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学生下课, 陆长风带着人对这些学生进行了分组问话,尽可能不耽误这些学生的上课时间。
齐月月在班里没有什么关系特别好的同学,算比较孤僻。
根据同学们的反映, 齐月月课间休息时间,除了去厕所,其他的时间都在用来刷题看书。
是班里最爱学习的人。
因此也没有同学和她深交。
关系最好的就是她的同桌,她同桌和她话不是很多,是个很简单的女生。
从她同桌处了解到, 进入高三以后,齐月月的状态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
特别是成绩下滑以后, 状态就更是差劲。
下课更是拼命地刷题, 然而成绩更是不理想。
能感觉到她十分焦虑,以前还会与她说说话,这一个多月她除了老师, 和其他人基本都是零交流, 逐渐开始自闭。
燕子维和盛绥问完一个同学以后,注意到走廊上的学生中, 有一位短发的女同学,一直在往他们这边看。
起初燕子维觉得那个女生只是好奇。
后来细细地观察下来发现并不是这样,那个女生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对他们说, 但是没有勇气开口。
燕子维撞了一下盛绥的胳膊:“那个女生有话和我们说, 我过去和她聊聊。”
盛绥:“好。”
燕子维娃娃脸没有什么攻击性, 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走向那个女生,女生也没有躲避。
燕子维走到她身边, 和她一起趴在栏杆上, 看着学校的操场方向, 问道:“你有什么想和我们说的吗?”
女生:“我······”
这时, 上课的铃声响了。
走廊上的学生纷纷返回教室。
女生为难地看着燕子维。
燕子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黄薇。”
“你先回去上课吧,马上就到你们中午放学了,我们在楼梯等你。”
黄薇嗯了一声,回了教室。
黄薇和齐月月不是一个班级的学生,她是隔壁班的,这让燕子维有些惊讶。
陆长风他们要打听的问题已经打听完了,关于当天的细节,也都彻底的问题清楚了,准备返回市局。
燕子维道:“陆队,我还不能回去,有个叫黄薇的女生,似乎有话想要对我们说,我和她约好了中午放学后见。”
陆长风:“那就盛绥和你一起留下。”
盛绥道:“是。”
陆长风他们来的时候开了两辆车,他和兰宁说:“把车钥匙给他们留一把,你们坐我的车回去。”
兰宁将他们开出来的车钥匙给了燕子维。
陆长风他们走了,就剩下盛绥和燕子维两个人。
一节课45分钟。
盛绥问道:“我们真的就要在楼梯上等吗?还有这么长的时间呢。”
燕子维:“那你还想去哪里?”
盛绥指了指远处的操场 ,有学生正在上体育课:“去那边坐坐,怎么样?”
“还想重温一下高中时光吗?”燕子维说着,已经开始下楼梯。
盛绥快步跟上:“别人的高中生活是什么样的我不清楚,但我清楚我的高中生活,挺无趣的。”
“为什么?”燕子维有些好奇。
盛绥道:“因为我上的是封闭性的高中。”
燕子维:“有这样的高中?”
盛绥:“有啊,就是全学期都住在学校里,然后周六周末也不能回家,除了节假日父母能来学校看我们。”
燕子维没有体验过这种学校,不是很能理解:“怎么听起来像是收容所一样。”
盛绥笑了笑:“是啊,我们那个学校基本就是各种问题学生聚集地,大家都在那边读书。学校管理得也很严格,不允许私自带手机去学校。”
“那你们如何和外界联系?”
盛绥道:“找老师,找班主任,或者是打学校的座机电话,刷卡就可以打。”
燕子维:“你爸妈为什么要送你去封闭式高中?”
盛绥没有立刻回答。
燕子维停下脚步,看着盛绥:“不方便说?”
盛绥摇头:“没什么不方便说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父母。”
燕子维察觉到不对,就没敢再接话。
之前去盛绥的家里,也发现盛绥是个挺封闭的人,家里的窗帘始终都是拉得严严实实,即使过了这么久,也没有见他打开过。
盛绥说道:“我爸妈他们两个属于失足少年,早早地就不读书,瞒着家里私奔,之后就有了我。但是他们当时都太年轻了,以为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情。有了我之后,面临的是柴米油盐,他们两个人发现他们根本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说我了,就把我给扔了,后来警方带着我上门,他们才被迫承担起这个责任,那个时候农村也不像现在这么开放,双方家庭都不想管他们了,就让他们两个结婚,然后他们两个出去了沿海城市打工,我就被放在爷爷家里,爷爷养着我。我爸妈他们本来就没有领结婚证,去沿海城市之后他们就分开了,我妈去了哪里没人知道,我爸在外面娶了老婆。”
“他和后妈生了两个儿子,后妈不喜欢我,他也不喜欢我,爷爷走后,后妈留在家里照顾我和两个弟弟,她不想看到我,所以小学就把我往寄宿学校放,初中也是让我读寄宿学校,我成绩还不错,但他两个儿子成绩都不是很好,我爸就关注到了我,出去也会逢人炫耀我的成绩,这激怒了后妈,高中我原本也可以上重点,被她送去了全封闭的学校。”
燕子维:“那你爸就没有意见吗?”
