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被嵇雪容牵着出门,以防万一他的脸上还是涂了脂粉,脸上红通通的,嘴巴上抹了口脂,看上去略微湿润。
他藏在嵇雪容身后,嵇雪容戴了普通的面具,只露出来一双眼眸,那双眼深邃平静,视线一直围绕着他打转。
小镇上只有一条街,街上人来人往都是来集市赶集的人们。
两边都是铺子和商贩摆的小摊,念桥左瞅瞅右瞅瞅,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点心。
“哥哥,我要那个。”念桥握着嵇雪容的指尖略微扯扯,指了指不远处的梨花糕。
嵇雪容看见了,却不愿意放开他,牵着他一同去买。
银子付过去,念桥把热腾腾的点心抱在怀里,点心用油纸包着刚出锅,略有些烫手,他放在唇边吹了吹。
念桥脸上红成一团,他有些高兴,一个多月未曾吃到点心,他打开油纸包,先自己尝了一块。
好甜。
他又拿了一块到嵇雪容唇边,喂给嵇雪容。
嵇雪容含住他的指尖,在他指尖咬了一口。
念桥立刻收回了手,他一边抱着点心,一边说:“小时候我们那里镇上也有点心,先生只在我娘还在的时候给我买过,点心是用薯粉做的,很难咽下去。”
嵇雪容在他旁边守着他,见念桥唇边沾了点心屑,把点心屑擦掉。
念桥吃完了半份点心,剩余路上有什么好吃的,或者他感兴趣的,嵇雪容都给他买了。
另外还买了一些新鲜的鲜草,用来喂团子。
这几日念桥为了照顾嵇雪容,把团子丢给了方定戎,方定戎只喂团子吃干草,这几日团子也蔫不拉几的。
嵇雪容买了好多东西,念桥拿了一些,有山楂糕,他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然后蘸了一点给嵇雪容。
他喂嵇雪容,嵇雪容便吃,他们两个坐在汤圆铺子,这里卖芝麻汤圆,店里坐了不少人。
他们两人坐在角落里,旁边坐了一桌官兵。
念桥把他尝完的点心都包好,听见旁边官兵在谈话,竖着耳朵听着。
“你们听说了吗,听说上面这两日会来人。咱们这小地方也要过来,听说是过来抓人。”
“通缉犯……赏金这个数。兴许是京官,或者是宫中的贵人。”
“我们这上哪里藏人,若是真有那么好抓,这等好事会落在我们头上?”
念桥他们的汤圆上来了,他的是一小碗,嵇雪容的是一大碗。
他舀了一只放在唇边吹吹,然后咬开了汤圆皮,汤圆软软糯糯,甜味儿在唇齿之间化开,他眼睛跟着亮起来。
嵇雪容在念桥对面坐着,念桥舀了一个放进他碗里。
“哥哥,你尝一尝,这个好好吃。”
念桥没有什么烦恼,天大的烦恼,只要有食物吃,很快便能把烦恼抛下。
嵇雪容受到感染,先尝了念桥给他舀的汤圆,甜味儿顺着传过来,蔓延到身躯四肢百骸。
因为铺子的汤圆好吃,念桥没有忘记给方定戎也带了一份。
方定戎经常在外面奔波,平日里只吃馍馍和肉饼,但是方定戎每次都能吃完,好像永远吃不腻一样。
回去路上念桥略有些欢腾,他两边的啾啾跟着晃起来,在前面牵着嵇雪容。
“方定戎!”念桥瞅到了人,他献宝似的把汤圆提起来,里面的汤水跟着晃了晃。
“我和殿下给你带的汤圆。”
方定戎看一眼嵇雪容,嵇雪容没有反对,他才接了念桥的汤圆。
念桥顺势把团子抱过来,团子在他怀里扒拉着,一个劲地瞅着念桥手里的鲜草。
他拿了一小把喂给团子,团子耳朵动了动,低头趴着吃鲜草,毛茸茸的尾巴跟着晃晃。
方定戎吃东西很快,两口就把汤圆吃掉了好几个。
念桥在旁边瞅着,心道方定戎也不怕烫,他问道:“好不好吃。”
方定戎应一声,视线在他脸上略微停留,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
“未曾找到人?”嵇灵玉视线慢慢地抬起来,眸中隐约带着阴郁。
底下的侍卫跪在地上。
“属下搜查了数遍,未曾在城中找到人。那群贱民似乎有意隐瞒和畅将军的行踪。”
“不过……属下在城中找到了这个。”
侍卫把一幅画呈上来。
画纸是深褐色的卷面,上面的墨迹很新鲜,画的是一名少年。
少年穿着长袖衣裙,怀中抱着兔子,模样精致俏丽,扮的是女子的长相,鹿眸雪腮,唇红齿白,看起来雌雄莫辨。
这是路过的画师所画,但凡熟悉念桥的,一眼便能认出来这是谁。
嵇灵玉视线临摹画上的少年,下令道:“按照这副图去找,除了他之外,其他都可以杀了。”
侍卫应了一声“是”,很快身形消失在房间里。
画依旧摊在案几上。
从笔墨中可见画师的心思,带着欣赏与惊艳,把念桥原本的神态气质画了十成十出来。
远在小镇上的念桥打了个喷嚏。
澡盆里的水变凉,他就在屏风后面洗澡,听见动静,嵇雪容便过来了。
“念桥,已经泡了一个时辰了,再泡下去要着凉了。”嵇雪容从屏风后面绕过来。
念桥站起来,他被嵇雪容从澡盆里抱出来,嵇雪容拿了干净的布给他擦身上的水,发丝也一并揉干。
他拿着一边的木偶娃娃,木偶娃娃都被他抱的有些旧了,他把容容的脸擦干净,放在了床头。
路上很枯燥,念桥没有时间去买小人儿书,他们现在也不方便。
这几日嵇雪容拿白纸书给他画了几个故事,他知晓嵇雪容会画画,嵇雪容画的比市面上还要好。
念桥捧着看的津津有味,把小人儿书也放在床头。
“殿下,明日兴许会有追兵过来,我们明天要赶路吗?”
