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随着一声开关的响动声,明亮的灯光铺满了整间卧室,刚刚洗完澡的禅院甚尔一边拿毛巾擦拭着不断掉落水珠的头发,一边去窗边推开窗户。
一阵清凉的风混杂着闷热的气温冲进了屋子,夏日夜里的风不算多大,可也算是聊胜于无,毕竟他这里可是连个风扇也没有,屋里也算是一贫如洗。
细碎的月光洒满前庭小院,那轻薄的月光在樱花的花瓣上反着银白色的光,像镶嵌了星星点点的碎钻。
禅院甚尔想趴在窗边吹吹夜风,顺便思考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情,理顺一下思路。
男孩拿着一个小板凳,将它放在窗边的地板上,然后走上去站定。
望着院子里那棵熟悉的樱花·秃树,禅院甚尔若有所思。
这几天除了扫地,姜戈那家伙还安排了一些其他的训练给他,只是所有的项目都很奇怪,奇怪的点就在于都是无聊的事情。
少女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大桶的豆子,各种颜色形状,红豆绿豆黄豆都在其中,只说让他全部分出来。
可是当他全部分出来以后,这些豆子又被少女倒进了一个大锅里混起来,两个人吃了一顿颜色丰盛的豆饭。
还有就是那个女人非让他察墙上瓷砖的数量,白天数还不行必须借着夜色去察,害得他只能在夜里摸着冰冷的砖块把禅院家小院的砖块摸了个遍。
这两天禅院甚尔只觉得自己被折磨的确实进步了,当然,是脾气上的进步。
现在的他,不急不躁,满脸淡然,即使面对姜戈提出的奇葩要求也能毫不生气,真正的心如止水。
不是说吗,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无尽的沉默。
禅院甚尔趴在窗台,圆月明亮,星光闪烁,明明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他那稚嫩的脸庞偏偏摆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眼里是岁月和经历千锤百炼后沉淀下来的幽光。
“哟,打扰了。”
一颗头忽然从房梁上倒吊下来,漆黑一团的长发遮住了原本的明月,被风一扫又给禅院甚尔的脸上狠狠抽了几道。
男孩面无表情用手抹掉了脸上零星的黑色长发,顺便把误入嘴里的几根吐了出来。。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吊死鬼,总觉得姜戈的长相在他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
他明明记得当初少女的身影带着一股仙风道骨的气质,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只能说姜戈的长相和气质实在是太能蛊惑人了。
十五岁的少女身高已经有一米六五了,身材匀称高挑加上一身练功的大褂,更是显得人带着仙气。
她的长相也是大气的那一挂,浓眉飞入鬓梢,一双丹凤眼又大又亮,鼻梁高挺,嘴唇轻薄,纤长的脖颈和轮廓分明的下颌,任谁看了也道一声精气十足。
可是现在…
禅院甚尔看着笑容灿烂,甚至可以说是不怀好意的少女,只觉得心烦。
“又怎么了?”
男孩刚刚还湿漉漉的头发已经在炙热的热气中烘干的差不多了,他用手拽掉头上的毛巾,随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刚洗掉身上因为种地蹦上的泥点子,他现在可没有想法再陪着姜戈折腾。
听出了男孩声音中的消极情绪,姜戈也很为难。
“哎?我的好大徒心情不好吗?”
“只是觉得是时候该带着你看看我日常的训练了,既然你不愿意的话…”
那我也不勉强。
姜戈戏虐的看着男孩眼里出现一闪而过的惊喜,她不再说什么,而是静静的等男孩回复。
禅院甚尔被她这转来转去的话弄的差点闪了舌头。
他刚想开口说心情不好,下一秒就被姜戈直接在怀里扔了一个惊喜炸弹,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开始上扬。
“认真的?”
男孩仰起头,看着眼前的吊死鬼。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姜戈一脸正直,表情认真。
“那走吧。”
禅院甚尔甚至没有打算从正门绕出去,而是选择两脚一蹬坐在窗框上,然后翻身出了自己的小屋。
差点就一脚踢飞了姜戈的脑袋。
少女立刻来了个倒挂仰卧起坐,缠在房梁上的腿微微收紧后又放松,紧跟着跳到了小院的地上,动作一气呵成。
“要在院子里吗?”
禅院甚尔环顾四周,一片萧条,这样的场景或许不适合别人训练,但姜戈应该也是能训练的下去的吧,毕竟根据他的经验,就是整个院子里只有一块儿石头,少女也能给它运用到极致,恨不得一块儿石头掰成八瓣用。
“可以,但没必要。”
少女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兴奋。
“走吧,小徒弟,我们离开禅院家。”
“去我那里!”
她那里?
禅院甚尔不知道姜戈到底是指哪里,是她的家那边吗?
五岁的禅院甚尔一直住在禅院家的大宅子里,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对外面的世界知之甚微。
虽说他隐约察觉到姜戈生活的地方和外面的普通人不一样,她应该也不是一个日本人,可是禅院甚尔对她的世界还是丝毫没有概念。
“天亮之前,我们会赶回来的。”
姜戈想起之前承诺过男孩绝不离开的誓言,又看禅院甚尔放空大脑的样子,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会直接将他带走,便善解人意的开口。
“没…算了走吧。”
禅院甚尔回过神,对着少女点点头。
也不过刚刚入夜,还能听见婢女走动的声音和手里提着的饭菜香气,为了避开人群,姜戈将禅院甚尔抱在自己怀里,决定故技重施。
禅院甚尔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习惯了天天被人抱来抱去行动的日子。
要说这样的行为会伤害男性的自尊心,他并不这样认为,明明什么也不是还非要倔强的逞强大概才是最丢人的事情吧。
而且他,好像也没什么自尊心。
男孩乖乖靠在少女怀里,看着自家房子逐渐远去,内心毫无波澜。
可是,这个方向到底是…?
