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陆鞅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他们君上是怎么想的呢?
沈望春回头看他,一脸认真地点头,道:“对,捧杀。”
陆鞅:“……”
如果不是沈望春现在就站在自己的面前,陆鞅保证自己能笑出声来。
捧杀倒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他们幽冥宫里的魔族剩的没几个,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君上这捧是捧了,谁来杀啊?
陆鞅从前见过嘴硬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他们君上这么嘴硬的,死鸭子在他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他心中有好多话想说,但为了能亲眼看到他们君上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又默默将这些话全部压在最下面,他对着陆鞅心悦诚服道:“君上英明。”
沈望春向来对他的马屁不感兴趣,把剩下的法器一一检查,比划了一会儿,指着一座飞车,对陆鞅道:“就这个了,但里面的坐榻有些高了,你调整一下。”
陆鞅不想说话,老老实实上前干活。
他现在换个换到其他魔君手下干活还来得及吗?
人家属下跟着他们的君上吃香的喝辣的,有事没事的时候还能来一场惊险刺激的奇遇,他在望乡城兢兢业业伺候了一任又一任的魔君,结果最后混成个木匠。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沈望春见陆鞅干得不错,手脚麻利,便没再多管,转身回了寝宫。
寝宫里萧雪雎正在床上打坐,沈望春的丹田碎过,知道这个时候打坐其实没有多少用处,最多就是让心情更平静些,不过萧雪雎现在的情绪已经够平了,用不着如此。
沈望春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关他什么事?
沈望春在桌旁坐下,看着眼前的香炉,托着下巴,思索明日去琅山还要准备什么?那雪萼芙蓉长在哪里?那么大的一座山,他总不可能一寸一寸地找,得提前找人问问大概在什么方位。
裴素问说那雪萼芙蓉的花蕊要配上千年玄龟血,这个倒是好办,今晚他就去抓只倒霉的王八放血。
还有什么呢?
山上风大,要多备两件衣服,这不是给萧雪雎的,是他自己怕冷,沈望春说服自己后,愉快地把这一项加入计划当中。另外萧雪雎现在没有修为,是不是会觉得饿,紧接着又想起他昨天把萧雪雎带回来到现在,她一直没有吃东西,这样不太行,之前给她的那些丹药好像也没有管饱的。
他不是关心萧雪雎,只是她若是这么饿死了他就没法报复她了。
但魔界里能吃的东西不是很多。
不知道萧雪雎能吃什么。
沈望春转头,却发现床上的萧雪雎早已睁开双眼,正看向他,沈望春不知道她这样看了自己多久,也看不懂她此时眸中的情绪。
她现在终于看到他了。
可惜晚了很多年。
“你在看什么?”沈望春开口问。
“在看阁下。”萧雪雎答道,她的语气平淡,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沈望春嗤笑一声,拢了拢鬓边垂下的发丝,问道:“看本座做什么?”
萧雪雎没有回答沈望春的问题,而是问他:“阁下为何会救我?”
沈望春一下子站起来,直直看向萧雪雎,语气强调说:“本座说过了,本座没有救你,也绝不可能救你,萧雪雎,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萧雪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又问:“阁下为何要带我来这里?”
沈望春冷笑道:“当然是为了报复你!”
萧雪雎沉默了,有些地困惑看着沈望春,良久后,她问:“报复我?为什么?”
沈望春继续呵呵冷笑,早知道萧雪雎不会在意他,今日听她这么问,还是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
果然是冤家!
他死死瞪着萧雪雎,咬牙道:“萧雪雎你真是——”
他的话停在这里,剩下的他不知该如何去说。
偌大的寝宫里他们二人这样僵持着,青烟袅袅,流光飞舞,萧雪雎等了他很久,他都没有再开口。
终于,萧雪雎问他:“我真是什么?”
沈望春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过了好一会儿,他说:“你真是讨人厌。”
萧雪雎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昏沉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她半边如玉的面颊上,她的睫毛微颤,不言不语。
可能是被萧雪雎气得狠了,这位魔君撂下这话转身就走。
待他走后,萧雪雎低下头,轻声道:“……讨人厌?”
还从来没人这样说她。
沈望春出了寝宫后立刻抓到刚修完飞车的倒霉蛋陆鞅,问他:“厨房在那儿?”
陆鞅:“?”
他没听错吧?厨房?幽冥宫还有这玩意儿?
