他就越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裴筱。
因为只有在这一刻,他才能忘记所有烦恼,不管是那些可怕的过去,还是当下的困境,甚至是将来未知的宿命。
在这一秒,他所有的感官和注意力,都只被裴筱吸引。
直到指缝里滑进了几滴滚烫的眼泪,他才终于寻回两分清醒,松开了捂住裴筱口鼻的那只右手。
“七爷……”裴筱抱住沈璁的胳膊,颤抖着,用脸颊轻轻磨蹭着对方的掌心,哽咽着,用委委屈屈的哭腔埋怨道:“你怎么才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