盛绥摇头:“我爸耳根子软,我后妈又比较强势,小时候每次和我爸吵架或者是气不顺,她都会打我,她喜欢打麻将,每次输钱回家以后免不了我就要挨一顿打。我就只能躲在房间里不出去,她进不了门,就打不到我。”
燕子维:“所以你习惯待在黑暗的环境里?因为这样能够给你安全感?”
“算是吧。”盛绥道:“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燕子维道:“还好你现在很优秀,远离那些对你不好的人。”
“对。”盛绥说:“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当警察,在我小时候遭遇不幸的时候我常常希望能有一个警察来拯救我,把伤害我的人抓进大牢,但是我没有被拯救。所以我想做那个可以拯救被人的警察,拯救更多需要逃离苦难的人。”
燕子维:“这个志向很伟大,我们都会努力地成为好警察。”
盛绥:“你呢,你为什么会成为警察?”
燕子维说道:“我出生在警察世家,我太爷爷就是警察,新中国的第一批警察,后来我爷爷接替了我太爷爷成了警察,我爸爸也成了警察,所以我也选择成为警察,我们全家都是警察,以成为一名好警察为荣耀。”
“我爸爸在前些年,因为救人被车撞伤,后来在医院抢救成功,但还是没能活下来。原本再过一周,他就能退休了。”回想起那时候,燕子维心中有些难受:“我爸爸我们的手让我们别难过,他因为救人而死,这是属于他的荣耀,与其最终老死,倒不如死得有意义有价值。”
盛绥:“你的父亲是一名好警察,也是一位好父亲。”
他很羡慕燕子维有这样的一位父亲。
可是每个人都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燕子维:“他是一名好警察,但他不是一名好父亲,也不是一名好丈夫,警察这份工作,注定了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家人。我选择报考公安大学之前,问了我妈,但我妈很支持我的选择。”
“真好。”
燕子维和盛绥说道:“盛绥,你现在有了我们这些人,一切都会变好的,虽然我不能回到你的过去拯救你,但我可以和所有的同事一起陪你一起迎接美好的未来。”
盛绥看着眼前的燕子维,他的眼神很纯粹,干干净净的,盛绥点头:“我们都会有更好的未来。”
燕子维感觉他们已经聊了很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再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
“走吧,咱们回去等黄薇下课。”
两人一同穿过操场返回教学楼。
盛绥看着走在前面的燕子维的背影,突然明白了搭档的意义。
明堂和陆长风两人搭档很默契。
兰宁和小丁的搭档也很默契。
伯迹洋现在跟着杨猛的时间比较多,伯迹洋很聪明,杨猛的执行力特别强,他们也会是很好的搭档。
而自己和燕子维,或许在未来,也会成为他们一样的默契搭档。
重案大队的氛围很好,两位队长都在尽可能地将他们会的知识传递给所有人。
同事之间也会互相帮助。
从刚开始到重案大队时的小心翼翼,到现在已经完全融入其中,盛绥相信,自己的前途将会是一片光明。
坐在楼梯间,等着下课,刚刚坐下没多久,下课的铃声就响了。
燕子维和盛绥来到走廊。
黄薇朝他们走过来。
到了中午吃午饭的时间,燕子维想着请黄薇吃饭,边吃边聊,问道:“你中午回家吃饭还是在学校里吃?”
黄薇说道:“我自己买饭吃。”
燕子维:“那我们一起吃饭,边吃边聊,行吗?”
黄薇点头。
三人一起走出校园。
警车就停在校门口,燕子维没有开车。
他怕让同学们看见了,误会黄薇犯了事,到时候又是流言蜚语满天飞。
黄薇带着他们去了沙县小吃的店铺:“我平常就在这里吃。”
“都行。”
盛绥去买了饮料。
三个人找了空位置坐下。
燕子维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黄薇嗯了一声。
燕子维打开了录音功能。
“齐月月这次失踪,可能和我有一定的关系。”
盛绥拿着饮料回来,刚好听到这句,有些惊讶。
和燕子维对视了一眼。
燕子维:“你接着说。”
黄薇:“我和齐月月是初中的同学,初中的时候关系还不错,高中分班以后不在一个班。齐月月的父母对她很严格。”
燕子维:“怎样的严格法?”