嵇雪容在他身后,闻言嗯了一声,指尖放在他的脑袋上,“接下来可能要赶十几天的路。”
“我们不回京城了,这般不是正好如七殿下的意。”
念桥把小人儿书丢下了,他扭过来钻进嵇雪容的怀里。
“殿下不回京城,随他如何说,到时候他便能做储君。”念桥不想让嵇灵玉如意。
嵇雪容对他道:“我们若是回去,殿下不喜孤出宫,兴许会被困在宫里。”
“原先我觉得七殿下运气不好,如今看他运气很好,有圣上帮着他,还有欧阳先生,如今还有耶律绮。”
念桥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耶律绮会帮着嵇灵玉,历朝历代,都没有胡人会帮着敌国皇子一说。
“桥桥,这也是孤疑惑的地方。原先耶律绮绑你,应当不是那么简单,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漏掉了最关键的东西。”
提起来这个,念桥回想起来,他说,“当时我没有做什么,我和萧将军去茶馆,那时他就在隔壁桌,我不过是多看了他几眼,其他都没有做。”
念桥努力地回想,他记得那日茶馆里还有说书的,但是说书说的非常无聊。
“当时茶馆里有说书的,说的是原本的胡人部落,什么神鸟……”
嵇雪容耐心地问道:“桥桥当时为什么注意到他?”
耶律绮鲜少向人透露身份,这也是一开始袭击粮草会成功的原因。
“这个……”念桥想说他只是好奇,他挠挠自己的脑袋,希望能帮上嵇雪容,他绞尽脑汁地回想。
“可能……我想想……”
念桥犹豫地说:“看到他时,我感觉有点熟悉,有些像七殿下……兴许因为他和七殿下都是胡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实际上他平日里也喜欢左顾右看,注意到耶律绮纯属是巧合。
嵇雪容若有所思,眉头略微皱着,然后看着他道,“桥桥,先睡吧,明日孤让方定戎找些书过来,你看看便会知道了。”
念桥点点头,他把自己的小枕头放好,惯例在嵇雪容唇角处亲了亲,问道:“殿下什么时候睡觉。”
“孤去找一趟方定戎,念桥先睡。”
念桥哦一声,看着嵇雪容离开,他抱着被子睡过去。
做梦的时候梦到了他回到了那一日说书的茶馆。
“湫族有一种鸟,这种鸟名唤阙。阙通体银白,在湫族被当做神鸟,夜色下它们的羽毛会在月光下闪出纹路。湫族诞出一子一女,女儿天生背后有神鸟胎记,于是唤作阙。”
梦里出现阙鸟图案,抱着琵琶的女子高眉深目,她五官深刻妖异,背后阙鸟的图案栩栩如生。
念桥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湫族遗物,不正是嵇灵玉原先赠他的玉坠?
第二日一早,念桥把梦忘了个干净,他们天不亮便出发,赶路一赶便是数十日。
这日,念桥照常扎了两个团子出门,他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裙,在嵇雪容身边左顾右看。
注意到不远处有药铺子,他便要过去看看。
他想去问问有没有可以治隐性眼疾的药物。
虽说嵇雪容现在没事,但他还是不放心。
“殿下,那边有卖点心,我去看看。”念桥撒了个小谎。
嵇雪容对他道:“让方定戎和你一起。”
念桥不大想让方定戎跟着,他到了门口便对方定戎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问问便出来。”
“这件事不要告诉太子哥哥。”
他在即将进门时眼角扫到了什么,内心突然有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浮上来。
念桥反倒冷静下来,他背后冒出来一层冷汗,神情装作自然地把团子递给了方定戎。
“太子哥哥说了,会先一步到京中,我给他买了药材带过去,他一定会开心。”
念桥说了一番没头没尾的话,他庆幸方定戎不是多言的性子。
“你先去买点心,一会再来接我。”
方定戎察觉到了什么,略微愣住。
念桥眼眸清澈,他推了方定戎一把,直到方定戎的身影消失,他才转身踏入药铺。
方进门,便对上嵇灵玉冷薄俊朗的面容。
……
“桥桥?”
嵇雪容转过身来,人群之中没有念桥的身影。
他手里提着的糖人儿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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