禅院甚尔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还有逐渐树木丛生的路,总觉得不对劲。
下一秒,少女便一个弹跳上了树。
“你住在森林里?”
禅院甚尔语气有些复杂。
而且他刚刚瞥了一眼进入森林前外面的竖立着的牌子,明明也是写的禅院家。
他猜的没错的话,少女现在抱着他进去的地方应该是禅院家的后山头。
禅院甚尔一下子就想象到了幽暗森林中,一个茅草屋静静伫立,四周野兽鸣叫的场面。
“嗯。”
少女又补充道。
“别担心,我那里什么都有。”
姜戈还以为男孩是觉得深山老林什么都没有生活起来会十分不方便,便想打消他的疑虑。
少女嘴角微勾,眼里透着骄傲。
这些天,她可不是光顾着和自家小徒弟培养感情,她可是顺带着还整理了一下森林里的新家。
多亏了自家小徒弟旁边的院子白天一直没有人,姜戈就隔三差五的去转一圈,什么被子枕头,还有新的牙刷统统都被她打包背回来了。
不过偷窃什么的可不是一个正直的人该有的行为,姜戈秉持着合作共赢的理念,给院子的主人留下了一张小纸条。
“在下急需这些用品,不问自取非常抱歉,赔偿事宜请联系禅院斧弎。”
嘛,毕竟他当初答应要给自己报酬的,那些生活用品想必也没几个钱,也算是自己为他省钱了。
姜戈这样想着,心中的愧疚也就烟消云散了。
而这边早就把那个古怪少女遗忘的禅院斧弎在某天清晨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品茶,就被暴躁的表兄弟找上门来一顿毒打,最后抢走银行卡的故事就不细谈了。
总之,姜戈一直以来没有邀请禅院甚尔来她这里的真实原因,就是因为寒舍太破,简直是家徒四壁。
现在,一切都准备的刚刚好。
“你…”
禅院甚尔眉头紧蹙,不明白为什么姜戈还能笑的那么开心。
一直以来他都没机会想,也没机会问。
“很穷吗?”
他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从他见到姜戈那天开始,她就每天都是同一副打扮,那套青灰色的练功穿的大褂,还有脚上的黑色布鞋,就连束头发的发带也只有一根灰色的长布条。
而且她,从不吃肉。
每次他吃着婢女端来的饭菜,可以说已经是非常质朴甚至可以说是寒酸的的饭菜,但好歹还有些鱼肉可以吃,看着没有那么可怜。
但是少女偷偷从厨房拿来的却都是些五谷杂粮豆腐蔬菜,没滋没味一点油水也没有,偏偏她还吃的一脸满足,看上去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没想到她不仅吃不饱,也住不好。
“嗯?”
姜戈眨了眨眼睛,痛快的应道。
“是啊,我没钱。”
她怎么会有钱呢?落地日本以后,姜戈就没有工作过,她的主要任务都是在寻找徒弟,哪有什么时间去工作。
至于在哪里吃在哪里睡,这种事她也不需要操心,不管是以天为盖的草坪上,还是温暖的砖瓦房,她都是无所谓的,饭菜也一样,只要有口吃的,她便觉得开心。
但如果她想赚钱,方法还是很多的,不仅是武功,她擅长的还有很多,什么字画书法琴棋打马,更不用提建筑了,那简直是她的强项。
明明可以靠手艺吃饭,姜戈却选择了一路穷游,时不时的帮人干干活儿就可以获得几顿不错的餐食。
禅院甚尔的心情更复杂了。
习武之人,都这么苦吗?
虽然他不是要求什么顶级生活的人,但也是喜欢享受的那种类型,他也不想等自己脱离禅院家之后跟着眼前的少女一路四海为家,清贫又凄苦。
“…我会赚钱的。”
禅院甚尔一脸严肃的靠在姜戈怀里,暗暗发誓。
姜戈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在禅院甚尔心中的形象已经从世外高人过渡到不正经的家伙,最终跌成了苦哈哈的穷鬼。
她甚至欢快的哼着歌,期待着自家小徒弟看见自己为他建造的漂亮宫殿。
可惜她没在禅院家找到油漆,不然怎么也得上一层红檀木色,还原东方大陆建筑的美学。
姜戈有些遗憾。
夜逐渐深,天空彻底变成漆黑一团,带着暗暗的蓝色,越朝森林深处走,这温度也逐渐下降,一股凉意卷着草木泥土的气息袭来。
禅院甚尔从没来过这个森林深处。
有过几次在外围游转的经历,但也不是什么开心的故事。
无非就是在他更小的时候,一个比他大个几岁的禅院分家的孩子领他过来想要把他丢进森林里,不过愚蠢的行动很快就被他看透了。
禅院甚尔默默记下了他,等他再大一些的时候,这个想陷害他的孩子就因为被他划伤了跟腱行动一瘸一拐而郁郁寡欢,很久都没有再出现在众人面前了。
男孩默默的感受着这股浓郁的自然味道,透过姜戈的怀抱朝远处看去,眼神有些失神。
可没多久,他就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有火光正跳动着。
男孩的瞳孔一缩,漆黑的瞳孔倒映出生命般璀璨的明红色。
姜戈的小茅草屋着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迟来的加更 咳咳
明天还更就是得晚点哈 实习结束明天要回学校了,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