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鬼在窃窃私语。
“是来抓那小鬼的,太子殿下亲自过来,那小鬼准要吃苦。”
“他不是天天在水缸那里坐着晒太阳,何时招惹过太子?”
“谁知道,不要多管闲事。”
念桥全身上下只有嘴巴是硬的,他马上人形都要维持不住了,除了找嵇雪容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那天他已经说出来了那番话,自己再主动回去,岂不是很丢人。
念桥这般想着,他现在还不想魂飞魄散,于是别别扭扭地跟着嵇雪容走了。
嵇雪容在马车上没有跟他说话,牵着他到了正殿,未曾说什么,直接抱着他吻下来。
沾着冷犀香的吻落下来,念桥环住了人,他抱着嵇雪容,指尖略微绷紧,情不自禁地回应着。
他的脖颈上留下来蜿蜒的痕迹,皮肤如雪绸,好似朵朵红梅在上面绽开。
原先没什么精神,嵇雪容一碰他,他便来了精神,面庞略微泛红,热烈的迎合,整个人仿佛变成了待采的千金枝。
一天一夜念桥未曾歇息,嵇雪容甚至没有上朝,和他在正殿里荒唐了一整天。
念桥的爪子变了回来,他像是充了气的气球,除了身体累之外,精神上懒洋洋的,好像吃的很撑。
他在软榻上揪着被子,嵇雪容待人温和,帮他擦拭身体,给他准备了吃的。
没有听说过哪只鬼爱吃人类的食物,除了饿死鬼,念桥多少也沾点。
嵇雪容对他道:“你如今离不开我,暂且在东宫待着如何,日后若是孤找到了办法,到时候你走,孤不拦着你。”
念桥吃饱了很好说话,软绵绵地应了一声,瞅着嵇雪容,手指被嵇雪容捏住。
因为他一直在东宫待着,嵇雪容也看出来了他喜欢见人,所以给他安排了一个身份。
他成了嵇雪容的小书童。
嵇雪容命人造了玉佩给他,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可以让他在阳光下待,只是时间不能过长,可能会晒伤。
他模样生的好,又是被嵇雪容亲自找来的,加上嵇雪容确实宠幸他,很快此事就在宫中传开。
景和帝为此发了一通火,念桥还见到了嵇雪容的几个兄弟。
大皇子嵇明礼木讷,五皇子嵇皓尘散漫,九皇子年幼,七皇子嵇灵玉对嵇雪容恭敬有加。
几位皇子里,和景和帝模样最像的便是嵇灵玉,他看嵇灵玉时,嵇灵玉视线也落在他身上,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三哥,先生前些日子还问你,太学那日你没有去。”
那一日他和嵇雪容在胡闹,嵇雪容哪都没去。
嵇雪容对待几位兄弟都很温和,尤其是七皇子,似乎因为七皇子不受宠的缘故。
“孤没有事,倒是让先生操心了。”嵇雪容回复了嵇灵玉,关心道:“七弟前往蜀郡准备的如何了。”
嵇灵玉:“三日后便要出发。”
念桥不爱听嵇雪容和其他人谈话,他脑袋今日被嵇雪容梳了好几个啾啾,他平日里也不怎么照镜子,到了院子里瞅一眼,好丑。
嵇雪容笨手笨脚,还总喜欢摆弄他。
念桥自己又懒得摘,他很快又被花丛中的蝴蝶吸引了注意力,找若水拿了个网去抓蝴蝶。
他抓蝴蝶时,方定戎在一边看着他,注意着他不能栽进池子里。
每日念桥在外面做了什么,方定戎都会汇报给嵇雪容。
“在外面抓蝴蝶?”嵇雪容扫一眼,隐约能够看到花丛中那道娇憨的身影。
方定戎大致汇报了,然后才道:“殿下,当真要这般?”