黄薇道:“会限制她的社交,不认同她交朋友,导致她一直独来独往,而且她父母对成绩要求很严格,对于成绩不好的同学,会有严重的歧视。我就曾遭遇过她父母的歧视,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班级表演合唱,和我齐月月关系挺好的,当时她给我介绍她的父母,她妈妈就问我成绩怎么样,我就说了一句中等偏上。后来我去厕所的时候,就听见她妈妈说让她少和我来往,成绩差的人都是垃圾,当时齐月月和她妈妈顶嘴,但是被她妈妈打了一巴掌,我觉得她父母对她的掌控欲很强,不允许她有不一样的想法。”
燕子维也觉得很难接受,就因为这个就要被扇巴掌:“那你说她失踪和你有关系,是怎么一回事?可以详细说说吗?”
黄薇点头:“我注意到她考试成绩下降,前段时间她爸妈都不在家,她自己在外面吃饭,我们又遇上了,就问她最近是怎么了,她说她爸妈天天在她耳朵边上念叨着要让她上清北,暑假的时候,她爸妈甚至觉得她智力有问题,带着她去看医生。她觉得自己在家里待着很压抑,根本学不进任何东西,我当时就建议她如果真的在家里待不下去,就去别人家里待一段时间,爷爷奶奶或者是外公外婆家里。她说父母会找到她,我就随后说了一句,那就去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呆上几天。”
到此,燕子维和盛绥算是明白了。
黄薇觉得齐月月这次失踪,和她当初的建议有关。
燕子维问道:“假如齐月月失踪了,你觉得她会去哪里?或者说,她还有没有其他的朋友。”
黄薇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她一直被家庭禁锢,都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也是真的很可怜了,我想她如果真的是自己躲起来了,那肯定是不想别人知道她去哪里的。”
从黄薇的话里,就更证明齐月月的父母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老师也好,同学也罢,都是这样的说辞。
那就说明,这个原生家庭是真的让齐月月很疲惫和压抑。
中饭结束后,盛绥和燕子维回到局里。
明堂召集大家开会。
各方信息汇总到一起之后,就能清晰地刻画出这个家庭的状况。
齐月月的父母一直在掌控着齐月月,强行地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她。
齐月月在他们的控制下,就像是一个考试机器一样。
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考上清北,没有社交,没有朋友,没有爱好,唯一仅有的就是那一整墙的书。
一周读完一本书,这是很多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而齐月月完成了。
那就说明她压缩了自己的休息时间。
到了高三成绩下滑,跟不上了,父母肯定又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这么多年积攒下来,压力自然而然地就会爆发。
这些年下来,她所经历的种种,一直没有宣泄出来。
从来没有人给她树立过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成绩退步,就会让她自我否定。
进入恶循环,还要面对让人窒息的父母。
虽然没有被家暴她,但是精神上的折磨,也很可怕。
看到一整墙的书,让所有人都很窒息。
“这么看下来,齐月月自己想要躲起来的可能性也很大。”
毕竟同学和她父母也都验证了,她几乎没有个人社交。
一直没有社交的人,突然要去参加同学举办的野炊,本来就很突兀。
不像是真的想要去野炊,而是想找一个离开家里的机会,然后就此逃离家里的掌控。
小丁:“她没有带身份证离开,那就注定无法住酒店宾馆,也不能乘坐飞机高铁客车火车这些交通工具。那就意味着,她无法离开春城。”
陆长风摇头:“不,她还是可以离开春城的,她可以打车。”
“钱从哪里来?”
陆长风:“她们家不缺钱,很难说她没有私房钱,自己存下来的零花钱。”
明堂道:“如果她是有预谋地想要离开,那就肯定会找人在山下接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总不能长翅膀飞。”
陈颜佳再度将小牙山的地图调出来。
当天他们没人记得齐月月具体的消失时间。
当时接警的派出所也对镇上的所有路过车辆进行了调查,没有人看到过她。
小牙山距离镇上有一段路,通往另一个镇距离也很远。
要想离开,肯定需要乘坐交通工具。
那就是当天路过的车辆有人撒谎。
明堂:“将那天开车路过的所有车辆信息调出来,我们再看看。”
当天那个时间段路过的车辆有83辆,但是都只是口头的问话,没有实践证明。
明堂:“调取这些车辆的行车记录仪,反方向也调。”
“是。”
如果真的没有人见到过齐月,行车记录仪肯定没有任何的问题。
重案大队联系了所有车主,并找上他们调取了车辆的行车记录仪。
加上反方向的,一共一百多份。
明堂给他们买了咖啡,加班熬夜也要在短时间内将所有的行车记录仪全都看完。
发现谁的行车记录仪有问题,那就立刻联系对方配合调查。
核对的时候就发现,有一位车主称自己在外省,没有将自己的行车记录仪给他们。
明堂让陈颜佳调查一下此人的身份信息。
很快陈颜佳调查的结果就出来了。
车主叫卢国涛,32岁,目前是自由职业。
当时他和取证的警员说自己是回老家看父母。
户籍信息确实是隔壁易县的人。
明堂:“查查他现在在哪里,让他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