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桥一只手里还抓着点心,他心提到了嗓子眼,怀里的兔子吓得在他怀里扑腾,他盯着那根长箭,嗓间慢半拍地发出一声尖叫。
“啊——”
萧昀用匕首将那支长箭削断,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外面士兵加快了速度,然后才慢慢地停下来。
念桥吓个半死,心脏依旧跳个不停,他不敢坐在原来的地方,立刻坐到了萧昀身边,一手还抓着萧昀的袖子。
“将军,有人要杀我们。”
萧昀眉眼深黑,凝视着车窗的方向,不一会外面传来了动静,铁骑声悠扬落下,车帘被掀开,不到一刻钟,铁骑兵赶了过来。
“将军。”
萧昀対念桥道:“你留在这里,我会留人保护你。”
萧昀说完,便掀开车帘下去。
马车里只剩下念桥一个。
念桥还抱着兔子,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是边关,不是层层禁卫军守卫的盛京城。
敌人虎视眈眈,随时盯着他们准备反扑。
“箭是从后方过来的,人应当没有走,去查城内,查清楚近日入城的可疑人物。”
萧昀交代完了,铁骑兵四散开来,他手中的长箭锋利坚韧,上面干干净净,什么符号都没有。
念桥一个人在马车旁边坐着,有好几名士兵守着他,他抱着自己的东西在原地等着,紧张地瞅了好一会,耳朵竖着听着周围的动静。
半个时辰之后萧昀才命人接他回去,他回去的时候却不敢坐马车里面,在外面和士兵一起坐着。
吹了一路的风,念桥流了好几回鼻涕,回去之后又被萧昀叫到营帐。
“你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人?”萧昀问他。
箭是冲着念桥去的,兴许念桥这边有发现也说不定。
念桥摇摇头,他也很奇怪,难不成人是七皇子派来的?还是傅晴明?这两个人要杀他?
“我一直和将军待在一起。”念桥想了想说,“除了在茶馆……”
他回想起来,当时看到了邻桌的男子,他多看了两眼。
难不成会有人因为他多看两眼就要杀他?
萧昀若有所思,対他道:“近来你不能再出城,城中要做一次排查,你好好在营帐里待着。”
“想要什么东西跟沈奕说,让他给你买。”
念桥哦一声,当真是无妄之灾,这回连出去都出去不了了。
他惯例给嵇雪容写了信,坐在萧昀的书桌旁边,自己磨了小砚台,拿了好几张纸。
今天的事情他原本都写下来了,念桥又有些纠结,他若是受伤了,嵇雪容会不会担心他?
他还是不要让嵇雪容操心好了。
念桥这般想着,他只写了萧昀带他入城,他买了很多东西,写了些开心的事情,其他的没有写。
如今他人没有事,不用告诉嵇雪容。
他惯例数着日子,信写完之后便交给了萧昀。
念桥回到自己的营帐,沈奕听闻了他和萧昀在外面遇到了刺客,过来关心了他几句。
沈奕不是空着手过来的,这几天已经摸清了念桥喜欢吃甜食,带来了一份馒头鸡蛋糕。
上面撒了一层细细的葱花,看起来十分绵软。
念桥听名字便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沈奕特意送过来的,他便谢过了人,拿着尝了一口,意外的味道还不错。
“我没有事,沈副将不必担心。”念桥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在床边晃着腿,兔子在旁边窝着,他发现团子还挺乖,他于是留了一勺给团子。
团子只吃了葱花,其他的没有吃。
沈奕眼见着念桥不嫌弃,要把最后一口往嘴巴里填,连忙拦住了念桥,把勺子抢了下来。
念桥有些撑了已经,但是不好拒绝沈奕的好意,沈奕抢他勺子,他便顺着给了沈奕。
他又补充道:“萧将军也没有事。”
“不过他说了,我近来不能出城,要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找沈副将。”
念桥瞅着沈奕,带着些许期待,以后只能拜托沈奕,不知道沈奕愿不愿意。
沈奕见他这般,笑了起来,“将军已经吩咐过我,小公子放心好了,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
念桥这下放心了,他整理了自己的小人儿书,注意到沈奕还在旁边,他瞅着沈奕问,“沈副将还有事吗?”