原先未曾质疑过嵇雪容,如今和嵇雪容的性命有关,他到底问了出来。
念桥是鬼,需要吸食嵇雪容的精气才能活下去,因为嵇雪容是未来君主,事关国运,所以明面上嵇雪容不会怎么受到影响。
然而国师窥见命格,若是嵇雪容打定主意留念桥在身边,阳寿会拦腰斩断,相当于分了一半寿命给念桥。
兴许只能活十几年二十年。
“方定戎,国师也曾给孤算过命,说孤活不到弱冠之年。”
嵇雪容点到为止,他目光看向窗外。
念桥拿着网在捉蝴蝶,动作间磕到了脑袋,正好七皇子路过,嵇灵玉拿出来了一张手帕。
“你没事吧?”嵇灵玉关心道。
念桥脑门上磕了个包,自己捂着脑袋,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跑回去找嵇雪容,扭头发现是嵇灵玉,他瞅嵇灵玉两眼,没有接嵇灵玉的手帕。
“奴才没事,不必七殿下操心。”
嵇灵玉在原地站着略微出神,念桥和他擦身而过,那一声“七殿下”在耳边回荡,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心中莫名钝痛,他指尖触到了手帕上的兰佑两个字。
他不知为何会如此,兴许来自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之后再也不对念桥关注。
念桥是嵇雪容的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念桥没有注意到这一插曲,他捂着脑壳去找了嵇雪容,没有管方定戎,进殿就扑进了嵇雪容怀里。
“殿下,你看看我的脑壳是不是磕坏了。”念桥有些不高兴,他表面上磕的是皮肤,实际上磕的是脑壳。
他脑袋变成了骨头,嵇雪容面色如常,抱着他道:“裂了一道缝。”
念桥自己摸了摸,这要好几天才能长好。
方定戎:“……”
嵇雪容说会给他想办法,这一想就是半年过去了。
半年间,发生了另一件事。傅晴明被查出来徇私枉法,进了诏狱,在诏狱中受了十八轮酷刑,之后没几天染上疫病死在了狱中。
念桥不必报仇了,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了眼把傅晴明收走了。
加上方定戎打听到了念桥可以不必吸食嵇雪容精气的方法,他相当于突然一身轻。
念桥得以停下来,思考自己似乎可以出宫去做别的事情。
嵇雪容没想到方定戎会提前告诉念桥,看了方定戎一眼,方定戎略微低头沉默不语,兴许是吃了哑巴亏。
宫中属方定戎老实,念桥经常欺负人。
“这般,”嵇雪容问道:“桥桥要出宫吗?孤可不可以跟桥桥一起去。”
念桥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你去做什么,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你没办法离开宫中太久。”
嵇雪容说:“孤很担心桥桥,万一桥桥路上被人抓走怎么办。”
“没人能抓住我,我不抓人就不错了。”念桥很自信,他对嵇雪容道:“我想去寅城看看,那里在边界,等我去一趟之后再回来。”
“殿下在宫中等我便是。”
“若是殿下不放心我,可以让方定戎跟我一起去,他最听话,若是殿下的命令他一定会听。”
嵇雪容当然不会派方定戎过去,他略微垂眸道:“那桥桥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念桥还没有想好,他实话实说,加上他兴致来了,当天晚上就收拾了自己的小包子,带了好些点心和银票。
他收拾东西时嵇雪容在一边看着,嵇雪容没有帮忙,甚至还捣乱,他这边刚收拾好,嵇雪容又给他弄乱了。
念桥收拾了两回,他有些不高兴,按住了嵇雪容的爪子,不让嵇雪容乱动。
“殿下若是闲,可以去一边玩。”
嵇雪容收回了手,对他道:“孤舍不得桥桥。”
用这般妖精似的一张脸示弱,念桥险些招架不住,内心有些动摇。
他很快摇摇头,他出去一趟又不是要嵇雪容的命,嵇雪容这是粘人病犯了。
念桥于是不去看妖精,妖精一直盯着他,他被看的有点受不了,把自己的小包子放下,凑过去在嵇雪容嘴唇上亲了两口。
“我会经常给殿下写信的。”
这半年嵇雪容教他认了些字,他还会画画,说不定可以把路上的见闻记下来,到时候写成书,就叫桥桥历险记好了。
念桥都想好了,若是他画的好,兴许还能赚钱买宅子,他要买一座鬼宅,能常年不用晒太阳的那种。
也不是完全没有太阳,嵇雪容身体不好,有时候还是需要晒太阳的。
他这边想的很好,原本打算第二日就飘出宫,结果嵇雪容病了。
念桥十分怀疑这个混蛋是装的,怎么他刚要走,嵇雪容就生了病。
什么病是需要他在身边才能好,明明他是一只鬼,在嵇雪容身边只会让嵇雪容更严重差不多。
偏偏嵇雪容一直抓着他的手喊他的名字,一会见不到人便会出来找。
念桥没办法离开。
如今是去寅城的好时期,若是错过了,到秋冬过去,那里那么冷,光秃秃的一点也不好看。
念桥只能期望嵇雪容的病早一些好。
平日里嵇雪容很宠他,虽说他脑袋笨,但是也知道嵇雪容对他好,他看嵇雪容生病心里难受,一直在嵇雪容身边陪着。
念桥笨拙地在旁边照顾嵇雪容,这个时候他对嵇雪容只停留在嵇雪容对他好,以及嵇雪容很喜欢他。
还不知晓嵇雪容有八百个心眼子。
他忙前忙后地照顾嵇雪容半个月,白天喂食喂药,晚上□□哄人。
担心嵇雪容心情不好病好不了,他每日还要给嵇雪容讲笑话,他讲的笑话不好笑,嵇雪容反应平平。
倒是他主动做一些羞耻的事情,嵇雪容非常激动。
比如他那一日因为不舒服穿了肚兜,第二日衣柜里便多了几十件,不同的花色,上面统一绣着小老虎。
他生前是属虎的,嵇雪容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知道他喜欢,给他准备了好些小老虎的挂件。
念桥一直憋着,嵇雪容生病了他不好发作,等到嵇雪容病好了,他一定不要理这个混蛋。
这般想着,他看着窗外,兴许今年没法出去了。
他没有想过兴许往后的每一年嵇雪容都会在这个时候生病。
一年又一年,东宫的千金枝年年开的繁盛,一只小鬼在人间暂且找到了安身之所。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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