但现在君上问了,没有也得马上有,陆鞅赶紧找人张罗,要建厨房其实不难,置办些锅碗瓢盆,添上柴米油盐,就算是成了,毕竟都是修炼之人,烹饪时不必受烟熏火燎之苦。
厨房有了,却没有厨子,九成九以上的魔族就没听说过厨艺这个词,沈望春比起他们没有强不到哪里去,看着眼前刚出锅的炒菜,沈望春转头环顾四周,正好陆鞅这个倒霉蛋又撞上来,沈望春叫他:“过来尝尝。”
陆鞅一脸激动,这可是君上第一次赏赐他,他赶紧小跑过来,然后看见盘子里的东西,傻眼了。
他记得他交给君上的明明是一把绿色的青菜,这怎么变得黑乎乎的一团?他小心问道:“君上这里面没毒吧?”
沈望春睨了他一眼,道:“本座杀你用得着这么麻烦?”
陆鞅心说这倒是,他拿起筷子,慎之又慎地尝了一口,这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魔界中高高升起的耀眼太阳,与太阳下千万个吐着舌头的自己,他整个人都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华。
他觉得沈望春不如直接下毒,至少能给他一个痛快。
“怎么样?”沈望春期待问道。
陆鞅勉强挤出一点笑,对沈望春说:“君上做得很好,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是吗?”沈望春看着盘子里那坨形状和颜色都很诡异的菜肴,缓缓说道,“萧雪雎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吧,本座把这个送给她如何?”
陆鞅嘴角抽了抽,是属下误解您了!原来您是真的恨那位萧姑娘啊!
他可能是被刚才的那口菜毒坏了脑子,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称赞他们君上英明,于是他的报应来了,他听到沈望春又道:“算了,她怎么配吃本座做的东西?陆鞅,你是本座最信任的属下,这盘菜就赏给你了,等回去给她一瓶辟谷丹就行。”
陆鞅:“……”
大可不必。
“多谢君上。”陆鞅脸上的表情极为真诚。
沈望春嗯了一声,转身向外走去,行至门口,他停下脚步,交代陆鞅说:“去给本座找几本菜谱来。”
陆鞅应下,等到沈望春离开后,他看着盘子里的那坨,生无可恋。
这可能是沈望春从幽冥狱出来后过得最充实的一天,白天做饭、炼器、打王八,傍晚的时候还去了一趟裴素问那里,裴素问同他说了那雪萼芙蓉的大致范围,只是具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还需要他们亲自寻找。
解决了这一桩心事,沈望春匆匆赶回寝宫,萧雪雎的相思夜刚刚发作,或许是这两天吃了许多丹药的缘故,她现在倒是比昨晚好了一些,虽然依旧是面色雪白,冷汗涔涔,但至少人是清醒的,见到沈望春过来,还能说出一句:“我没事。”
寝宫里一片漆黑,她的呼吸声听在耳中格外粗重急促,沈望春站在床边,回她:“你有没有事跟本座有什么关系。”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萧雪雎看向他,却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她嗯了一声,没有反驳,寝宫再次陷入沉寂,外面狂风呼啸,漫天飘雪。
萧雪雎闭上眼睛,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沈望春双手紧攥成拳头,深深地凝望她,他想,今天没给她饭吃,已经折磨过她了,可以允许自己短暂地放过她,只在今晚。
他说服自己,然后抬手迅速点了萧雪雎的睡穴,又一次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萧雪雎……”
沈望春叫着她的名字,他好像听到了萧雪雎的回应,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
第二天一大早,沈望春早早起来,带着陆鞅一起折腾,等到天稍微亮,他回到寝宫,对萧雪雎丢下一句:“该去琅山了”,转身就走。
不久后,萧雪雎从寝宫里走出来,她今日穿了一身深色的衣裙,走得不快,没了修为,没了剑骨,可也不至于真就沦为一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废人。
沈望春看了她一眼,起身进了寝宫。
陆鞅疑惑地看向他的背影,不久后沈望春出来,手里多了一件雪白狐裘,扔到萧雪雎身上,淡淡道:“披上。”
怕他们误会,他嫌弃道:“你那衣服颜色太刺眼,本座看得心烦。”
萧雪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到底没多说什么。
披上斗篷后,她走到飞车前面,飞车不大,只能容纳一两人,但内部软塌桌柜,茶水点心,无一不有,又加置取暖的阵法,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萧雪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沈望春。
沈望春见她不动,抿了抿唇,沉吟片刻,便冷嘲道:“怎么?还要本座抱你上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