沈奕颇摇摇头,说:“没事,小公子有事去找我。”
原本以为念桥会吓坏了,没想到念桥适应的这么快,这会看上去没什么事。
念桥刚送走沈奕,方定戎又过来了。
方定戎伤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因为方定戎神色如常,行动没有哪里看起来不方便。
“你也是听说了过来的?我没事。”念桥要把人打发走。
方定戎还在门边杵着,上下打量他一番,不知道给他拿什么,从怀里拿出来了两个热乎的鸡蛋给他。
念桥瞅一眼,他知道士兵两天才能吃上鸡蛋,方定戎跟着士兵吃饭,这两个鸡蛋是留下来给他的。
换做之前念桥兴许会要,但是今日他出去买东西了,不需要这些。
“你自己留着便是,今日萧将军带我出城,我买了很多东西。”
念桥想了想,他知道方定戎平日里吃的多,他从自己点心里拿出来两样给了方定戎。
“给你,我这里点心也不多,你若是饿了再来找我。”
方定戎接过了点心,还杵着没有走,他又瞅好几眼,总不可能还要小人儿书吧。
念桥不大愿意给小人儿书,他说,“小人儿书不能给你,我买的是一套,换顺序看着没意思,你若是想看书,自己去找萧将军。”
方定戎沉默好一会,眉眼落下一层阴影,扫一眼念桥放在桌上的手帕,把手帕拿起来,点心放在了上面。
念桥瞅两眼,他还有好多手帕,便没有当一回事,看着方定戎人走了,他继续看自己的小人儿书。
因为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刺客,这几日城中都在搜查,念桥不必操心这些,他只盼望时间过的快些,到一百天他就能见到嵇雪容了。
念桥没几日就收到了他的回信,他在信中没有说自己险些被箭伤到,萧昀却将此事告诉了嵇雪容。
嵇雪容给他写了好多东西,让他不能出去乱跑,平日里跟士兵待在一起,有事便找人。
还有很多问的问题,大抵意思是让他不能瞒着,以后有事一定要讲。
念桥在桌边点了烛灯,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看了好几遍,还拿起信纸闻了闻,信纸仿佛都沾了冷犀香。
团子窝在他腿边睡觉,他拿着信纸给团子闻闻,团子耳朵动了动,没有搭理他。
“你怎么天天睡觉。”念桥拽了一下兔子耳朵,这是只懒兔子,略微挪了挪窝,拿屁股対着他。
念桥收了自己的信纸,他闻了下团子,团子身上有点臭,于是他把团子放在地毯上,结果团子半夜钻进了他的被窝里。
春寒料峭,地上很冷,团子贴着他窝着,他于是又点了灯,把团子身上擦干净。
念桥不能出去,他有空没空便去找沈奕和方定戎。
萧昀不待见他和方定戎在一块,给方定戎派了任务,十天里有八天见不到人。
这日他也过去找沈奕,衣服被他穿破了,他平日里便不规矩,这几件衣裳都是嵇雪容为他准备的,料子很厚,他舍不得扔。
他拿着衣服让沈奕给他缝缝。
沈奕什么都会,接过来他的衣服便帮着缝起来,翻到里面的时候摸到了什么东西。
“念桥,这是你娘亲给你缝的?里面还有芍药花。”沈奕说。
念桥立刻凑过去看,发现衣襟里面有一朵芍药花,是用金丝缝出来的,在内里,不翻一面看不见。
他是个粗心性子,并不知晓。但是一看芍药花,他便知道是嵇雪容的手笔。
念桥有些不好意思,“不是娘亲,是我哥哥。”
沈奕笑起来,“你哥哥倒是手巧,还在你里衣上刺绣。”
“应当是他让人缝的。”嵇雪容八百个心眼,念桥有些害臊,他翻翻自己穿着的衣服的领子,里面也有同样的芍药花。
他们两人还坐在帐中,现在是深夜,外面只有士兵来回走动的声音,轻盔在夜色下随着步伐发出轻响。
随着一声细微的动静,长而悠鸣的号角声穿破黑夜,声音浑厚宽广,一声声回荡在耳边。
“敌袭——”
念桥差点睡着,他吓了一跳,不过短短一瞬之间,营帐外面乱了起来,火把照亮了营帐外围,各种动静交织在一起。
沈奕把他的衣服放下来,対他道:“念桥,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出来。”
说着便拿起长戟出去了。
念桥掀开营帐看了一眼,远处城门那里汇聚了火光,士兵们反应非常快,如今已经全部聚集。
他瞅到了人群中的萧昀和沈奕。
念桥抱着自己的团子坐回去,他没有经历过打仗,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他不乱跑添乱就已经不错了。
后半夜没办法睡了,外面很吵,念桥问守着他的士兵道:“为何现在这个时间偷袭?”
“今年冬天比往年长。”
火把上隐隐有一层冰霜,士兵添了些细软的柴火,回答念桥道:“耶律将士都退在百尺山,那里非常寒冷,他们的将士待在那里熬不下去。”
只剩下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回到自己的领地,要么继续打。
现在已经快二月,尤其这里是北方地区,没有丝毫转暖的意思。
念桥远远地看着,月色映照下,大漠沙子像是一层层的雪覆盖在上面。
士兵不知道念桥什么都不懂,守在这里也没有给人跟他讲话,他见念桥捧场愿意听,便打开了话匣子。
“耶律单于派了二儿子过来,他们族一向残暴冷血,尤其这位二殿下,他很得耶律将士的心。”
“上回我们粮草被烧,便是因为他。他在马场里待了四日,我们的人在马场里放了冰刃,还派了许多士兵看守,他杀了我们全部的守卫。若不是将军发现及时,兴许我们撑不到朝廷送粮草过来。”
士兵说:“他不但烧了我们一部分粮草,我们也没能抓到他,他平日里和士兵同吃同睡,目前我们还不知他的相貌。”
“只知道名字唤作耶律绮,深得耶律丹宠爱。”
念桥听的没头没脑,但是他听的很认真,虚心地请教道:“为何要派自己儿子上战场打仗,万一死了怎么办?”
他这问题问的太过于天真,好在士兵没有觉得他问的是废话,耐心地回答了他。
“胡人立单于过去是立部落里最强的勇士,这一传统延续至今,他们的王需要威信能服众。身为单于的儿子,他们需要上战场拿下战功。”
念桥从自己怀里拿了一块点心,他腮帮子鼓起来,慢吞吞地嚼着。
还好嵇雪容不必上战场打仗,不然他要跟着一起上战场吃沙子,还要每天担心嵇雪容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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